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壇,高聳城牆上。
隨著神州幫進攻部隊漸漸展開,五十萬人密密麻麻圍于城外,城牆上劍閣幫眾談笑聲慢慢降低,及至寂靜無聲。遠遠超出眾人預料的進攻人數,帶來沉重至令人窒息的壓力籠罩城頭,叫所有人心中難以抑制的升起正在面臨洪荒巨獸一般的恐懼,漸至有人身形震顫,刀劍發抖。
金色的夕陽站在城牆高處,看著神州幫眾漸漸聚集,人數與已知的相同,不禁呼出一口氣,心中生出苦澀。神州幫未出現時,尚能以其不乏分兵他顧的可能安慰自己,此時一切已經分明,所有奢望已是盡皆落空。種種雜思漸去,反倒一身輕松。神州幫再是如何勢大,不過是一死而已。從前經歷的血腥殺戮,難道還少了去?唯一不舍的是,當年好不容易攻下,佔據多年的總壇,這次想必是守不住了。
這些年,劍閣駐據四大總壇之青龍壇,漸漸成為名符其實的天下四大幫派之一,所到之處,無不是威風八面,俯仰景從,便是自己這等武功只是二流偏下的人,旁人遇見,無不是笑語相迎,其中緣故,不正是因為自己身為劍閣副幫主,權勢極重嗎?今日之後,縱然劍閣仍將是江湖十大幫派之一,然而沒有總壇,又與金剛盟、古月山莊這些幫派有什麼區別?
金色的夕陽手中強化青龍劍漸漸握緊。從劍閣所獲,地位、權勢、財富等等,實在太多,今天,便是回報之時罷。千般萬種,不過一死而已。
城牆上,劍閣幫眾漸漸從震懾中醒來,微微騷動後,各自沉默的做著早已熟練的戰前準備。戰場廝殺,劍閣可是經歷過不少。替換裝備、檢查刀劍等等,這些都是平日熟極而流的,今天做來,別無不同。然而,面臨著極有可能的戰敗城破,退居別處的命運,各自心境,怎會與平時相同?
城外,神州幫眾列好陣型,也無派人發出什麼通告,在其陣型中響起充滿內力四下傳開的殺令,頓時數十萬人蜂擁向城牆撲上。數里之地,在各展輕功之下片刻即至,自城頭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神州幫眾身影縱躍,仿佛浪潮涌動。
神州幫眾攻至近前,城牆上劍閣開始反擊,每處城牆上幾乎被弓弩布滿,箭影紛飛中夾著巨型弩箭呼嘯著投下,閃電般自空中縱躍身影穿透。身後城中不時飛出巨石攜帶悶雷之聲轟然砸下,撞殺無數閃避不及之人。城牆之外,短短距離已成死亡之地。
損失近萬攻城人手後,神州幫眾終于攻到城牆下,無數人飛身而起,各展身法在空中轉折變化,向城頭撲上。城牆上亂箭如雨,伴著無數火油、暗器、勁氣遮天般撒落。無盡慘嚎呼喝聲中,神州幫眾頂著巨大傷亡漸漸接近城頭。
一名神州幫高手身形在空中連續折向,長劍在身前舞出大片劍光擋住各種暗器與氣勁,猛然加速,凌空翻躍沖上城牆,劍影四下翻飛,竟使劍閣幫眾近身不得。眼見城外空中眾多神州幫眾欲從此處缺口沖入,附近人群中飛起一人,劍身攜帶無匹氣勁森然斬下,兩劍相交,神州幫高手吐血飛退,撞入密集劍閣守城人手中,頓時氣勁亂舞,光芒閃過再無那人蹤影。
城牆上,無數劍閣成員拼命防守,使神州幫眾前進速度近乎停滯,空中無數箭矢暗器勁氣間,白光成片亮起,幾乎形成白色幕影,觀之令人心悸。然而即便傷亡如此之重,神州幫憑借人數優勢,仍舊緩慢而堅決的抵消著劍閣據守總壇的地利,攜著龐然氣勢一步步向前推進。
城牆內,越來越多的神州幫高手翻躍而上沖進劍閣密集人群中,攜十成勁氣急速出手大肆殺戮,引起整片城牆上防守人手騷亂,縱是很快被劍閣高手與普通幫眾聯手擊殺,這短暫的防守空白卻是漏過更多攻城之人撲上,被劍閣圍住廝殺。
便在城牆上空隙漸增,防守搖搖欲墜時,自城內凌空急速飛出數十道身影,各自落在城牆上廝殺地段,凌厲無比的氣勁四下飛散,引起神州幫眾死傷無數,以之為礁點源源攻上的後續人手頓時無以為繼,攻勢停滯下被劍閣眾人漸漸穩住防御。
一道青色身影靜靜立于城頭上,城牆外數十神州幫眾翻越而上,一道青色劍氣掠過,空中只留下大片白光閃動。
附近無數劍閣幫眾放聲歡呼,神情充滿喜悅激動,各自涌出十成勁氣,將攻上來的神州幫眾淹沒。一瞬間,東西南北各處城牆上都響起喧天歡喜高呼,一個名字震傳四方。
「青冥!青冥!」
——
城牆下,一行數百人騎馬緩緩行近,停在青冥前方數十丈外。
紫心人身著紫金錦袍,縱馬緩緩上前幾步,運功長笑道︰「青冥兄,別來無恙否?」
城牆上,那道青色身影衣袂飄舞,在無數劍閣幫眾簇擁中仍顯孤傲。其聲音平靜道︰「殺伐決斷,你不錯。」
紫心人哈哈大笑,道︰「能得青冥兄一贊,我紫心人今次無悔。」微頓片刻,高聲道︰「今天我神州幫出動五十萬眾,有十足把握攻下青龍壇,然為免殺戮,不如劍閣就此主動退去,我方絕無阻攔,青冥兄以為如何?」
青冥神色平淡,緩緩道︰「何必多言。」
紫心人嘿嘿一笑道︰「看來青冥兄是不同意了。那不如換種方式,我紫心人向你挑戰,贏者得總壇,輸者退出,如何?」
雙方說話時,青龍壇城牆四面,神州幫進攻毫無停緩,密集身影源源不斷向城頭攻上。無數喊殺呼號聲中,此處一片寂靜。
青冥聲音古井無波,道︰「你盡可一試。」
紫心人一時沉默,陷入猶疑不決中。只看附近不遠處普通幫眾仿佛見到太陽西出一般神色,便知這等實力差距太大的挑戰實在超出眾人想象。勝了,固然能提升聲名至能與小劍這一層次相比的高度,只是自己實力如何,在場哪個真正高手不知?到時這些人自會去關注青冥實力驟降的原因,日後傳出,只會道自己趁人之危。即便可以說是為了總壇戰役的權宜之計,也不是什麼光彩之處。至于敗了,那更不必多說,所有人只會道一聲狂妄自大。想到此處,不禁為剛才一時沖動後悔。
只是此時話已出口,再無轉圜。也不知這青冥是否真的身受重傷,以致比普通高手也不如。連生造一首笑傲江湖曲,都能恰好遇上闢邪劍譜任務,誰敢說他就當真實力大降?然而,既然終是無法避免,怎麼都要試一試的。
紫心人思索片刻,已經下定決心,便在正要開口時,身後另一人聲音響起。
「青冥你狂什麼!今天你能否勝得過我,還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