芸娘此次也被蕭俊捎回了江南,有蕭俊這個從三品的大員做媒,再加上蕭達聖對她本就十分喜愛,芸娘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是一定會嫁給蕭文淵了,她雖然對蕭文淵沒什麼感覺,卻也不怎麼討厭,她自幼接受三從四德的教育,為人又極聰慧,在得知了自己的命運後,雖然心中仍有些失落,卻也很快的開始試著轉變自己在蕭文淵面前的形象,每次見到蕭文淵,一改往日的隨意,而是開始刻意的紅著臉,擺著大家閨秀的風儀,垂著頭羞澀的避開。
蕭文淵畢竟是世家公子,雖然明知芸娘十有捌、玖是裝出來的,卻也是十分喜歡她這種變化。
一個月後,蕭俊帶著孫子遠一行人等,回到了揚州,鎮江水師營的水寨與揚州城隔江遙望,因兩江江防道乃戰時臨時委任,道台衙門也設在了鎮江城內。對于蕭俊來說,到鎮江任職,與衣錦還鄉並無什麼區別。按制,官吏是不能回原藉任職的,不過兩江江防,事關國本,鎮守此地,蕭俊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康熙非古板之人,下特旨命蕭俊到此地任職。
此時南門外的儀征碼頭之上,預先得了飛鴿傳訊的蕭達通已經帶著支持自己的半數蕭家宗老,列開陣勢,恭候蕭俊的到來。燕氏日夜思念兒子,也跟了過來。
隨著大船緩緩靠岸,身著一身三品武官便服的蕭俊,牽著月芽兒的小手,從跳板上緩緩的走了下來,月芽兒穿著一身月青色的綾羅衣裙,倒也顯得十分的端莊大方。
二人來到蕭達通面前,雙雙拜倒︰「爹、娘親。」
蕭達通滿臉含笑的望著自己這個有出息的兒子,就在不久前,自己因為兒子功績卓著,被授封為正四品的中憲大夫,燕氏也被封為四品恭人。兒子現在是正三品,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幾個月。自己便是正三品的通議大夫了,雖無實權,品階卻是堪比一省大員,便是知府和道台見了自己。也是要行下官之禮的,自己現在雖然不是宗長,但憑借著如此尊貴的身份,在蕭家,儼然已是隱隱的壓過偽宗長一頭。那些原本站在偽宗長那一邊的宗老們,也有數人開始和自己暗通款曲,大有倒戈之意。
蕭達通將兒子扶起,卻見月芽兒正垂著頭跪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卻又飛快的舒展開了,月芽兒一事,蕭達通雖然不同意。但既然聖上下旨。讓蕭俊遵父母之命娶月芽兒為妻,那自己也只能是接受這個兒媳了,難不成,他還能說,娶月芽兒自己從未同意過?那豈不是把兒子往火坑里送?欺君惘上,這罪名可是極重的。蕭達通現在倒是有些慶幸。幸好,怕和兒子鬧僵。自己從來沒有在人前顯露過對月芽兒的嫌棄。
為了更好的替兒子圓謊,現在的蕭達通。幾乎逢人便說,月芽兒端莊賢惠,在西北賢名遠播,自己和燕氏是極看中她的,也十分希望月芽兒能夠依兩家訂下的婚約,和俊兒完婚,但蕭家族長不同意,自己只能作罷,讓俊兒納她為妾,同時又選了一門門當戶對的。聖上明察秋毫,知月芽兒賢德,賜予蕭俊為妻,自己和妻子都非常非常的欣慰。
當然,是不是真的欣慰,就只有蕭達通自己心知肚明了。
燕氏此時已是眼里滿含了淚水,痴望著自己愈發有著官儀的兒子,
蕭俊望著母親,眼中也是閃過濃濃親情,喚了一聲︰「娘」。
燕氏眼中的淚水卻是再也忍不住,從臉頰上滑落了下來,如今的燕氏,白淨了許多,體態更加端莊豐滿,穿著一身靚藍色的絲緞衣裙,配上幾樣恰到好處的名貴首飾,更顯得富貴逼人。
燕氏滿臉慈愛之色的端祥了兒子一會兒,這才拭去眼淚,微笑著說道︰「俊兒又瘦了些,想必是近來公務繁忙,過于操勞。」
蕭俊笑著回道︰「兒子好得很,妨勿慮。」
燕氏微微點了點頭,卻將目光投向了月芽兒,月芽兒便如燕氏的親閨女一般,燕氏對她可是沒有什麼成見的,輕輕將月芽兒扶起︰「閨女,起來吧。」
月芽兒自幼被燕氏撫養長大,對她也是極親近的,親昵的喚了聲母親,這才緩緩的站了起來。
燕氏轉過頭來,對著蕭俊道︰「你這些日子在西北,不停的與強敵血戰,為娘的心可是一直懸著呢。每次听到俊兒以千余人馬擊退數萬強敵,為娘總是要好幾天睡不好覺,我兒雖然勇猛,但戰陣之上,刀槍無眼,為娘這心卻是一直放不下。」
蕭俊笑道︰「娘勿多慮,孩兒這不是好好的麼。听說娘生了個妹妹,有空倒是要看看。」
燕氏溫婉的笑道︰「不只是娘,你其它幾個姨娘也給你添了幾個弟弟妹妹。」
此時蕭家其它宗老也過來一一見禮,蕭俊一路談笑風生,與父親等人進了揚州城外的蕭家大院,現在已經改成了蕭府,以彰顯身份地位。蕭達通的幾個妾室,以及府內的一眾親戚,都紛紛出來和蕭俊相見。
一連三日,各豪紳世家,絡繹不絕,前來拜會,與蕭俊大套交情。
第四日清晨,蕭達通、燕氏將蕭俊和月芽兒喚到了蕭達通的書房,杜氏也被請了過來,蕭達通的書房不算很大,裝飾得卻很清雅,牆上掛著各式書畫,旁邊也擺了些顏色素淡的古董玉器,此時雲柳兒卻是規規矩矩的侍立在燕氏的身側,一付小婦人的裝扮,微微的垂著頭,在她和燕氏的身後,則是立著四個大丫頭,一付隨時听候吩咐調遣的模樣。
