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遠忙完,已經是下午,莫離約他晚上聚一聚,說有好些人,秦珩陳錚何書墨之流都聚齊了,他不去就太不給面子。章懷遠沒有拒絕,他打了個電話回去,管家告訴他說今夏在書房。章懷遠心想,什麼時候帶她出去散散心,人本來就不聰明,看傻了生出的女兒也傻乎乎的怎麼辦?
他這樣想,又不免心煩。這種情緒不該有,但總是時不時蹦出來擾他一下。
坐在雲吞霧吐的包間,他身邊依著位衣著簡單眉目冷清的女子,女子不愛說話,對這種場合,似很不喜歡。章懷遠略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酒精作怪,在這女子面容上,他竟然看到了今夏的面容。
這個幻象,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有人笑問︰「要論長情,誰比得過我們章公子?和商瑗小姐長跑這些年,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扔出紅色炸彈?這杯酒,我們可是等很久了。」
章懷遠不動聲色蹙了下眉。
陳錚也不悅的擰眉,輕聲問了朝朝的情況,章懷遠在鎮定,臉上還是有一絲痛苦劃過。
「還在等?」
「只能等機會。」就算是好朋友,他還是無法啟口。
「機會總會來的,那他媽媽怎麼說?她暫時不結婚是因為朝朝的病?」陳錚微微皺眉,雖然他也同樣不喜歡今夏,不過,他家那位可是鐵粉,出于愛屋及屋,漸漸了解些,有一天突然發現,對盛今夏的印象一直是主觀意識驅使,她或許沒傳言的那般不堪。
「沒听她說起,興許是,誰知道,女人心。」
在兩人聊著盛今夏時,也不知道是誰晃著手機嚷道︰「獨家勁爆新聞,今日下午城東xx街一處獨立戶鐵門外,疑似當紅影星和一位男子當街相擁熱吻,這照片可真夠火辣啊。」
這消息如熱鍋上的螞蟻登時炸開來,有幾位蜂擁上去搶奪手機。章懷遠微微皺起眉頭,左手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桌面,目光沉寂,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陳錚看了章懷遠一眼,沉聲道︰「不過像而已,這年頭,山寨還少嗎,也值得大驚小怪?」
聰明人都知道陳錚在警告,識眼色的人沒有輕舉妄動,不過是一個相似的人而已,如果是普通人,誰又當回事?爭搶著手機的人不明所以,錯愕的望向陳錚。今夏又不是他家的,動什麼肝火?有人自然想到了別的,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有人不怕死,反正只是像,再說相似的人就算是在座某位前妻,不得寵不是嗎?況且因為她,生生拆散一樁婚約,她是得負責,這點小玩笑算什麼。
渾然不察章懷遠眉眼下的烏雲密布,只顧著談笑風生。
「陳少,你不會是對她感興趣吧。只是這是窩邊草,而且也不好,你是大家小家一起抓嗎。」開玩笑的人大概是清楚章懷遠不在意,所以很肆無忌憚。
沒等陳錚發難,章懷遠手中杯子就被砸出去,直砸說話人的門面,沒有任何預兆,一滿杯酒在頭上灑下來,額頭劃出一大道口子,登時就有血流出來。
這會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覷,誰都沒有料到章懷遠會突然翻臉,這事在以前,他一直是冷靜旁觀。
被砸的人,在這麼多人前丟盡面子,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掀了桌,怒罵著︰「你他媽章懷遠發什麼神經,不過是一只你穿過的破鞋,陳錚都沒有說什麼。」
章懷遠眸眼寒芒逼人,周身凝集著煞人的戾氣,「就算是破鞋,也只能是我章懷遠的,你他媽在說她一句看看是不是破鞋。」
對面的人面紅脖子粗,他家雖沒有章家顯豁,但是從小也是倍受呵護,章懷遠當著這麼多人面讓他下不來台,平日又看他高高在上,早已不爽了,一並積壓到現在的不滿早已蓄意待發。他冷笑︰「是嗎,不過我記得你們早已沒關系了,你這樣護著她就不怕你家那位傷心?」
這是章懷遠的禁忌,大家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時,他道︰「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陳錚不可思議,周圍只有抽氣的聲音,章懷遠摞下話,面無表情走出去,不管勸解的人。挑起戰火的男子,也是鐵青著臉,忿恨踢了一腳,也不知踢了哪里疼得他腿抽筋,猶不解氣,罵罵咧咧還想去找章懷遠算賬,有人不冷不熱道︰「還是想想他會不會找你算賬吧。」
「他敢。」
「敢不敢等過幾天不就知道了?」
他登時頭大,其實剛才也是爭一口氣,現在被人這樣一說,也深有同感。可他還是不平,「我又沒說什麼,都是事實啊,他腦子有病啊。」
有人冷笑,「我看是你腦子有病。」
章懷遠出來,站在寒月下吹了會冷風,脹熱的太陽穴還是有些脹痛,冷風呼呼,不由打了個噴嚏。
這里的門童見了,上來恭敬詢問︰「章先生,您喝了酒,需不需要我幫忙?」
章懷遠示意他不需要,門童猶豫了下,還是乖乖退下去,不想轉身就見梁紀和一位戴墨鏡的女子一前一後走出來,他微微鞠了鞠躬,「梁先生走好,歡迎再次光臨。」
梁紀微點頭,轉而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改天吧。」後面半句,她純粹是客套話。
章懷遠听到熟悉的聲音,眼角一沉,一抹譏笑噙在唇角深處。背對著兩人,平靜問︰「什麼電影?盛小姐的新片?」
今夏听到這聲音,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會在這里和他不期而遇。當初離婚,後來接受李澤昊,她一直避著他,一是不想受他繼續影響,二更是沒有想要意氣之爭,三也是橋歸橋路歸路後,再見早已沒必要。這一次不期而遇,今夏心里嘆氣,只求他不知道梁紀的心思,不然以他小人之心,自己又有一番折騰了。
「懷遠,真巧,不想在這踫到你,商小姐呢?」梁紀面目含笑,忽略了章懷遠語氣的冷嘲。
「確實巧。」章懷遠淡道。
