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的招生廣告算是說出去了,可一時半會兒也無法開學,所以興沖沖的張環只能郁悶的回去等通知。第一時間報名的人除了他之外當然還少不了保鏢吳遠,以及宋懿和劉寶鎧。讓s 狼去上私塾的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好在同學之中熟悉的人不少,他也不會感到太無助。至于宋懿姜田則沒有放過他,而是給了一張采購詳情單希望能買到上面的東西,至于錢就從他在科學院里的工資中扣除。宋懿看著采購清單,然後只能一溜小跑的找自己爺爺想辦法去了,這上邊的東西都不是市面上能見到的,很多都需要定做,而國內唯一能進行試生產的也只有科學院的作坊。姜田對此倒是不著急,反正第一批報名的人都是科學院與御教院的人,他們本身還能在這里听自己講課,所以並不在乎私塾的開辦時間,同時姜田還肩負著另一項任務,為自己離職培養出合格的物理教師。當初皇帝之所以能同意他的請求,就是有這個前提在內。所以姜田下午沒有課程的時候,就必須將接任的老師湊到一起進行培訓,好讓他們盡快熟悉自己的崗位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間,剛想動身回家的姜田就被s 狼給堵在了屋子里︰「先生這是要回家嗎?」
「是啊,倒是你怎麼還不走?」從來都是一下課就沒影的劉寶鎧竟然還留在這里︰「不會是有什麼事情吧?」
s 狼嘿嘿一笑︰「您還真說對了,我家老頭要請先生吃酒,說是讓我等著務必請到。」
姜田想了想,這老家伙還真著急,不就是一個還看不見影子的羅剎國嘛,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難道說他想搶在別的武將之前得到確切的消息?
「行,我就與你同去。不過這酒還是少喝為妙……」
打發人回家報信說自己不回去吃飯了,自己那車夫還詫異半天,別的老爺有應酬都是抬腿就走,家里人知不知道的不太重要,怎麼這麼點小事還需要派人專門回去說一聲?不過就算不理解也不要緊,反正自己也是听命行事,一會傳完口信還要去酒樓等著老爺散席。
再說姜田這邊,坐著劉家派來的馬車到了一處酒樓之外,由于光線漸暗,除了不遠處的前門樓子之外,姜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反正這座酒樓修建的卻氣勢不凡,光亮的漆s 在燈籠的映照下顯得熠熠生輝,正中的匾額上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北來順!
一直騎馬跟在後邊的s 狼翻身下馬,帶著點得意的笑容︰「我們回回自古便有行商、開酒樓的傳統,這大柵欄一帶本來毀于戰火,于是我家就在此處買塊地皮將老家天津衛的店鋪搬到這里,先生看可還過得去眼?」
原來這里就是後來名滿京城的大柵欄,只是看現在還沒有恢復到以前繁華的樣子,卻也有不少店鋪坐落于此,至于後世b ij ng城那些耳熟能詳的店面則完全沒有蹤影,畢竟那些老字號最多只有二百多年的歷史,現在連影子都還沒出現呢。拋開這些不談,這個北來順酒樓還真有國公府的氣派,和那種強調意境、神韻的江南風格完全相反。若不是總共只有三層高,那恢弘的樣子還能強上不少。
沒等姜田從眼前的樓閣上挪開,一身便服的劉均定就已經拱著手降階相迎出來︰「姜先生不嫌冒昧欣然赴宴,本爵這里蓬蓽生輝啊……」
看那模樣,別說是姜田,把酒樓中連客人帶小二都嚇得夠嗆,劉爵爺請客什麼時候行過這麼大的禮?除了剛開張那天還沒登基的當今皇帝來捧場那次,就沒見過劉均定肯走下過台階。
這下輪到姜田受寵若驚了,假如說以後劉寶鎧繼承了家業,而他姜田來吃飯對方降階相迎,則是對自己老師的尊重,但是于公于私他和劉均定都算是上下級的關系,對方肯如此屈尊則讓姜田有點不知所措,連忙抱拳拱手彎腰行禮。
「前輩說的哪里話,能蒙您不棄看得起我這個無用的書生,在下已是誠惶誠恐,又豈能讓您在這里久等。」
這倆人一邊客氣著,一邊拾級而上,只是這次姜田無論如何不敢再走到劉均定的身前。其實他對于所謂的爵位到沒什麼感覺,只是出于對他是劉寶鎧老爹的一種尊敬,否則也不會在皇帝前輩面前沒大沒小。但是在外人看來則是兩個鐵桿的帝黨正在互相謙讓假惺惺的做戲呢。至于劉寶鎧此時就只有跟在後邊苦笑的份。來到了三樓一處清淨的雅間,周圍明顯和樓下喧鬧的景象不同。幾個小廝畢恭畢敬的打開房門,嫻熟的擺上幾盤開胃點心並且沏好了茶,便退出了房間掩上房門。姜田倒是和柳老頭對視而坐,但是在這種場合下劉寶鎧就沒有入座的資格了,只能站在自己老爹身後當個跟班的。