世家極重規矩,雲柳兒雖是妾,由于出身低微,卻只是個賤妾,比奴婢稍稍強上一點,而那些高門大戶嫁過來的,卻是貴妾,地位僅次于正妻,加上有娘家在背後撐腰,在身份上可是壓著雲柳兒不止一籌的。由此看來雲柳兒的日子應該並不好過,不過有燕氏罩著。那些貴妾們想必也不敢欺負得太狠。
燕氏溫聲道︰「俊兒,我和你爹昨天商議了一晚上,還是覺得應該在孩子出世之前。將這婚事辦了,這孩子畢竟是嫡長子,將來可是要承襲爵位的,若是出世時。你和月芽兒還未成婚,總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
蕭達通也在一旁道「吉服寬大,足以掩住月芽兒的體態,拜堂時應該並無什麼不妥。」
杜氏自然是希望女兒越早成婚越好,連連點頭稱善。
蕭俊見二老說的有道理。當然也不會反對,道︰「那此事便由爹娘來安排吧。」
燕氏猶豫了一下道︰「按規矩,應該給月芽兒挑兩個得力的丫頭跟著,這兩個丫頭將來是要被收做妾室的。」
按照江南富貴人家約定俗成的規矩,新娘子的貼身丫環大都會成為新郎倌的妾室,在新娘子不方便的時候,伺候新姑爺,當然將來也會幫著正妻對付其她不听話的小妾。
做為母親。燕氏知道兒子是不太喜歡納妾的。不過身為世家旺族的持家主母,當以開枝散葉,延續宗族香火為第一要務,因此,還是有此一問。
月芽兒听燕氏如此說,雖然心中不願。但這是大戶人家約定俗成的規矩,卻也不敢反駁。杜氏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蕭俊卻是神色一整,「大義凜然」道︰「爹、娘。請恕孩兒不孝,孩兒少年時師從于公,學得了一身扶危濟困,保境安民的本事,孩兒能有今天,全賴于公栽培,于公為官極廉,時常教導孩兒要廉潔自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兒受于公教誨,更是立志做一個清廉之官,我蕭家雖富有,但這些丫環,僕役之類的,恕孩兒不能接受,自古忠教不能兩全,請爹娘成全孩兒的拳拳之心。」
其實月芽兒當初在平涼時,還是從慈月園挑了一個十一歲的貼身丫環,名叫小桃的,一直帶在身邊,她對蕭俊了解極深,知蕭俊多半是為了自己,才會如此慷慨激昂。月芽兒臉上露出歡愉的神色,卻又怕燕氏看見,只好垂著頭。
蕭達通看了一眼垂著頭的月芽兒,兒子不肯開枝散葉,他自然是不太滿意,不過這為官有為官之道,兒子以廉入仕,博取飛黃騰達之道,流芳百世之賢名,自己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嘆道︰「既然如此,那便按俊兒的心意辦吧。」
雲柳兒一直在偷偷觀察著月芽兒,月芽兒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歡愉之色,自然也未漏掉,心中不由得大為感嘆,自己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福氣呢?
接下來的日子,蕭達通這一脈上上下下全都忙碌了起來,蕭俊也在鎮江城內,給月芽兒和杜氏買了一家三進的小院,做為臨時住所。
康熙二十年十月末,蕭俊終于正式迎娶了自幼與其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月芽兒,在婚禮的前一天,蕭俊派所有的哨騎護衛著,雇了足有上百挑夫,帶著足足有六十四抬的豪華嫁妝,出鎮江府前往揚州府送嫁妝,一路之上,引來極多的圍觀者,第一抬嫁妝里裝的是一張銀票,作為嫁妝本,具體數額不詳,因為上邊象征性的鋪了一層金磚,約有三百余兩,在金磚上邊則是一對羊脂玉的玉如意,用紅綢扎著。第二台嫁妝里則是一座園林的迷你模型,在模型門臉的上方寫著慈月園三個字,第三台嫁妝里,則是用彩綢包裹著的二十塊土坯,象征著二十頃地,每一塊彩綢上邊都寫著義田兩個字,之後的嫁妝里,放置的都是做工精致的床塌案幾等家俱,衣料上乘的被褥,衣裳,各色古色古香的陶瓷、盆景、以及字畫之類,還有價值不菲的首飾等等等等,總之,東劃拉西湊弄齊了六十四抬。從清晨開始出發,一直到正午過後,抬到了蕭家大院,供前來觀禮的賓客參觀,不過當這些賓客們,來到擺放嫁妝的院子里時,最讓人矚目的卻不是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家俱、衣料、首飾,而是在院子最里邊香案上供著的三樣御賜之物,一樣是那面琉璃鏡,另一樣則是皇上親筆手138看書網,還有一樣是聖上親筆手繪的鴛鴦戲水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