這種場面,她沒有見過,尤其對象還是章懷遠,她不覺榮幸只覺詭異。理智不容許她臨陣開溜,只得自作鎮定。
「我和今夏已經吃好了,就不打擾你了。」
「是嗎?」。章懷遠微笑著看向今夏,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可看在今夏眼中只覺冷芒一片,直戳她骨骼。「梁紀你這是要送朝朝媽回去?」章懷遠沉吟,片刻後說︰「今夏,告訴他我們是什麼關系。」
今夏不想他在這個時候把難題扔給她,一時間只覺胸悶,在不願拖累梁紀的心里下,她咬牙道︰「梁紀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言而不盡。」
梁紀眉一沉,「章懷遠不要欺人太甚,她可不是你章家的產業。」
「是不是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章懷遠突然笑了下,特詭異。
今夏只覺胸口有一股熱血激烈的涌動,她想大笑,這個曾是她年少一路跌跌撞撞愛過的人,可他又憑什麼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她緊了緊手,「梁紀對不起。」
梁紀早知道章懷遠不會放人,他這人脾氣古怪,離婚後遲遲不和商瑗結婚,梁紀就預感到了。這個章懷遠怕是對今夏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察覺,若等哪天他開竅了,被理智意念壓制的情感到時會如火山噴井勢不可擋。又或者他是清楚明白的,只是藏得太深不被外人道。
梁紀也抱有僥幸,那就是等著時間將今夏對章懷遠的感情消失殆盡,可惜再精明懂變通的人,也抵不過現實,沒有章懷遠,他也得不到今夏。
梁紀冷瞪章懷遠一眼,問今夏︰「我載你出來,我有責任把你安全送回家。」
今夏頭疼,思忖著今晚肯定是躲不過去了,梁紀固執,章懷遠這人陰沉,只希望中午去找李澤昊的事沒被他知道。
「梁紀,不用麻煩,我和懷遠一起回去,嗯,我想朝朝了。」
梁紀深深凝睇她,最後只是無奈︰「那好,有事給我電話,不許逞強。」
「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章懷遠說出口的話有點陰厲。
梁紀笑笑,走過章懷遠身邊時,低不可聞的不知說了什麼,章懷遠擰著眉,極力的克制著。
今夏不想陪他們耗時間,一輛出租有乘客下車,她就要上車,就被章懷遠拎著衣領扯出來,毫不溫柔可言塞進他車里。粗魯的動作,看得梁紀眼角直跳,身為男人,他似懂了章懷遠,所以他只是看著,看著章懷遠載著她離開。
心落空了一塊,很久以前,他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
他苦澀地笑了下,不管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很無聊,又想起前些日對章懷遠下的戰書,更覺得憋悶。
今夏對章懷遠的行為很苦惱,又拿他毫無辦法。一路上,他陰著一張臉,就像那時商瑗滾下樓,而她安然無恙的站在樓梯口,在她還沒緩過神來時,章懷遠突然出現。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震怒,可以毀滅世界的震怒。她想解釋說不是她,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也來不及解釋,迎頭就是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當場就摔下去,壓在商瑗身上。他急切地下樓,毫不留情甩開她,抱著商瑗就往外沖,至今他那句話她一直不敢忘,他說盛今夏,媛媛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等著陪葬吧。
如今,他就是這種氣勢。
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這尊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大神,一路坐立不安。她寧肯判決早一點下來,這種煎熬實在折磨人。
車子開到地下室停車場,今夏察覺不對勁,要開門發現車門鎖著。她手心冒汗,問︰「你發什麼瘋?」
車里沒有打燈,車庫的感應燈也熄了,黑漆漆的更有幾分壓抑。今夏心里緊張,又急又慌張,模不清章懷遠要做什麼,真怕他一怒之下一掌拍下來,嘴上逞強還可以,要是動起手來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有自知之明。她盡力平復狂亂的心跳,告訴自己要冷靜,如果真不行大不了拼了。
「干什麼?你說干什麼,盛今夏你就那麼不知廉恥?當街擁吻,一刻沒男人就受不了?」
今夏瞪他,唇顫抖得厲害,不知他是怎麼知道,可是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別說那是被強吻,就算是自願,他也沒任何立場說半句。給自己打氣,她不禁冷笑︰「真好笑,在你講這句話時,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至少我那只是吻,你呢章懷遠。你別告訴我,這期間你只和我一個人做過,我可不信。」
章懷遠面對她的控訴,沒任何溫度︰「今夏,你這是要求我忠貞于你?」
今夏意識到什麼,搖頭︰「別,我可受不起,反正我們彼此明白怎麼回事就好。」
「那你說我們是怎麼回事?」
「章懷遠你有話好好講好不好,我真不想和你吵。」
「你以為我想?盛今夏,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和我在一起時,千萬別給我戴帽子,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怒為紅顏。」說了這句話,他摔門下車。
今夏怔了下,一怒為紅顏?如果對象換成商瑗,她毫不遲疑,自己?開國際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