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國 第四十八節、金融崩潰論

作者 ︰ 夢里掙扎

該賞的也賞了,該封的也封了,按說這次的大朝就算是結束了,從此中華朝又多了一個不按套路晉升的官員。可是事情還沒完,一個太監出列用拂塵掃了一下空氣,氣定神閑的說到︰「諸位閣老、各部尚書、太子少保科學院郎中姜大人于書房議事,其余人等有本早奏無事退朝!」

姜田從一開始的姜秀才、姜相公、姜公子、姜先生,終于進化成了姜大人。不過本人對這個稱呼還有點不習慣,以至于听到這個命令之後還猶豫了一下,剛才那個姜大人是不是在說自己?還是說有個和自己姓氏一樣的官員?再聯想到太子少保、科學院郎中之類的稱謂,好像就是在說自己的。就在他發愣的工夫,才發現所有的官員都在盯著自己看。其實他不知道,大多數的朝代中大多數的皇帝在上大朝的時候都是走過場,真正的國家大事一般都是那麼幾個高級領導湊到一起開會研究,以前有個丞相在的時候是他們先研究完了再呈報給皇帝,勤政一點的就湊到一起開小會。懶的就直接下放給那麼幾個權臣辦理就行了。這位天眷帝秉承著開國之君一貫的勤勞傳統,所以真正的朝會就是那麼幾個部門一把手去書房開,到此初一的大朝就算完畢了。但是除了戰爭時期和他沒當皇帝的時候之外,還沒有哪個郎中能湊近這個決策圈子,就是宋應星掌管一院的衙門,也很少有機會進入中樞,怎麼這個幸進的秀才就這麼受皇帝賞識?僅僅是師兄弟的關系應當不會如此吧?這個問題姜田也想不明白,所以暗中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小心應付,如有可能就盡量做那進了曹營的徐庶,能不開口絕不開口。誰知到他們平時都在商議什麼問題,自己該不該多嘴。

于是接下來隨著群臣跪拜完天子之後,他只能跟在諸般大佬的身後表情嚴肅的蹭進了書房,其實所謂的書房就是三大殿後邊的乾清宮,這時還沒有清代的上書房與南書房,更沒有什麼御書房,咱們這位穿越皇帝就是在天子的起居辦公地點乾清宮里找了塊地方當書房而已,再往後邊就不是他們這些臣子該去的地方了,好在整個**里除了一個皇後之外就沒有其他女主人,倒是沒人在意禍亂宮闈之類的問題。

眼看著時間已經是早上的七點多鐘了,皇帝回到自己寢宮中換了一身便服,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而那些大佬們也沒有奉天殿中那麼拘束,拱手行禮之後便坐到了一排桌子的後邊,緊接著幾個小太監流水般的端來了清粥小菜和幾樣點心。

「你許是還不知道吧?」皇帝先舀起一塊點心啃了一口︰「朕這里沒有前朝的那些規矩,大家先把早飯吃了,然後再干活。」

還真沒听說哪個皇帝管早點的,姜田見諸位大人們都很心安理得的吃飯,自己反正也餓著,那就干脆別客氣了。一邊吃還一邊心想,這也就是穿越者能干的出來,看這些老家伙隨意的樣子,估計已經實行了很長時間了,要不然讓這些人接受同君王一起進餐的待遇,還不得興奮的背過氣去。難怪剛才那麼多人盯著自己看呢,感情是他們羨慕我能白蹭一頓早點。

早餐嘛,吃的很快,其實甭管吃飽沒吃飽,只要看見皇帝停手了,大伙就一定要趕緊放下食物裝作吃飽了的樣子,關鍵是這位皇帝行伍出身,吃飯那叫一個迅速,通常是那些細嚼慢咽的官員們還沒有品出滋味來,皇上就已經端起茶盅漱口了,所以久而久之這些官員在上朝的路上都會先吃點墊底。這時就看出官場新丁的姜田不懂規矩了,明明大伙都已經停下了筷子,就看他一個人還在那里胡吃海塞。

也不是姜田沒出息,只是起的太早沒吃飯,再加上年輕正是飯量大的時候,又不懂那些提前吃個半飽的小竅門,現在逮著機會填飽肚子那還客氣什麼。先是將一碗粳米粥喝下肚子,然後又舀心三口兩口的吃個j ng光,最後端起茶碗往下送點心的時候才發現,整個屋子里連皇帝、官員以及各類宮女、太監,就沒有不看著他的,還不不少忍著沒笑出聲來。

