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蒼白的,誰也無法明白此時此刻的我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或者說,我已經沒了心情,巨大的心理落差讓我瞬間成了一個失心的軀殼,我感覺不到寒冷,也意識不到饑餓,只是不停的顫抖,只是這沒了心的軀殼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插上了一柄明晃晃的、有著慘白犀利鋒面的刀子,刀上的淒涼和悲傷直襲心底,疼得我已扭曲……
有什麼忽地縈繞在我的腦際︰
請不要轉身就走,瞬間已失去所有
這淒厲的風,穿透了胸口
心變成灰色冷冰
不明白你的理由
相互傷害是煩惱的開頭
該說的沒說,該做不能做
一去不回頭,拋下我獨自憂愁
請不要轉身就走
請不要一句話都不留
為什麼我淚流滿面
失去呼吸的心痛,為什麼我無法寬容?
你就這樣的矛盾和任性?
只是為了突然間的自我?
永遠糾結著抑制不了的傷害和拯救?
當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是否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夠?
你和我都想得到自由,卻變成了一個好相似的死囚……
此刻,我再也忍不住,無聲的啜泣,心里響起這聲音,伸出顫抖的雙手,試圖扒拉那崩塌的巨大冰窟,我想要把江少品扒拉出來,不管他是死還是生,所有的仇恨瞬間煙消雲散,為什麼要等到他死,仇恨才會消失?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內疚和悲憤如風卷殘雲,他犯下的錯夢魘奇緣。他用自己的死亡交代了,我犯下的錯,我又該用什麼來交代?
為什麼?為什麼有些人的人生會這樣、這樣悲哀和無助?為什麼?是冥冥之中注定?還是我們的性格導致的悲劇?我不明白,從始至終都不明白,這迷宮一樣的問題,誰來幫我解開?
那些堆砌的冰塊一觸模上去,寒徹骨髓,撿了一段時間。我的手已經凍得通紅,手指腫脹得要命,除了完成那些機械的行動之外,它們已經漸至麻木,不能動彈了。
我捂住臉,開始哭泣。撕心裂肺的哭,竭斯底里的哭。也許這還不是太可怕,我想,哭出來好得多,可怕的是我哭都哭不出來,哭,也許代表著還有一點點希望。也許代表著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江少品已經死亡。
江少品不會死,我哆嗦著嘴唇,語無倫次的念叨著,還是繼續扒拉著那些寒冷的冰塊。也許,也許我仍舊會死在這里,我的心頭閃過這可怕的念頭,我馬上又否定了它。這不是江少品的初衷,不是嗎?他想讓我活下去,而他放棄了生存,這是一種多矛盾的心理,原本我們都能活下來的夢魘奇緣。可是江少品不想活了,我這樣猜想著。活著太痛苦,還不如死去。是嗎?是嗎?真是這樣子嗎?難道這一切就無解了嗎?我的心痛得厲害。江少品的死難道就和我沒有一點關系?他是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他做錯了事,也許無法挽回,但也罪不至死,為什麼我要用那麼惡毒的語言攻擊他?恨不得他死?
他能夠把隱瞞得那麼深的真相告訴我,那是多大的勇氣,可是我听不進去,我失去了理智,在這樣的一種時刻,不是懲罰的時刻,我卻促使了懲罰的提前進行,我到底是怎麼了?看得人心疼,太沉重,太沉重,不會有人明白,我們都是這麼純粹的人,江少品是在一種絕望到極點的狀態下進行選擇,我可以想象如果他還沒被冰塊淹沒,那他現在一定靜靜的躺在冰窟里,等待死神的降臨。
不!不!我大聲吼叫起來,我決不允許這樣,他舍生救了我,我卻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不行,我得刨開這巨大的冰堆,就算是死,我也要刨開,江少品要我活下去的想法我管不了了,我是生是死也管不了了,我必須這樣做,否則,我活著還不如死去。
我開始發瘋似的扒拉著冰塊,有些鋒利的稜角不小心劃開了我的手,鮮血流淌出來,火辣辣的疼,但讓我的手暖和了一下,我反而覺得舒服一點了,熱乎乎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浸潤著我的手指頭,它們又靈活起來,我不能等,我怒睜著眼楮,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我得爭分奪秒,我不想扒拉開冰塊之後,看到的是江少品了無聲息的臉……
