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獵鬼樓的第五層樓就是一個四面皆空、冷風徐徐的樓頂,黑燈瞎火,一片空曠夢魘奇緣。
我佇立在風中,遙望著那幽遠的點點燈火,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許久許久,直到略微生出一絲寒意。
陳路德走過來,遞給我一塊堅硬的壓縮餅干,我拿過來,張嘴就咬,門牙一下子踫得生疼,還好沒擦出火花。我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餅干啊,實在難以下咽。正在這時,肚子又不爭氣的嘰里咕嚕的叫了起來,我艱難的咽了一點點口沫子,再一次咬去。總算有一小口在嘴里邊了,香倒是很香,但就像是干燥的沙子一般,硬邦邦的顆粒有力的磨著我的舌頭和口腔。好不容易,我才將它們吞咽下去。
扭頭一瞧,李天生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邊抱著一塊餅干在啃,陳路德站在風口上,一手舉著一個扁扁的小酒盒,一手拿著餅干,不時抿上一小口,就著餅干,吃得津津有味。
此時此刻,我的鼻子靈敏得不斷的嗅到陳路德斷斷續續飄過來的酒香。我不由自主的走近他,問道,「陳警官,有水嗎?」
陳路德回過頭來,瞧了我一眼,黑夜里我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他抿了一小口酒,回答說,「沒有水。」
「這個很干,沒有水,我咽不下去。」我可憐兮兮的說。
「那,只有這個。」陳路德沉默了幾秒鐘,把酒遞到我跟前,「要不要來一口?既能解渴又可以暖暖身子。」
「這……」我猶豫不決,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喝還是不喝。
「喝不?」陳路德再問了一句,見我不接,縮回手去,湊到嘴邊又抿了一口,咂了兩下嘴巴,嗯了一聲,說了一句「好酒!」
我實在忍不住了,厚著臉皮對他說,「陳警官,給我來一口吧。」
陳路德輕笑了一聲,遞了過來,我接住了,遲疑了一會兒,用手使勁擦了擦盒子口,把酒盒子湊近了自己的嘴,立即便聞到一股煙臭味交織著濃烈的酒香夢魘奇緣。我心里干燥得厲害,忍了忍心,眼一閉,一口倒進嘴里,飄灑著苞米香的一小股酒液順著喉嚨就下去了,嘴巴里好辣,一下子沖得我的腦袋發昏,身上不由得即時打了好幾個激靈,我癟著嘴,那酒辣得我眉毛、眼楮、鼻子、嘴,整個臉都擠到了一塊兒。一瞬間,接著,酒向著耳門子就去了,我的喉嚨熱得一塌糊涂,那火辣辣的液體緊緊貼在我的喉管壁面上,刺激得我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不一會兒,胃里熱乎乎的,腦袋昏沉沉的,我趕緊咬了一口壓縮餅干,兩種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好極了。我用力的咀嚼著,時不時抿了一口酒,愜意得很。
喝了幾口之後,陳路德向我伸出手掌,一邊把他的酒要了回去,一邊說,「這可是好酒!窖藏了十多年的女兒紅,純苞米釀的,你可不能一下子就喝光了,得給我留一點,待會兒闖陣還得靠它呢!」
我昏頭昏腦的,烈酒起作用了,我打起精神,好好的想了想,還真沒听說有純苞米釀的女兒紅,有麼?管他的了,反正好喝就行。我和陳路德輪番遞著酒,不一會兒,我就吃下了一大塊壓縮餅干,抿了無數口烈酒,頓時感覺四肢百骸舒暢無比。我「啪」的一聲躺倒在頂樓的木地板上,就像睡在軟綿綿的雲朵上一樣,一時間,我禁不住「呵呵」的大笑出聲來。
望著黑乎乎的天幕,我似乎瞧見了漫天的繁星,閃爍著,忽而有一顆拖著長尾巴的流星劃過,照亮了天邊層疊的黑雲彩。
我想起了很多過去曾經歷過的快樂。
有一次,和阿慧一起喝酒,那種農村里自釀的甜白酒,清香甜膩,很上口,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幾碗,竟然醉了。躺倒在阿慧家的火塘邊,就見著她在木灰里刨著,嘴里喃喃自語,「找著了!找著了!金子!好多的金子!」我定楮一瞧,卻見她手里捏著好些木渣滓,在那里高興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我「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原來她也醉了。
那一晚,我們倆一起喝醉,一起高聲唱歌,一起尋找所謂的「金子」,一起擠在一張床上嬉戲打鬧,好快樂啊!
想著想著,我又忍不住「嘎嘎嘎」的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我開始叫喚,「阿慧!阿慧!」
陳路德打了岔,說,「別喊了!醉了就好好睡一覺!」
我翻了個身,真的就進入了夢鄉。
恍恍惚惚,天已大亮。我醒了,坐起身來,到處看了看,已經不見陳路德和李天生兩人的影子,我心里一驚,一骨碌爬了起來。
一眼瞧見那樓邊沿立著一個男子,身材修碩,長發齊肩,背對著我,雙手交握在身後,靜靜眺望著遠處的連綿山脈,不發一言。冷風拂過他的灰色風衣,「簌簌」直響。
這個背影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我琢磨了一會兒,實在想不起來這是誰了,決心走過去瞧個究竟。
當我慢慢的走到他身後的時候,這男子忽地轉過身來,不聲不響的盯著我。我仰頭一看,出乎意料,這人竟是江家二少江少品,此時的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是你?你來做什麼?」
江少品優雅的抿嘴一笑,「我來看看你,這鬼樓不是好呆的地方,我想把你帶走了。」
「你想把我帶到哪里去?」我斜睨著他,沒好氣的問道。
「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那里有你的很多朋友。」江少品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莞爾一笑,回答說。
「我的很多朋友?」我滿懷狐疑的問,心底不大相信他的話。
「是啊,」江少品露出潔白的牙齒開心的笑著,「你的朋友。」他肯定的回答,接著就扳著指頭數了起來,「阿慧、周永樂、周永剛、阿秀、李天生、陳路德、周小雲、江小磊,好多的呢!你想不想去見他們啊?」說完,他的眉毛挑了挑,一副相當認真嚴肅的表情,叫人不得不相信。
我仔細觀察他好一陣子,見他不像是說謊,就不由得點了點頭。
江少品開心的笑了,過了一會兒,他含著笑說,「我終于為你做了一件你很高興的事情,你不會恨我了吧?」
「你真心實意的對我好,幫助我們,我怎麼會恨你呢?」我微笑著回答。
「呵呵,」江少品忽地面帶春風、兩頰暈紅的說,「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疑惑的問。
「吻一下我,可以麼?」江少品滿臉甜蜜的說。
一時間,我呆立著,頭腦一片空白。
還沒等我回答,我的耳邊就想起了一個人的大聲叫喚,「梅成香,醒一醒,天亮了,要干活了!」
我睡眼朦朧的睜開眼,只見陳路德蹲在我身旁作懊悔狀,「唉!昨晚真不該讓你喝酒的!這不,醉成這樣子,喊了你大半天,都不醒!快點起來,要做事了!」
我爬起來,想起昨晚的夢,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夢見江少品?這是哪出戲和哪出戲啊?阿慧、阿秀還有周永剛不是都和我陰陽相隔了麼?我又要到什麼地方去見他們呢?
真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夢,我不由得啞然失笑,甩了甩頭發,新的挑戰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