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一向脾氣剛烈,她沖上來就要打尹西河花火小札。
皇上的面色已經鐵青,狠狠地踹了面前的皇貴妃心窩一腳。
「皇上……」皇貴妃不敢置信地看著皇上,嘴角隱隱有血,「皇上,你不能相信這個賤人!她先是騙了你,而後又陷害了臣妾!她根本就……」
「夠了!你這惡毒的女人,朕決不輕饒了你!」
不久就有消息傳遍**,一向飛揚跋扈的皇貴妃被打入冷宮,徹底失勢。然而這件事卻並未因此了結,幾日之後,侍衛從擷香殿內搜出了寫有尹西河生辰八字的巫蠱女圭女圭,而太醫則在皇貴妃贈予尹西河的燕窩里驗出了砒霜。
新的聖旨下來了,皇貴妃削除一切封號,賜死。
新晉的尹妃親自監管,在寂寂冷宮之中親自差人亂棍打死了她。
六
尹妃已經不太記得雅妃的音容笑貌了。她尹西河現在既住了雅妃的寢宮,又坐了雅妃的位置,更收養了雅妃親生的六皇子。
皇上更贊她賢良淑德,善良醇厚。
這深宮之中,除了時常在夢中喊著「母妃」的小皇子以外,恐怕再無人還記得雅妃了。可等再過幾年之後,也許連小皇子都以為他的「母妃」真的是她尹西河。
皇貴妃說得沒錯,她尹西河根本不可能有龍嗣。所以她更會好好珍惜六皇子,好好珍惜這個母憑子貴的機會。
大約半年多之前,尹西河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她甚至沒有資格出現在擷香殿外,但她仍在擷香殿後園的大太陽下等了足足兩個時辰。
「臣妾尹西河參見皇貴妃。」她跪拜在那個總愛穿著大紅宮裝的女人面前,她知道,這深宮之中真正能助她登上高位的,並非雅妃,而是這個素來善妒的陰毒女人。
「這是哪里來的一只臭蟲?」皇貴妃皺了眉毛,看也沒多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臣妾尹西河,與雅妃娘娘素來交好。」尹西河提高了聲音,跪在地上仍未動彈。
皇貴妃停了腳步,她心動了。雅妃的勢力如日中天,加之誕下皇子,恐怕那一直懸而不設的後位……遲早落入雅妃的囊中。
之後的戲做得水到渠成,一擊而中。只是無人知道,這場陰謀之中,她尹西河也曾暗地里插過一腳。
真正把雅妃推入無底深淵的,偏就是她這與雅妃最親近之人。
皇貴妃並不聰明,她急不可耐地逼死了雅妃。
等皇上想明白過來,他不是沒有怨恨的。尹西河如同暗夜之中一頭敏銳的野獸,捕捉到了所有的信息。
而陷害雅妃所交換而來的,是皇貴妃迷惑皇上的秘方和一個單獨面見皇上的機會。
用麝香蘭花等香料制成的藥丸,內服的同時更放入肚臍,使香氣自然而然滲入體內花火小札。那如蘭似麝的濃香,攝人心魂,更兼有催情之用。
只是麝香對女體有所損傷,之後再無孕育的可能了。
但只要能站在那人的身側,盡享他的無上寵愛,沒有子嗣又當如何?
而除去皇貴妃的關鍵,並不僅僅在于假裝被害得滑胎。而在于她尹西河故意曲解的一句話。
……
「……你……你根本不可能懷上龍嗣!」皇貴妃氣急,忍不住站起身來沖著尹西河怒吼。
「就算西河出身卑賤,姐姐這樣說也未免太傷人心了!」尹西河淚眼盈盈。
……
尹西河把重點轉移到出身問題上來,皇貴妃卻恍然大悟。皇上並非先皇後所親生,他是一個小貴人所出,過繼給先皇後之後才有機會登上大位。
對于一直如履薄冰的皇上來說,出身是永遠的禁忌話題。
七
三年前,偏殿回廊。
離大選之期只剩下最後三天,面如死灰的尹西河丟下了一直好心幫助她的雅淑媛。一個人心灰意冷地枯坐在回廊的台階上。
腦海里不斷回響起那些冷嘲熱諷,不屑與白眼。
算了,忘記這些,做個普通的宮人。待幾年之後,發落出宮,平淡過完一生,再不用在這深宮的泥濘中掙扎。
尹西河憤恨地盯著自己那只笨拙的腳,一時怒氣上來,月兌下繡鞋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樹那邊似乎有人被砸到,唉喲著叫了一聲,唬得尹西河有些緊張起來。千萬別是砸到什麼高品級的人物。
不一會兒,那邊就走出一個男人來。穿的是湖綠色的錦袍,面上是恬淡如水的表情,仿若刀裁一般的鋒利眉眼,薄薄的唇。他一手執著尹西河的繡鞋,另一只手則背在身後。
尹西河已經認出,他……似乎是皇上。她曾遠遠地站在一角見過他一次,只一眼,並不足以看到全貌,卻記憶深刻。
而這一次再見,尹西河覺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斷了。
「奴婢該死。」她連滾帶爬地趴在地上,心知此次再也逃不過死罪。
「起來吧。」皇上並未責怪,反而溫柔地扶起了那個害怕的女子。他似乎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戲謔一般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鞋,再看了一眼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女子。
尹西河的臉已通紅。
他卻俯來,溫柔地替她穿上了那只繡鞋。
多年後尹西河再想起那個瞬間,恨不能為了換回那一刻,而獻出自己的余生。
「再來!」這一次,是尹西河對雅淑媛說。
尹西河歪歪斜斜地又開始練步。
雅淑媛露出會心的微笑,她以為這個倔強的女子是听了她的勸告終于想通。她不知才一日光景,那女子又生出別的故事,內心里存了別的心思。
是,她尹西河的確別無選擇。
大選那日很快到來,尹西河已經絕望。她雙腳紅腫,疼痛難耐,走起路來卻仍舊一高一低,難看至極。
這關鍵時刻又是那賢淑的雅姐姐救了她。
雅淑媛帶來一雙新鞋,里面墊了厚厚的襯布。待她穿上再走,竟與常人無二。
「雅姐姐,你為何不早點把這鞋子給我?」尹西河驚訝,卻也有些委屈,有這樣的好辦法為何不早點告訴她,這樣她便不用沒日沒夜地練習,不用受那些苦楚和嘲諷。
「我是想你明白,這世上的道理。」雅淑媛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投機取巧當然可成事,但不管做什麼,若是不依靠自己的努力,是什麼也改變不了的。」
尹西河笑了笑便釋然了,她想,她的雅姐姐坐到那個位置,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定然是對的。她只需听著便可。
那次大選她果然風頭大出,很快便賜封為貴人,她以為她離他的身側越來越近。
可後來她才知她錯了。
站在他身側的,分明是她的雅姐姐。
他願意低下那尊貴的頭顱,展顏而笑,肯俯身輕吻,願緊抱懷中的,分明都是她的雅姐姐。這哪里有她分毫的容身之處啊。
八
事實上,雅姐姐你根本就不知道真實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在這金色牢籠之中,每個人都不能選擇自己的路,可以選擇的,是怎樣努力走好那條路。
我終成昨日之雅妃。
空待一朝春盡紅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