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小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逆光如傷(一)

作者 ︰ 正宗太白金星

——喂,你在不在?

——你是誰?

——喂,我喜歡你花火小札。

——……你在哪?

——我在你轉身觸手可及的地方。

——逆光……嗎?

我坐起來,疲憊地撐著腦袋發怔地望著窗外掛的彎月,薄涼的乳白色月光,清冷地泄進整個房間,地板上反襯著窗簾飛舞的影子。像巨大的蝴蝶,又像巨大的人影。

手心及背部全是汗,粘稠地鑽在絲薄的被單上,坐起來,驚訝地發現被單上有著濕痕一片。

經常會有這樣的對話,經常會有這樣的夢。有人在我背後說話,我卻永遠都無法回過頭去一探究竟。

可是那種熟悉感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濤永無止境地撲襲過來,帶著尖銳的蟬鳴聲。

a、我能夠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麼?就像我一直不曾離開一樣。

2007年夏,我獲得張家界省內青少年書法比賽資格。

在等待比賽來臨的那半個月里,我每天都去二樓天台好好照顧我的魚,每天都坐在靠窗的書桌邊練字,耳邊是夏季的蟬鳴聲。

我每天都想努力睜大自己的眼楮看清楚這世界上所有有光的東西。太陽、月亮、星星,還有一切能夠反光的東西,我都樂此不疲。

我有點奇怪這樣的嗜好,媽媽說在逆光里,其實你是什麼也看不清的。可是正因為我什麼也看不清,所以我才覺得,我忘記了重要的人,或者事情。

對于我的固執,媽媽只能嘆氣,卻又欲言又止。

當然,我沒有失憶,我至此記得,我從開始有記憶起,到我現在的十八歲人生里所有的過往,以及所有出現的人。可是深深的不安,與疑惑,如墨般盤鋸在心底花火小札。

我想,一定有那麼一個人出現,能夠解開我至今所謂的疑惑,以及那奇怪的夢境。于是,米小格就出現了,安靜的,在這一年的蟬鳴之時。

在比賽的前一天,我去學校填報名表及資料,那時候學校已經放假,個別的教室整合成為書法練習室,成為了比賽前夕,很多本校選手以及外省選手的臨時練習室,因為我並不是住宿生,所以可以回家練習,等待比賽。

路過c2教室的時候,我慢慢停下來,書法教室里,握筆的少年。

右手執筆,左手按紙,頭部亦隨上半身略為前俯,精神貫注。那是很標準的站立書寫姿勢。

在我來不及收回視線的時候,少年就微微站直了身體同時將臉轉過來。他的微笑像顆小太陽,包裹著溫暖的力量,讓人抓不住招架之力。

花壇到教室的距離,不夠看清楚面容,但亦感覺到那種熟悉感迅速襲來。我晃晃模糊的眼楮,轉身走開。我並不認識他,相必,是外省來的選手。

我隱約听見後面的學長說,那是同年級的蘇同,今年參加比賽的唯一一個高二男生。雖然是轉學生,並且…….

是嗎?少年輕描淡寫地打斷了後面的話。

b、珠寶?惡魔少年?什麼也沒有,我只看到了角落里趴著的小青蛙。

我不喜歡路書顏。從我搬進這座院子開始。或者說,從第一眼開始。

2005年,媽媽把老家的房子抵賣掉,然後帶著我義無反顧地遷至,之後租下了這城市偏僻處的院子

房東姓路,環境清淨,兩棟干淨的小樓,還有一棵皂茄樹。

我們租的是其中一棟小樓,房東說空了很久,打掃怕是需要費些精力。但也正因為如此,房租還算是經濟實惠的。

我從媽媽手里接過笨重的行禮箱子,挺直了腰桿站在院子中。突然眼角瞟過純白的顏色,像天空的雲朵恍然落進眼角,溫暖而奪目。

我扭過頭去。

身後四十五角度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皂茄樹,可我又快速移開視線,再移過去。有好一會兒,我的視線都在不定性來回,直到確定,不是我眼花,我的確是看見了一個女孩。穩穩地站在大樹底下,雙眼晶亮。瘦弱的身體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粉色的束腰帶輕輕地在她的小腰束成蝴蝶結,裙擺上就繡著大朵大朵的百合。

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一樣。

一直到她徑直跑到兩個大人的中間,雙手一攔,撐得一臉倔強。

她的媽媽將她拉到了身後,她便不再說話,低下眉眼,將情緒全部掩蓋。

她是我小女兒路書顏,大概跟你家蘇同同樣大,這樣兩個人可以在同一所學校呢。她媽媽說。

我才突然明白,我初初覺得不對勁的原因。沒有完美的純白,就像,一朵花盛開得 咧有聲,香味過甚一樣。這個女生眼底是清澈干淨的,但是眼神奇怪而固執,那種幽深掩埋的情緒極度讓我不安,與不喜歡。所以我盡量將眼光調開。

小樓很舊,甚至因為長久無人居住而散發出一股刺鼻的霉味,有些家具沒有好好保護所以都生了青苔。樓梯是木質的,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站在二樓的窗口,看見路書顏的媽媽拽著路書顏的書往房間里拖,可是瘦小的她卻是定力非常,她媽媽動她半分不得。只能又急又氣地責難她。可她無動于衷,她像個倔強的小公主,揚著下巴,帶著清冷的表情冷冷地朝二樓我這里掃過來。

我啪地關上窗子。

轉學及入學手續辦得很順利,媽媽同時也在附近的小學找到了教書工作。我報了暑假書法培訓班,路書顏則在另外的培訓班。

看起來都很平靜美好,但是只有我跟媽媽知道,生活里總是缺少了那麼一塊重要的一角,顯得空白而寂寞。那片空白和寂寞都是那個男人在被戴上 亮的手銬之後注定要存在的。

但這一切,不如在陌生的地方陌生地開始。好過受盡一切責難。

而路書顏果然跟我在同一所中學,比我低一個年級。可我極少在學校看見她,但是回家的時候,她卻經常跟在我身後,夕陽將我們兩個人的影子,拉在一起,顯得別扭而奇怪。

我曾試著翻遍上下二樓,想找出一點什麼蛛絲馬跡。我想,是不是路書顏在這棟小樓里藏了什麼寶貝,因為我們的侵入,而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珠寶?惡魔少年?什麼也沒有,我只看到了角落里趴著的小青蛙。

當路書顏再一次站在院子里,以那種固有的姿態帶著近乎于仇視的樣子。我坐在二樓的窗邊,握著毛筆的右手微微發顫,即使把窗門關緊,但她的眼光就好像穿透了所有阻礙物一樣。我猛的站起來,動作太猛烈而讓椅子歪倒下去,我徑直拉開門,蹬蹬地跑下小樓,沖到門口,對著門口不足十步的路書顏用力一揚手。

一秒,二秒,三秒,刺鼻的味道充斥到我的嗅覺的時候,我轉身啪地關上門。

隔著門,很久沒听見路書顏的聲音,媽媽驚慌失措地跑出廚房,呆呆看著我手里的墨水瓶。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空掉半截的墨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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