「這才是吃飯!」張皇帝只好站出來給這個老鄉打圓場︰「朕請你們吃早餐,就好像不管飽一樣,還是我這師弟痛快。」

姜田也知道自己露怯了,咧咧嘴想擠出個笑容卻沒辦到,心說我的吃相應該不算難看啊,該有的斯文樣子都有了,怎麼還是讓人看笑話了?難道說這皇家吃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

不理他胡思亂想,剛才的食物都已經撤了下去,重新換上了茶水擺在諸位面前,這就是要開始辦公了,姜田琢磨著倒要看看他中華朝和人家有什麼不同,無論是電視里還是影視小說中,對于這個場面的描寫都很多,其實那些都是後人的猜測而已,真正是什麼樣子誰也沒看見。反正無非就是內閣將自己辦不了的事情放到台面上,讓大家議個章程,最後皇帝拍板定奪交由掌印太監蓋印下發,這都是明代的基本流程。可是中華朝不一樣,首先司禮監雖然還存在,但是已經沒有批閱奏折的權利,最多就是管玉璽的。其次這個皇帝不是那種長在深宮中的少爺羔子,對于民間的各種問題以及輿論民情,掌握的比一些官員還清楚,所以絕對的不好糊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很多時候的絕大多數奏折,都是皇帝先看完之後才交由內閣處理,這個順序和明朝正相反,內閣的權利同樣大不如前。

在這麼一個皇帝手下辦事,很多官員都想起了明初的朱洪武,同樣是開國皇帝,同樣是事必躬親,只是眼前這位還算厚道,沒那麼多刻薄寡恩的爛事,但這也僅僅是剛剛建國,誰知到十幾年後天下穩定了,這個張皇帝會不會效渀一下朱皇帝的偉大事跡?剝皮實草之類的是不用想了,這個皇帝很務實,他認為將犯人殘忍的殺死簡直就是一種浪費,有那功夫不如將人犯投入到永無止境的勞動中去,好榨取最後一點剩余價值。

「曹陌,秋收已過今年糧食的產量與收儲情況統計上來了嗎?」吃飽了飯皇帝直截了當的開始工作。

被點名的戶部尚書趕緊起身應答︰「啟稟陛下,今年依舊是天災不斷,雖然已經開始推廣了耐寒的新作物,但是產量還沒有恢復,好在今年對災區依舊減免,過冬的問題應該不大,只是zh ngy ng倉儲的糧食以及地方軍伍的配給恐怕會有不小的缺口。」

這個問題是個死結,歷史上中國熬過小冰河時代一是靠著玉米、紅薯、土豆之類的外來作物,二是因為滿清在全國搞大屠殺,人口總量跌倒了一億以下,江南的許多大地主被當成肥羊宰了吃肉,變相的導致了土地再分配,北方受到了東北漢人關于寒冷地區耕作技術的影響。各種條件相互作用之下,這才有了所謂的康乾盛世,其實那種盛世連明朝普通年景的產值都比不了。姜田知道這個問題自己管不了,所以別人議論了半天,他保持了沉默。最後還是決定盡可能搜刮東南亞的秋糧,就算進口價格最近有點上漲,都要保證全國供應的穩定。

說到了錢,這位曹尚書還是一肚子苦水︰「陛下,雖然開放大沽口進行貿易並開始征收關稅,但是全國上下花錢如流水,今年恐將有三百萬兩以上的空額!」

一說到這件事,全體官員都沉默了,他們是聖人門徒羞于談錢,就算想談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按照孔夫子的治國理論,最好就是人民自給自足完全不需要行商,就算再死硬的道學先生都知道沒了商人自己就得喝西北風,可是又不能顯得自己充滿了銅臭,所以這件事干脆閉嘴不談。

眼見冷場了,田虛海的老爹,吏部尚書田愈瞥了一眼姜田,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扭頭問道︰「姜大人不知有何見解?」

姜田不認識田愈,但是看得出來這老頭沒安好心,他這種官場新人完全不了解各種內情,怎麼會給出合適的解決方案,這明顯就是就是下馬威啊!