不經意間,我瞟見旁邊不遠處躺著一個小小的黑東西,在散發著冰冷的淡藍色光芒的冰地上是那麼顯眼,我費勁的湊近一看,原來是江少品的黑漆匕首,可能是他推我出來時,一並扔了出來,我有些欣喜若狂,工具,有工具應該會好一些吧。我立即拾起那把匕首,急忙把它劃向那堆積如山的冰塊……
這匕首真不錯,我由衷的贊嘆了一聲,因為它只要踫上冰塊,它們就在它的劃動下裂成幾塊。那冰塊上血跡斑斑,我的血不小心滴到了匕首上,它似乎更快了,更奇怪的是,染了血的匕首一踫觸冰塊,它們竟然開始融化,即刻化成了一灘水,水越化越多,溶解了那山一樣的冰,它們開始形成小溪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看到了江少品挖出的那個洞,我抑制不住的狂喜,集中精神,奮力扒拉開那些大大小小的冰塊,清理出了洞口,我再次爬了進去。
果然如我所料,江少品靜靜的躺在里面,一動不動,臉上掛著一絲釋然的笑容。
我搖搖晃晃的跪倒在他跟前,模了模他的心髒部位,試了試他的鼻息。此時此刻,我的心劇烈的跳動,生怕他已經死去。謝天謝地,他還有微弱的氣息,我使出吃女乃的勁,漲紅了臉,把他拖出了至寒冰窟。
當我們跌跌撞撞的出了冰窟,一下子摔倒在外面的冰地上時,我一下子力氣全無,就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把手指頭塞到了他的嘴里,那上面滾熱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流進了他的心里,我希望流到他心里,我以我的血喚醒他,可以嗎?上天,請給我一個機會……
此時的我,渾身如同散架一般,疼痛難忍,我的血就像退潮一樣,全部撤離,離開了我的大腦,我的軀干,我的手臂,向我的雙腿退去,一下子我頭昏目眩,不由自主的昏迷過去,我休克了。
冷,寒冷,冷得要命,昏迷的途中,我醒了幾秒鐘,模模糊糊的看到江少品抱著我,他的唇邊有著一絲濕潤的血跡,他的眉頭糾結,關切的瞧著我,眼里溢滿了太多復雜的東西,我喉頭一甜,又昏迷過去……
夢,我的夢又來了……
很甜很美的夢,有些讓人措手不及的夢。
我夢見了阿慧。
她一襲潔白的通肩長裙,如流瀉的水,閃著亮,發著光,凸顯出她曼妙的身材。她頭戴著青色的竹笠,不經意就能瞥見她黑亮亮的大眼楮,仍然是那根又黑又粗又亮的長辮子,乖乖的依偎在她的耳際,順著她的胸口,隨著她的長裙,從她柔軟的腰肢間經過,垂到了她的膝間。她伸著兩只靈活的白玉手臂,靈巧的撐著竹篙,我才發現她立在一葉扁舟之上,碧藍的水波在小船旁邊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妙不可言。
阿慧的背後映射著夕陽,那余暉給她瓖上了一層金光,雲彩層層疊疊,從深紅到淡紫,從金桔到乳黃,藍白相間的過渡,美不勝收。她在一個碧藍的湖里,湖周圍長著茂盛的綠色植物,這些同樣都被金光籠罩,好一幅美得讓人無法呼吸的油畫……
恍惚間,這還不是畫,因為我的耳邊響起了阿慧銀鈴般的笑聲,笑得人心花怒放,心神歡暢。
我目不轉楮的看著湖里的小船,看著小船上的阿慧,心里羨慕不已。我想開口呼喚她,喊了好幾聲,結果我的聲音仿佛中途被什麼吸收了一樣,我听到了空空的回響……
就在這時,阿慧說話了,「阿香,阿香,你記起來了嗎?記起來了嗎?我在等著你,哪一天你記起來了,恨就不會有,愛就會到來,呵呵,阿香,趕快記起來吧,我會一直等著你……」
我剛想張口回答,眼前的油畫消失了,阿慧也不復存在,我又看到了那黑沉沉的一塊高原絕壁,它沒有根,在一個電閃雷鳴的空間里緩緩的四處漂浮,在這高原上,颶風在不停的旋轉,那颶風里,卷著好多的骨頭,還有模糊的血肉……
我立即想起了周永樂,那是周永樂的骨頭和血肉嗎?我又驚懼又好奇,還交織著濃濃的無法排解的悲哀和憂愁,為什麼我總是記起這個?這樣的夢到底要告訴我什麼樣的玄機?
這時候,我看到了周永樂的臉,他時隱時現,「愛恨之間有**,**不滅,愛恨不滅……我的骨頭,我的骨頭!我活在黑暗里,那每一塊骨頭上都有可怕的**封印,阿香,要幫助我們,幫助我和阿慧重逢,哪一天你解除那**封印,我和阿慧就會重生,阿香,……」
我開始迷茫,不知所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