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小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失落的孔明燈(一)

作者 ︰ 正宗太白金星

[一]

年少時,我們因誰因愛或是只因寂寞去同場起舞花火小札。滄桑後,我們何因何故寂寞如初卻寧願形同陌路。

這麼文藝腔的一句話,是在孔明燈漸漸升空的過程中,從聶易年的口中突然冒出來的,我側過臉去看著他,他微微仰著臉目送孔明燈離開,眸子里是終年不變的淡然溫和。

我忽然想問他,許顏離開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個表情,鎮定的,穩妥的,不動聲色的。

江邊的風車在夜晚開啟了魅惑的流光,我強烈要求他幫我拍張照片,記住,側面45°角看上去最漂亮,他不耐煩的鄙視我,就你最麻煩,長得又不是特別漂亮,還那麼喜歡拍照,你不懂什麼叫藏拙嗎。

我一點都不生氣,是,我長得不美,起碼,沒有許顏美。

凡是見過孔顏的人,都會承認她美,就算是路人跟她擦肩,也要先停下來看一看。是的,看一看,再走。

她是那種就算把自己打扮得亂七八糟還是漂亮得不行的女孩子。

如果美女也分檔次,那麼許顏,絕對是金字塔上最尖的那一類。

易年給我拍完照之後,有些戲謔的口吻,喂喂,蘇亦清,下次換個手勢好不好,總是剪刀手,你真是鄉霸!

我不知道他從哪里听來一個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名次,但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時候就是他用來形容我,是某個周末,我穿著玫瑰紅的毛衣跟綠色的外套路過他家門口,準備去跟我當時暗戀的男生約會,他站在窗口大喊一聲,鄉霸,趕著去賣雞蛋啊!

因為那句話,我一整天都沒有好心情了,見到我暗戀的那個人時,我鼓起勇氣向他傾訴,今天有人說我是鄉霸……話還沒說一半,對方怔了怔,然後開始爆笑。

那一顆,我听見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

可是聶易年同學他根本不記得了,我那件綠色的外套是他陪我去買的,他說,恩,好看,像綠毛龜。那件玫瑰紅的毛衣也是他陪我去買的,他也說,好看,像酒吧唱歌的,性感咧!

可是我把兩件衣服穿在一起,他就說我是鄉霸。

也許是因為他跟跟許顏在一起待久了,那是一個破爛穿上身都不會難看的人,這直接導致了聶易年對我有了過分高的期望,以為我也是荊釵布裙難掩天姿國色,這讓我多少有些沮喪花火小札。

可是在情人節,這個城市中所有的情侶都成雙成對出現的時候,還不是我這個鄉霸陪著孤單落寞的他,至于他的女神,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對誰優雅的微笑呢。

大街上的人太多了,我簡直懷疑是不是整個城市的人都出來了,很多女孩子都捧著花,畫著漂亮的彩妝,神采飛揚。而我們這對鄉霸和美少年的組合走在人群中顯得那麼異類,我偷偷的瞄他,心里有一種恨不得咬舌自盡的羞愧。

許顏,你在哪里。

許顏,我身邊的這個人,他好想你。

[二]

我,易年,許顏,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認識。

臨安路是我和易年從小生活的地方,我們從出生就一直在這里,這是一條安靜的街,民風淳樸,每家每戶感情都不錯,我跟易年從小就是一對活寶。按照他的說法,我在6歲的時候還一邊吃飯一邊添一下垂到嘴邊的綠鼻涕,然後飛快的嗦回去。

作為一個有自尊的女性,我實在不能忍受被一個讀小學二年紀還尿床的人這樣挖苦。我記得二年紀的時候某天清晨,那是一個陰天,我去叫他一起上學,他支支唔唔的走出來,他媽媽燒了好大一壺水提進了臥室。

我好奇的問,阿姨,你干什麼呀。

他媽媽完全不顧他的阻攔,直白的說,易年把床尿濕了,今天曬不成被子,我看能不能燙干。

這件事一直讓他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每當他拿我用鼻涕下飯這個事情嘲笑我的時候,我就用尿床事件還擊他。

許顏出現的時候,是我們五年級的暑假末。一貫安寧的街道出現了一輛貨車,車上堆了很多家具和行李,原本趴在地上打彈珠的我們呆呆的看著從車上下來的許顏。

那是她第一次出現在我們的生命里,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頭發,穿著如今看起來很土但是在當年很潮很洋氣的蕾絲公主裙,臉上有一種與年齡很不符合的滄桑。

她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我和易年,嘴角揚了揚,露出禮貌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是非常非常不喜歡她的。

她的出現完全奪走了聶易年這個小的關注,直到許顏消失在街角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嚴肅的對我說,亦清,你要學學人家。

盡管我當時很不屑,但是好多年之後想起當時他的表情,我也只能無奈的苦笑著說,人真是視覺動物,以貌取人其實是人類天性。

晚上我從媽媽口中獲知許顏原來是臨安街的新住戶,她爸爸是貨車司機,媽媽相當年輕漂亮。說到這里,媽媽忽然頓了一下,然後說,她媽媽年輕得不像是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我媽媽說得沒錯,那個妖嬈的,穿著高跟鞋,渾身有一股廉價香水味的女人,並不是許顏的親媽媽。沒過幾天,深夜里,整個街道都听到許顏的尖叫和哭聲,我穿著小兔子的睡衣跟著媽媽跑了出去一探究竟,很多居民都出來了,包括平時號稱9點鐘一定睡覺的聶易年。

小小的許顏,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後媽扯在手里,因為劇痛,她的臉是扭曲的,身上的皮膚是一道道紫紅色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用棍子之類的東西打出來的。

我捂住嘴,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對一個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我原本是很不喜歡許顏的,可是在那一刻,我哭了。

媽媽過去勸了好久,才把許顏解救出來,然後那天晚上媽媽叫我跟許顏一起睡。我牽著她的手回家的時候,易年就在我面前。

他的視線穿過我直接落在許顏身上,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的一個聶易年,從那一刻起,他長大成人。

[三]

許顏的那幾年的生活十分坎坷,只要父親出車不在家,她一定就會被那個彪悍的後母千方百計找個理由暴打一頓,比如她偷錢,比如她洗碗的時候打爛一個碗,比如打麻將的時候看見她心情就不好導致又輸了錢。

總之,許顏在那幾年完全就是她後媽的用來發泄的工具。

臨安路的孩子只要誰不听話,那家大人就會恐嚇說︰你再鬧就把你送到許顏家去。這個辦法百試百靈,可見許顏她後媽潑婦的形象是好i的深入人心。

可是,她並沒有像很多人擔心的那樣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中成長成為一個膽小瑟縮又怯懦的女生,她像一株生長在沙漠的薔薇,越開越艷。每次挨打完,她從地上爬起來,拍打完身上的灰塵,然後扯起喉嚨著我家喊,亦清,出來玩。

我也曾無數次問過她,這樣下去,怎麼辦。

她看著遠方的,老氣橫秋的說,沒事,打著打著,她就老了,老著老著,她就死了。

她說完輕輕的把頭靠到我的肩膀上,然後唱一首歌,很老很老的,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女圭女圭想媽媽。

她每次這樣唱,我都覺得鼻子酸酸的。

我對許顏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們相識于微時,見證了彼此的成長,她身上有一些堅韌的,頑強的特質,那是我很喜歡的,如果沒有聶易年,我想這一切都會簡單得多。

我是說,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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