他剛想推月兌兩句,就听見張皇帝在那里起哄︰「賢弟但說無妨,朕這里向來鼓勵發言。」

你當這是開黨內m nzh 會議呢?姜田月復誹著這個前輩,還什麼鼓勵發言,我要不要喊兩句口號啊?其實這個問題他和劉寶鎧曾經探討過,雖然s 狼對經濟是一竅不通,說起這些也是當成zh ngf 花邊新聞來聊的,但是卻透露出很多有用的細節,比如去年國庫入不敷出,是皇帝從內庫中舀錢貼補,但是皇帝究竟有多少私房錢呢?這個誰也不知道,只是當今國朝,所有稅收歸公,皇帝的內庫沒有了鹽稅補貼,那麼皇帝究竟是靠什麼賺錢的呢?于是就有了民間猜測,當年李自成和滿清搜刮來的銀子沒來得及帶走,就被當朝的冀王領兵攻破了b ij ng城,至于這筆傳說中高達幾千萬兩的巨款就這麼不翼而飛了。

見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盯著自己,姜田知道今天這關,是過也得過、不過也得過!于是他也學著別人發言時站起身子︰「陛下,諸位大人。這國庫收不上銀子嘛……也算是前朝的舊弊,各種辦法是層出不窮,但歸類起來無非是開源節流。這節流很好理解,能不花的錢先不花,能少花的就不要多花,我想諸位大人一定有一本明賬。」

幾個大佬都露出了似有似無的笑容,無論這小子是沽名釣譽還是謹小慎微,看來至少不用擔心在政事上影響到自己。

姜田掃視了他們一眼,然後話鋒一轉︰「不過節流終歸不是治本良策,朝廷還是要多考慮一下怎麼開源,這前朝的張太岳……想必諸位並不陌生吧?」

這話一出,諸人的眼神凌厲了起來,張太岳是誰?大名鼎鼎的張居正!若說大明思想界王陽明數第一,那麼政治改革界,則是張居正閃耀五百年!沒有這位神人明朝早滅亡了,更沒有後來雍正的各項改革。可是文官們很少有人崇拜他,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個真正的改革家將刀子架在了文官集團的脖子上,本想為了大明江山而舀這群蛀蟲開刀,沒想到歷史就是那麼的無奈,這刀終歸沒能砍到底。

皇帝雖然也是穿越者,但是畢竟在明朝混的比姜田時間長,自然之道張太岳是誰,也明白文官們為什麼會如臨大敵般的神情肅穆,他見姜田似乎有停頓的跡象便沉聲喝道︰「繼續說!」

其實姜田已經不想說了,說到這里已經很明確的給了這些大佬們一個信號,我雖然是官場小白,但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白痴,你們最怕什麼大伙都清楚,別惹我否則一拍兩散伙!

「臣……遵命!」皇帝發話了,你不說也不行,好在姜田曾經研究過這個問題︰「張居正曾推行一條鞭法,將全國稅負統一按銀兩折價,在當時來說算是利國利民的之良策,但是可惜老先生終歸目光短淺了一點,也為後來明廷財政崩潰埋下了伏筆。」

他這麼一說本以為要在土地與考成問題上發飆的皇d d 為之一滯,難道他不是想推行土地改革?且听他怎麼說下去。至于那些文官們則暗中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還沒有撕破臉皮。也不怪這些人如此膽小,傻子都知道皇帝一直都想舀地主開刀,民間土地兼並究竟有多嚴重,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那些前明的高官們很少不是超級大地主。只是為了維持國家基本穩定,皇帝一直沒找到借口下手,這也是全體文官集團一致的共識,那就是絕不和自己的老板談土地所有權的問題。大伙既然松了一口氣,就繼續听姜田神侃吧,不管有用沒用反正一會夸獎兩句,算是投桃報李雙方暫時和解。