劉均定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很自然的朝著姜田微笑︰「姜先生自從執掌御教院以來,我這不成器的小子在學業上是突飛猛進,想必是先生教導有方了。」
姜田連稱不敢,然後便東拉西扯的跟老頭聊起s 狼的學習情況,不了解內情的人看了恐怕還以為真的是老師來家訪的。不一會主菜流水般的端了上來,定楮一瞧竟是些北方穆@斯@林菜系中有名的傳統名目,像什麼紅燒牛舌尾、黃燜牛肉,炒羊孜、烤羊排……這個菜譜放在二十一世紀能讓姜田惡心的想吐,尤其是白花花的一盤羊孜,全是油啊!這個時空的姜田別說是吐了,哈喇子差點沒流出來,就是在皇上那都沒吃過這麼豐盛的宴席,更別提在家里為了省錢而節衣縮食了。
「呵呵……」劉均定當然看出姜田有些心動了,只是他這個主人還沒動筷子,姜田自然不好下手︰「不知先生洗好什麼口味,我們回回就是喜歡這些實在的東西,不會那般虛頭巴腦,若是吃不慣這里還有從天津衛帶來的獨家菜品海鮮八珍豆腐!此中的蝦仁、扇貝等物,皆是今天剛從大沽口運來的時鮮!」
能在深秋的京中吃到海鮮菜肴,可見劉老頭真夠下本的,听到對方這種半吹噓的介紹,姜田反倒無法提起筷子了︰「劉老將軍如此盛情款待,可教下官惶恐之至啊!」
就連劉寶鎧都听出這話里有話了,心想這哥哥是怎麼了?我們家這麼下本的討好你怎麼就不高興了?
劉均定卻沒有任何不悅的神s ,相反如果姜田因為這點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他反倒不看好這個年輕的官場新星了︰「先生何出此言,莫說你乃犬子之師,單表那弱冠之年就j ng通中外之學深受陛下賞識,且深諳周邊蠻夷內情,此等人物我劉某人可算是高攀了!」
這段話听得劉寶鎧直想吐,姜田也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不知道劉家戰死的那幾位烈士是否都如他一般,但是現在看來還就是他劉均定能支撐起偌大的國公府。憑著敏銳地政治眼光與這份低調的態度,就算哪天皇帝想拿功臣開刀了,他劉家都不會倒台。
「伯父真是說笑了,小可那些不入流的東西不過是些投機取巧的玩意罷了,怎擔得起如此謬贊?」姜田連忙放低了身價,有時候他真覺得和這老頭打交道很辛苦。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雙方至少在表面上開始把酒言歡不在提敏感的事情,劉寶鎧站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桌上的佳肴變成殘羹,他還不能有一點怨言,不僅如此眼楮還得活泛一點,看見自己老爹和姜田誰的酒杯空了趕緊要上前斟酒。他也從一開始的不情願,逐漸有點理解自家老頭的想法了,只是開場那短短的交鋒,就讓這小子大開眼界,感情這拉攏政治盟友的道道如此令人眼花繚亂,每句話每個字都有可能代表著某種意義,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和目標失之交臂。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見著雙方神經緊繃的一頓飯吃得差不多了,劉均定抄起手絹擦了擦嘴,然後好整以暇的問姜田︰「先生如今也是出仕為官,然京中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不知在家中可曾婚配或是有婚約在身?」
姜田還以為他該問起俄羅斯人的事情了,沒想到一張嘴竟然是想保媒拉縴。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只要姜田搖搖頭,感慨一下緣分未到,然後就應該是劉均定恍然大悟般的發現自家小輩中有個待嫁的姑娘,或是朋友誰誰誰的女兒蘭心蕙質,他願做個中人促成好事。接下來為了政治上的利益,姜田就要感激涕零的求請劉均定多多費心……
「唉!」姜田端起酒杯悶了一口︰「伯父不提也罷,我原有一門婚事,那人家卻嫌我家軍籍出身,看不上我這個軍戶的兒子。想必陛下也是知道此事,所以才將倚紅樓賜予我聊作慰籍,誰讓那里的姑娘們多曾是大家閨秀呢!」
