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小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就讓記憶此地深埋(一)

作者 ︰ 正宗太白金星

[一]

我與顧霖言的第一次見面充滿了戲劇性花火小札。

那天下午我撬了一節選修課,到籃球場看一群高中生打球,並大方的免費請他們喝了可樂。他們走了之後,我坐在場邊發呆,身後突然有人問,你是周寶音吧?

我的身體僵了僵,轉過去就看到了一張干淨的男生面孔。我點頭,是我,有什麼事?

他眯起眼楮上上下下端詳了我片刻,平靜的說,上個星期五下午是你在校門口打了林曉洛兩耳光吧,我是她哥哥,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要你向她道歉。

我一動不動的望著他,嘴角撇了撇,難道林曉洛懦弱到要叫人來報仇,而閣下你就沒種到要跟一個女生單挑?

後來無數次,霖言同別人說起當日的情景總是忍不住笑著說,本來是去理論的,誰曉得一開場就落了下風。

凜冽,是他當時給我下的定義。

事情其實很簡單,本校著名美女林曉洛的男朋友聶意年在一次聚會上喝多了酒,眾人討論學校哪個系的女生最漂亮時,無意中說了一句,大家都說林曉洛長得漂亮,要我看呢,其實國際傳播系的周寶音更有味道。

本來只是酒後一句玩笑話,可是傳到林曉洛的耳朵里無疑是顆驚天巨石,她逢人就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態說,周寶音那個樣子,一看就不是良家女。

不巧,那天我正在學校旁邊的甜品店里買茉香女乃茶,听到靠窗的座位上一個女聲在說,我們學校最不要臉的就是國際傳播系的周寶音。

我徑直走過去,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珍珠女乃茶從她的頭頂淋下去,尖叫聲差點刺穿我的耳膜。面對咬牙切齒的她我面無表情的說,下次說人是非之前先確保當事人不在場。

她追出來,架勢好像要與我決一死戰,正是人潮洶涌的放學時間,很多人停下腳步觀望著事態的發展,她揚起來的巴掌沒有絲毫力度,我輕易的捉住她的手腕,然後,干脆利落的再附贈她兩個耳光花火小札。

她發了瘋似的要撲上來撕碎我的時候,急忙趕來的聶意年從背後緊緊的拖住了她,他從她身後看向我的眼神里藏匿無聲的關切,我凝視著他,片刻,轉身就走。

誰也沒有發現我的眼楮有潮濕的痕跡。

經此一役,周寶音名聲大噪,無緣無故背負起了「搶人男朋友的」惡名。

這天,我面對著眼前這個自稱是林曉洛哥哥的男孩子,這些日子所遭受的漫罵和攻擊仿佛突然之間找到了出口,站在空曠無人的籃球場,我開始像個潑婦一樣嚎啕,反正我已經被你妹妹毀得臭名昭著了,反正我已經是出了名的不要臉了,你們要殺要剮隨便來吧。

顧霖言顯然沒想到場面會變得如此尷尬,他搓著手不知所措的來回走著安撫我,他根本不是凶狠的人,我一哭他就棄盔卸甲了,滿臉惶恐的神情。

我哭得更厲害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好像骨頭都要散架一般。他翻遍全身也沒找出紙巾來,然後,他用商量的語氣說,要不,我請你吃飯?

瞬間,我立刻收聲,眼淚汪汪的問,我可以去江南食府嗎?

[二]

夜晚的城市漸漸亮起了霓虹,這些耀眼的顏色充斥著天空遮蓋住了星星的光芒,街道旁的香樟和梧桐散發出植物特有的清香,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霖言看了看我,臉上盛開著笑容。他輕聲的說,周寶音,你真不像一個會動手打人的家伙。

我愉快的笑了,你純良得也不像是會有林曉洛那樣囂張跋扈的妹妹。

他停住腳步,表情有一點點嚴肅,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周寶音,我願意告訴你一個秘密,林曉洛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她是我繼母的女兒。

很奇怪,我和顧霖言,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那種親切的,熟悉的,屬于同類的氣息讓我們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我說,那麼,公平一點,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聶意年是我的初戀。

那是一段從未向任何人啟齒的記憶,風流倜儻的聶意年,是我們那所高中里女生們談論得最多的話題。沒有人知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是我們與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些詞語,沒有一點關系。

彼時的他,與之連理匹配的名字,是杜錦蟬。

美好的杜錦蟬是男生們年少時的一個夢,她美麗而不自傲,對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理,謙遜,單純,會跳舞,會畫畫,還會拉小提琴,聶意年曾經說過,錦蟬的存在是為了證明世界上有完美這回事的。也只有優秀如聶意年才配站在與她平等的位置上相愛。

那些年月里,我是被覆蓋在杜錦蟬的光芒下的細小灰塵,每天放學回去的路上都要跟在他們身後看他們上演一幕幕肉麻的情景劇,送完錦蟬回家之後聶意年通常會買一只可愛多給我作為我替他打掩護的答禮,因為他媽媽只有看到我跟他一起回家才放心。

他也曾無數次的感激我,寶音,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因為這一句話,讓我連愛這個字都只能淹沒在嘴邊,化做一絲無奈的笑。他們那麼要好,牽著手的畫面美得讓人想到地老天荒。

可是就在高三的那年,杜錦蟬的父母終于拿到了簽證,舉家移民加拿大,一切都很突然,迅速得讓意年措手不及。錦蟬離開的那天深夜,我接到意年媽媽的電話,叫我去看看他。

在他家附近的籃球場,我看見醉醺醺的他倒在地上,嘴里喃喃的叫著錦蟬的名字,我走過去抱住他,眼淚一顆一顆掉進他的頭發里。

那是那麼多年里我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終于打破了我們之間貌似親近實則遠似光年的距離,可令我難過的是,靠近他也不過是因為他對另外一個人的思念使得我籍了他悲傷而做出的安慰。我听見他問,寶音,你說我和她是不是真的就這樣了?

或許是當時的情景太煽情,或許是當日的月光太迷人……或許是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總之,我鬼使神差般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說出了壓抑在心里很久的話,雖然錦蟬離開了,可是還有我在這里,我一直都喜歡你,無論將來怎麼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永遠都不離開你。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听到我說的那番話,總之第二天他仍然像往常一樣同我勾肩搭背,形影不離。我心里有疑惑,但是過了那晚,我喪失掉了直敘心意的勇氣。

直到畢業,我們拿到了同一所大學的通知書,我興高采烈的跑去他家找他,看見他對著杜錦蟬的照片發呆,我才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

那天晚上,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你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言畢,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了,只听見鐘表滴答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走來過來抱住我,態度親昵卻小心翼翼,他在我的而邊說,寶音,我當你是一生的摯友。

只這一句,我就全然明白了。為了那句話,我告訴自己從此以後要學會忘記,忘記他,忘記那個夜晚,忘記他的體溫,也忘記最初的,無聲而卑微的愛情。

此後他不停的換女朋友,眾人眼里他是游戲感情的浪子。我遠離了他,他也默契的接受了我營造的距離,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所以沒有人知道,我們曾經那樣親密過。

霖言皺著眉頭看著我,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真是沒出息呀,過了這麼久,一提起還是覺得很難過。你看,那麼早以前就被拒絕了的我,怎麼可能還自不量力去挑戰林曉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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