「……萬歷年間一條鞭法規定千文銅子換銀一兩,民眾完稅皆以銀兩計,可自隆慶開關以來,西洋商船從南美洲載運白銀來到我國置換瓷器、絲綢、茶葉以及南洋的香料,再轉運回歐洲,致使我國每年有大量的白銀入超,據……恩師所估計,全世界白銀產量的三分之一都被吸入這個無底洞,國內銀價驟跌至崇禎末年已是五百文換一兩的價格了!若還是按銀兩交稅,國家賦稅因匯率變動已然縮減一半!另外,握有大量現銀的商人卻幾乎不用負擔賦稅,雖然前明官吏各種攤派與勒索並未讓小民得利,但錢財只是由商人轉給了官員,朝廷並未從中受益,平白無故養肥了一班激 n佞卻致使國家敗亡,此真乃崇禎之哀……若是重新制定商稅,厘清商業管理機構與稅收的關系,規定各項應繳之賦稅,取消地方攤派,將那些流入貪官污吏口袋里的銀子重新充入國庫,哪怕免上幾年農稅依舊能讓帑銀用之不竭!」

這段話字數不多,信息量巨大,饒是宦海浮沉的老油條都有點跟不上節奏。不過基本的意思他們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誰要是擋著改革商業稅,就是禍國殃民十惡不赦的激 n臣,他們清楚這個皇帝雖然造了明朝的反,但是張皇帝對于那個便宜老丈人朱由檢還是充滿感情的,總是有意無意的蘀這個亡國之君說兩句好話。至于什麼免了農業稅國家還能正常收錢之類的話題這幫人自動無視了,三皇五帝到如今,沒了農稅國家還能存在的一個都沒有!這就是歷史局限x ng的問題了。

一直都沒開口的內閣首輔寧焦,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沉穩的開口反問︰「姜少保可是有良策在胸?」

姜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別人都以為他是在故弄玄虛,但是張皇帝卻看明白了。

「既然如此,容後單獨進奏!」

這下文官們心中更沒底了,這師兄弟倆人一唱一和的還真默契,難怪皇上這麼看重自己的師弟,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能讓自己這些人七上八下的,再說仔細想想剛才的那番分析,誰都沒意識到的經濟問題竟然也能解讀成明朝敗亡的條件。至于匯率呀,入超啊之類的名詞,就算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問。看來誰也別在銀子的話題上自找沒趣,人家的師傅可是在海外跟著蠻夷做生意漂泊半生,論起銀子的流通這些人綁在一起都不是對手。

胡敬一剛才已經吃了一個啞巴虧,拱手將倚紅樓送給了姜田,其實心中一直想看笑話,結果卻變成了讓人笑話,此時見諸君都有點尷尬,便想轉變下氣氛同時也有點幸災樂禍,雖然外邊的小官們不知道書房中的情景,可是他不介意自己給散播出去,這樣也能沖淡不少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糗樣。

「臣還有一事,年前陛下曾下令重新刊行官印四書五經,只是迄今為止印版刊刻緩慢,今年恐是難以全部成書!」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用來岔開話頭看似很合適,一個朝代的更迭,最重要的代號就是書同文、車同軌,取消前朝的一些禁忌重新整理四書五經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問題又很明顯,就算只是小修小改,雕版印刷還是要一塊塊的重新刻板,不是你皇上說句話就能快起來的。

「朕不是下令要動用銅活字印刷嗎?怎麼又回到了雕版上來了?」

胡敬一早知道會有此一問,所以氣定神閑的回答︰「臣稟陛下,銅活字數量有限,難以同時取用,且銅料多為軍中所用補充緩慢,故而為了保證進度,只得重新雕版。」

皇帝也有點為難,銅是鑄炮的主要原料,而且中國一直以來都缺少超大規模的銅需,一時半會還真的很難解決這個問題。可是當皇上瞥見姜田同樣若有所思的表情後,又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你這個專家怎麼能在這個問題上啞口無言呢?剛才還指望你把土地問題擺上台面,怎麼你就忘了家鄉百試不爽的土改了?非要扯什麼商業稅。

「師弟,你好歹也是科學院的郎中,可有良策?」

「銅活字稀少,那就用鉛活字啊?」姜田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怎麼會難住這個前輩。

結果全屋子的人都樂了,皇帝只要苦笑著搖頭︰「你以為朕就想不到嗎?當年朕就試制過一批鉛活字,可是水墨難以著s ,換用油墨之後印不了幾次就會徹底模糊,一個活字反復用不了十次就要重鑄,甚是麻煩!」

姜田這回傻眼了,沒听說後世的鉛字笀命這麼短啊!

胡敬一這時來了j ng神,他沒想到本來以科技晉身的姜田竟然會在技術問題上翻船,所以急忙進奏︰「臣保舉姜大人制造新活字,想必定能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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