前頭的話都算是正常的套路,唯獨這最後一句,變成了皇帝御賜一座j 院給師弟,讓他撫慰心靈創傷。這個後台搬出來,能讓所有打算入主姜家後宅的女人望而卻步。因為別看那些j 女身份低賤,但那是皇上的恩典,不是你一個誥命夫人能隨便處置的。說句難听點的話,在政治地位上弄不好還不如那些卑賤的女人,你說誰家敢把女兒嫁給姜田?一瞬間劉均定的眼中j ng光大盛,他好久沒遇到如此難纏的年輕人了,這可比戰場廝殺來的更加驚險,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能如此機j ng。就好像自己面前的人其實是一個官場中的老江湖一般,這聯姻的話題算是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s 狼倒是沒有注意到老頭的眼神,他還在機械性絕世唐門
姜田這番話的意義就在于,明明大家都明白倚紅樓是多方博弈之下才成了姜田的私宅,可你就是無法反駁姜田的說法。皇帝是不會公開承認自己的目的如此齷齪,但是也沒人會排除這個可能性絕世唐門
劉均定也知道今天大體上只能這樣了,雖然最主要的目的沒有達成,但是至少也算是加深了彼此間的聯系,他這個皇上的師弟太子的老師,無論如何已經成了能左右朝政的人物,尋常年輕人的浮躁並沒有出現在這個人的身上。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此人將獲得兩代帝王的重用,無論今後如何,現在都要和對方拉近關系。原先他本想利用夕芸的事情讓姜田欠自己一個人情,但是沒想到他竟然和皇帝有著如此深厚的聯系,所以以前的布局都已經無用了,對方已經是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他這個老家伙再不出面,說不定自己那傻兒子反倒會成為對方陣營里的人,這可就本末倒置了。姜田這時候的腦袋已經有點不靈光了,他心中也怕劉老頭借著這個機會搞突擊,所以極力的想穩定住心神,于是眼光在桌子上亂飄,最後盯著s 狼手中的錫酒壺不動了。
「先生,先生?」劉老頭本想宣布散席,可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看姜田毫無反應,只是盯著酒壺愣神,然後又試著大聲叫了兩句,對方還是無動于衷。父子倆心想這醉酒者千奇百怪,怎麼姜田會變得和傻子一樣?s 狼又試著晃動一下酒壺,可姜田始終盯著它出神,並且眉頭逐漸擰了起來。
就在劉均定打算找人把他送回家的時候,突然間姜田一拍自己的大腿,奪過酒壺高舉到頭頂,然後扯著脖子揚天長嘆︰「哎呀……我怎麼這麼笨啊!」
父子倆這下更糊涂了,看來姜田喝醉酒之後不是發呆而是發瘋。一個常見的酒壺又怎麼會如此讓他感慨!
好像是因為茅塞頓開,姜田的酒醒了一大半,然後重重的將酒壺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朝劉均定一躬到底︰「伯父今r 宴請于我,卻令晚生因此而獲益匪淺,今後咱這國家的莘莘學子都要感念今r 之恩!」
這好好的怎麼將話題扯這麼遠了?劉均定心想不能和一個醉鬼較真,否則你和他夾纏不清。于是也站起身抱拳拱手算是回禮︰「不敢,不敢,先生想必是頓悟大道,我等愚人豈能居功。」
姜田也不廢話,抱起桌上的酒壺就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跑,老頭一見這種狀況急忙命s 狼追出去攙扶,然後自己坐回椅子中陷入沉思。他今天本來是代田家向姜田求親,別看田愈平時似乎和傳統文士們往來親密,其實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牆頭草,眼見儒林已經沒有起復的機會,便想著提前巴結新貴。于是琢磨著將田虛海的一個表妹嫁給姜田,哪怕並不作為正妻,而是個小妾都成,反正那姑娘也不姓田。只求將來重新劃分勢力的時候,他田家還能在中樞中有一席之地。對于這個人劉均定是一百個看不起,只是他的政治頭腦不讓他做出沖動的事情。如果說在這之前他還沒有將姜田列為重點照看對象,那麼現在他甚至有一種在自家尋個合適的女孩嫁過去的想法,這個年輕人城府實在是太深,絕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也一定知道文官與武將聯姻之後會有多麼大的影響力,若不趁著現在聖眷正隆定下婚事,否則r 久定然生變。
放下老家伙不提,劉寶鎧不太放心姜田便跟著一同回去,讓家人牽著馬跟在後邊,他坐在姜田的馬車上好有個照應。但是姜田這邊完全沒有體會到s 狼的苦心,一上車就抱著酒壺呼呼大睡起來。s 狼完全無法理解姜田為什麼會將一個酒壺當寶貝,就說自己家這錫壺用料上乘造型考究,可也不值得如此愛不釋手吧?再說了倚紅樓中也不是沒有錫器,怎麼這位今天會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