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越昏迷兩次,說了一通胡話之後,這才記起乃父病危的事情,急匆匆的帶著魏延等五百親衛,昨夜兼程,一路北上。每每途經一個城市,人還未到,便早有精騎等候,簡單補給後,不待當地守軍回過神來,便掀起一片煙塵遠去,只七日,便回到遼東老家天目城。
上一次回家,是五年前,為父親送來遼東刺史官緌。五年不見,天目城的變化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有天下第一商號的支持,天目城早已是北方三州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又是王家商品的主要生產地,使這里聚集著天南地北無數的巧工能匠,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涌入天目城討生活,應征各種職業,承接各種工活。高聳入雲的城牆蜿蜒不知多少里,四面寬達三十多丈的城門,無論白天黑夜,都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完全不像其它城市,還要宵禁,鎖城。
又因遼東高級軍官學校的存在,竟也令天目城這座商業之城,染上一絲鐵血!
只是這近一月,往日繁華開放的天目城,不知為何突的布上了哨防,晚上也四門緊閉,嚴禁燈火,令天目城的百姓突的不習慣了,也讓無數的商人滯留在了城內,怨聲載道。
王越趕來之時,已是深夜,五百人只打了零星的火把,如山貓野豹般,幽幽來到城下,百里迎駕的樞密營探子沖城牆上高聲喊道︰「快開城門!」
城牆上火燈搖動,探出兩個包裹在鐵甲中的腦袋,,喝道︰「來者何人?」
探子道︰「是少主回來了,還不快開城門!」
「少主?」兩個守衛大驚,透過夜幕又看不真切,回報城守閣樓,請來了童關。
童關眯著眼楮,見果然是王越,一時老淚縱橫,呼道︰「少爺,果真是你?快!快開城門!」
童關跌跌撞撞的跑到城下,隨著「嘎嘎」打開的城門,激動的迎接著王越。
王越翻身下馬,急步上前,扶著童關,望著他蒼蒼的白發,哽咽道︰「老師!」
童關撫著王越身上的烏黑鎧甲,入手的,是厚厚的一層泥土,一搓,竟全是礫沙,鼻子一酸,又流下淚來,說道︰「少爺辛苦了。快快入城休息。」
王越道︰「老師,我父親怎麼樣了?」
童關含淚道︰「老爺他……怕是要不行了。所幸,少爺您回來了,總能見上一面,也算老天有眼了。」
「那還休息什麼?快帶我去見父親!」王越心急,也顧不得身心疲憊,執意要先去探望父親。
童關沒轍,只得前頭帶路,走出十步,又似乎想起什麼,回身叱道︰「所有人都听著,少爺回來之事,誰也不準聲張;若是誰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定追究今夜所有人的罪責!听到沒有?」
眾人人寒,齊聲呼道︰「屬下等遵命。」
王越疑惑的問道︰「老師,怎麼了?我回來不好麼?」
童關悶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少爺回來的消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待明日少爺休息過後,老奴再仔細匯報。」
王越心掛父親,也沒到那麼多,點頭道︰「也好。先去探望父親。」
五百親衛被悄悄的安排在城南一座莊園,童關帶著王越、魏延便直奔北城王府。
如今的王家,早是全國第一大戶,修的府宅,便是與張讓、董卓的宅院相比,也不恁遜色。
王越快馬來到府前,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府門,撫過兩尊白玉石獅,竟虎目含淚,感慨萬端。
「童大總管,您回來了。」侍衛躬身迎道。
童關點頭道︰「嗯,快開府門,迎……迎這位公子進府。還有,我們來過之事,不得對人言及,不可透露一點風聲。」
「是!」眾侍衛不敢多言,大開府門,將那位風度卓絕的公子哥迎進王府,猜測這是哪家的王公子侯,大半夜了,竟還有如此待遇。
王越收了情懷,尋著依稀的記憶,急匆匆向後院奔去。
一路上遇到無數巡兵、暗哨,竟出奇的多,多得有些怪異,王越沒覺得,但身為親衛隊隊長的魏延,卻暗自吃驚︰沒想到,師父的老家宅院內,防守竟還如此森嚴;莫非,這遼東,還有什麼人敢犯我王家軍不成?好生膽大!
