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壇。
一輛毫不起眼極為普通的馬車緩緩駛入劍閣駐地,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停在幫主院落中。青冥自車上下來,神情如常般冷漠,在數名劍閣幫眾躬身問好聲中,步出後院來至竹林水榭,在湖面木台上靜靜坐下,開始修煉。一切都與往常別無不同,仿佛青冥只是剛出門參加了一趟聯盟會議而已。
此片青翠寧靜天地中,蒼穹如洗,平湖如鏡,只身獨坐天水之間,令人心生曠達浩渺之意。
青冥雙眼緊閉,探查體內險惡情狀。與覺遠交手最後,強行出劍而被其數掌直接印在胸前,力透髒腑,已是傷到身體根本。縱是離開那處樹林後立刻另尋到地方療傷,近十天時間運轉真氣,卻只得化解其渾厚掌勁,已被震傷的髒腑卻是再無法自然恢復,真氣療養效果也是近乎于無。這種損及根本的傷勢,唯有使用大量天材地寶配制靈藥慢慢滋養,方能漸漸痊愈。此時回想,卻能發現其時覺遠所發掌勁絕非全力出手,否則定會是直接震碎青冥髒腑,即便他內力再如何深厚也活不過三日。慈悲為懷?為阻青冥殺戮便不顧自身不懂絲毫武功勉強出手,即便數度臨死也不曾退縮,甚至直至最後一刻真正將死,其心中所思也仍只是阻人殺戮,即便對殺身之人也只是震傷其髒腑,使其將來數十年內不得不覓地療傷,四處尋找靈藥滋養以至無暇作惡。是太過單純?亦或只是一生信念?若是,此種信念,江湖何處能容?
身後傳來腳步聲,清淡匆匆而來,急切道︰「怎會如此?少林當真就這麼可怕,連你也能打傷?」頓了頓,苦笑道︰「今後可是麻煩之極。幫派爭斗倒是不用擔心,以劍閣現在實力,想來沒人敢打主意。可是如果青冥你久不出現,有可能會引起謠言。若是再有像上次天道子這樣的事情,恐怕你的處境極為危險。青冥你的傷勢是否嚴重?」
青冥平靜道︰「兩年內無法全力出手。」
清淡微松一口氣,道︰「還好,兩年時間不算太長。這樣,對外就宣稱你在閉關,修煉新的武功,你看怎樣?」
青冥點頭。
清淡呆了半天,商量完今後安排後,帶著愁容離去。
此處重新恢復寧靜,青冥閉目繼續探查傷勢。
除了被覺遠掌勁震動髒腑外,最後蒙面人射出的白芒穿月復而過,其上附帶的強烈氣勁震裂丹田,又中其蘊含的劇毒,全身內力不停瀉出外加消解,至如今,已是流失近三成。便是此時,內力仍在一刻不停的減少。按此速度,只需月余,青冥全身真氣便會消失殆盡。若是加上真氣漸少對毒素壓制漸緩,此期限將更為短暫。一旦再無內力供毒素消解,此劇毒必定會沁入心脾,損及性命。
木台中心,青冥神情冷漠獨坐。身在江湖,怎會少得風霜挫折,未經歷磨礪,怎可能攀上絕頂。且不提青冥丹田只是震裂細小豁口,尚有愈合希望,便是徹底裂碎,成為不可修煉的廢人,也不過是重來一次罷了,怎會阻得青冥登雲之志。
與覺遠這等深諳武學至理以致近于預知的高手交手,青冥所獲領悟極多。即便其不通任何招式,仍能憑借一雙空掌將青冥逼成重傷。若仔細計較,其中的確有其內力比青冥深厚數倍之故,然而更多,卻是因為對敵手段太過單調。並非手段單一便會弱于他人,如果能將此單一手段練至極致,也可天下縱橫莫能匹敵。便像那句久已流傳的「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快至極致,可立于不敗之地。然而此時青冥速度遠未達至這等境界,遇上似覺遠一般內力渾厚之極武功已臻至簡的敵手,這時便顯出窘迫來。
此時將覺遠和尚與王重陽相比較,則顯出青冥武功單調更為明顯。與王重陽對戰時,青冥毫發無傷,與覺遠交手,則是掌中髒腑,若非其留手,最後青冥將其殺死時,自己也必是重傷瀕死。如此時再對上黑衣人,則青冥此趟必死無疑。覺遠與王重陽內力同是一般深厚,為何結果如此不同?王重陽乃是全真派開派祖師,自身所學無所不包,即便他能看破青冥動向,在兩人速度絕大差距下,仍是完敗。而覺遠縱使此前未學任何武功,對青冥出手方式一無所知,但他只需知道所有武功共通的至簡原理,以及因九陽神功對輕功加成以致未與青冥速度形成絕對差距,便能給青冥造成兩敗俱傷的困境。除去速度之外,若是青冥再多出一種手段,無論是冷放暗器,還是真氣變化,此戰結果定會截然不同,即使受傷,也絕不至于重傷瀕死。
青冥閉目沉浸于心神中,思尋增加自身武學變化方法。
——
清淡送來劍閣中制藥師用百年靈芝與千年人參、天山雪蓮等罕見靈材制成的丹丸,簡述劍閣近來變化後,匆匆離去。
九暗無聲無息出現于湖岸邊,踏上木台。
青冥睜開眼楮,平靜道︰「你來了。」
九暗點頭,問道︰「是否太遲?你竟是直到我靠近才察覺。」
青冥微微搖頭,道︰「還剩兩日。」
九暗取出一只木盒,置于青冥身邊,道︰「剩下的耗時更長,所以先把這些送過來。」
青冥點頭,打開木盒,內盛三支瓷瓶,注明為黑玉斷續膏、九九祛毒丹、白雲熊膽丸。青冥取出祛毒丹藥瓶,倒出一粒服下,閉目半晌,向九暗微微點頭。
九暗神情稍緩。見到旁邊另一盒丹丸,問道︰「沒有告訴清淡?」
青冥平靜搖頭︰「他對幫派太過關注。」
九暗點頭,已經明白。清淡對劍閣傾注心血太多,如果知曉青冥此時境況,定會對幫派未來產生極大憂慮,不可能在他人面前徹底遮掩住。不告訴他,並非不信任,而是這樣能使他不至于憂心太過引起更多變故。三人進入混沌紀元前便是多年好友,各自性情盡皆熟知。知道青冥並非重傷,仍能坐鎮劍閣,清淡便不至處事時判斷偏差太遠,憑借劍閣實力,絕大多數情況都能應對自如。
清風拂過,木台上九暗身影已經不見。
——
半月後,多數毒素已經解除,剩下的卻是中毒極深,祛毒丹藥力已是無效。同時每日服用靈材制成的丹丸,覺遠掌勁所造髒腑傷勢漸趨痊愈。
一個月後,青冥周身真氣散盡,內力全無。每日新生真氣,多數外泄,少數被仍固存毒素消解。
三個月後,青冥髒腑傷勢痊愈。按易筋經姿勢習練,固存毒素盡皆逼出。九暗送來另五種靈藥,服用後丹田裂隙漸愈。
半年後,丹田愈合如初,青冥傷勢盡復,唯內力分毫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