王越自是沒顧上這些,展開步法,如幽靈般閃爍前行,沒多久,便來到後宅。
「站住!」一聲厲喝,寒光閃爍間,一把弧月彎刀咻的從側面攻來,捥向王越面門。
王越空手入白刃,「叮」的一聲夾住彎刀,抬眼望去,叱道︰「莫慌,是我!」
那人听著聲音有些耳熟,定盯瞧去,借著依稀的火光,看清了王越面龐,驚呼︰「少主,是你?」
王越點頭道︰「嗯。我父親是在里邊麼?」
那人道︰「刺史大人正是在這休養,由我兄弟二人輪流守衛。」
王越拍著那人肩膀,說道︰「辛苦你了。阿南沙。」
那人卻是王越在大漠收的兩個便宜奴僕,老大阿南沙。
阿南沙在王家呆了五年,也在遼東高級軍官學校學了五年,武藝早非昔日阿蒙,是遼東軍校公認的第一高手。不料今夜偷襲出手,竟非一招之敵,不覺暗自吃驚,猜測王越的武藝到了什麼層次。
王越推開房門,急步向里走去,來到父親門前,正要拍門,忽的又停了下來,側面傾听片刻,只听里邊傳來父親微弱艱難的酣聲,雖時斷時續,但自己卻不忍打擾,只得暗嘆一聲,便要回身離去。
正在這時,忽听門里傳來微弱的聲音︰「是越兒麼?」
王越止了步,輕聲道︰「是,父親,是孩兒。」
門里又傳來王念先似有似無的聲音︰「回來了……」
「是,父親。孩兒回來了。」王越輕聲道︰「父親,您歇息吧,明日孩兒再來看您。」
「嗯,好,回來就好。」王念先說完,似乎又睡了過去。
王越輕手輕腳的離了後宅,交待阿南沙小心守護,有任何事情,一定要馬上通知自己。
阿南沙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卻在心中尋思,什麼時候再找個時間,跟他討教討教。
第二日,一大清早天剛放亮,王越便來到後宅,見到了父親。五年不見,父親老多了,蒼蒼的白發也稀松了很多,縱橫交錯的皺紋,將眼楮擠得有些變形了,連眼神也失去了光澤,透著濃濃的暮氣。
此時,十三姨娘正在小心的喂著父親喝藥,王越暗暗抹了淚,走上前來,笑道︰「父親,不孝兒回來看您了。」
王念先抬眼看了看,眼楮閃過一絲亮光,推開藥碗,喘了喘,笑道︰「啊……回來了?好好,好啊。幾個兒媳,幾個孫子、孫女們,都回來了麼?」
王越道︰「都回來了,正在路上。再有個半月,差不多就該到了。」
「好,好,還能見上。」王念先笑道。
十三姨娘替王念先擦了擦嘴角,道︰「老爺可不要瞎說。您看您,今天越兒回來了,您的氣色馬上就好了很多。若越兒多呆幾日,興許這病就好了呢!」
王越陪著說道︰「是啊,父親。您也不要過悲觀。此次回遼東,隨軍的還有兩名醫聖高手,是神醫華陀的弟子,有他們在,相信一定能治好您的病的。」
王念先擺了擺手,狠狠的咳嗽幾聲,慘然笑道︰「你就別安慰我了。我也是走過南,闖過北的老江湖,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人老了,治不好了。」
王越道︰「父親,您才七十五,可還沒老,還壯實著哪!」
王念先雖知道只是討喜話兒,但听著仍是很高興,精神又好上三分,笑道︰「我可不是老妖精,該去還是得去。越兒,近來京中可好?」
王越道︰「東都雒陽還好,已被我王家修繕差不多了;但西京長安,卻又破敗了。各方諸侯征戰不斷,一個長安城,短短兩年時間,竟是四易其主,受災的,卻只是黎明百姓!」
「唉,這天下啊,就不該讓劉家繼續坐!他們坐不穩了,早晚被人滅了國去!」王念先搖頭苦笑,暗自嘆息著。
王越笑道︰「父親,您以前從來不管這些事,自當了遼東刺史,竟還關心上時事了。莫不是做刺史做上癮了?」
說起做官,王念先神色一振,興奮的說道︰「還別說。以前沒做官不覺得,這一當上一州長官了,倒還真是大有不同。看事看人,竟都另有一番景象。以後你就知道了。」
王越道︰「那父親您得養好身體,這遼東百萬父老鄉親,還要您守護著哪。」
王念先道︰「老了,不行了。以後,就看你的了。」說著,輕聲笑了笑,再想說了幾句話,卻是有些乏了,努力眨了眨眼楮,道︰「好了,你去軍校看看。我要睡會了。」
「那好,父親,您歇息著,我去別處轉轉。」說著,王越起身告退,出門交待阿南沙,多派幾個人手,小心守護,如有任何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來通知自己。
阿南沙其實是想跟著去軍校的,但還是忍著發癢的手心兒,躬身說道︰「是,少主。」
王越笑道︰「此次回來,我短時間內不會離開,有的是時間,少不了你。」
阿南沙臉色微紅,訕訕的說道︰「多謝少主。其實……阿仇他……」
王越道︰「阿仇?他怎麼了?」
阿南沙猶豫半晌,吱吱唔唔的說道︰「沒……沒什麼……」
王越狐疑的望了望他,見他額頭上汗都冒出來了,也不去追問,搖搖頭,帶著童關,來到書房。(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