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或許喝醉了,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幾壺酒下肚,楚若的神情已經開始恍惚,腦袋更是像裂開了般。她扔掉酒壺,掙扎著站起身來,然後在扎雷擔憂的目光中搖搖晃晃走到了河邊。
她往河里伸出手去,掬起了一捧水,就往自己的臉上撲去。
那冰涼刺骨的河水冷在身上,痛在心上 。
這時,她的神智已微微清醒,正呆呆地看著水里的倒影,喃喃而語︰「這是我嗎?」水里映出的是一個頭發凌亂,神情憔悴的女人。
見她久久地蹲在那里不動,扎雷就以為她想做傻事,趕緊沖到她身邊,想把她拉回安全的地段。
「扎雷,你不要管我,讓我安靜一下!」她朝著扎雷大吼道媸。
扎雷不願意放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扯回到岸邊,這放開她,然後就斥責她︰「有什麼還能比生命更重要?值得你作出如此犧性嗎?」扎雷的語氣中已帶著隱隱的怒氣。
楚若微微一怔,這才知道扎雷誤會了。
「我不是想死。」她對扎雷解釋道︰「我只是想靜一下。」
扎雷的臉色就有些窘迫,「我、我以為你……是我會錯意了。」
看出他一臉的尷尬,楚若壓下了心里的苦澀,故意把語氣說得很輕快︰「走,咱們回去看看他們怎麼樣了?」說著,就不等扎雷,直接提腳就走。
扎雷看了也忙跟了上去。
該面對的還是躲不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去正視它。
鳳無涯也發瘋似地到處找楚若,他拖著疲憊的步伐,嘴里正焦急地呼喊楚若的名字。
阿蓮娜怕他出事,也一步步跟在他身後,但是又怕他生氣,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若兒,你在哪里!」
「你看,卡蒙在那里!」扎雷眼尖地看著鳳無涯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趕緊就告訴了楚若。
楚若甩了甩頭,定眼一看,果然是他!
天啊,他怎麼來了?
那他跟阿蓮娜是不是已經?
一陣難言的痛楚閃過心頭。
她突然看到鳳無涯的腳步蹣跚了一下,整個人就要往前面撲去。
「小心!」
楚若嚇得差點背過氣去,語音剛落,她的人已沖到鳳無涯的身邊,緊緊地扶住他,而阿蓮娜也跟著沖上來,但一看到鳳無涯一臉的抗距,又退到了一邊。
她的眼光不小心地落到扎雷身上,看到他好像把她當作空氣一樣,幫著楚若把鳳無涯扶到一邊的石頭上坐下。
楚若一邊撫著鳳無涯的背,一邊對著他嘮叨︰「你的身體不好,干嘛跑出來?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如何是好?」
想到他剛才就要摔倒模樣,就有些心驚膽顫。通常患重病的人就是這麼一摔,就永遠起不來了,她多擔心他也是一樣。
還有,他不是已經和阿蓮娜那個了嗎?怎麼身體還是如此虛弱?甚至連路也走不穩了?
「你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人?」鳳無涯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冷。
楚若一怔,接著視線就落在阿蓮娜身上。
阿蓮娜趕緊低下頭。
看來,他們並沒有!
不知為什麼,楚若突然覺得心里一陣舒爽,但看著鳳無涯越來越虛弱的面容,她的心又糾了起來。
「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就會死。」她試著跟他解釋。
「我寧願死!」
或許是他太過于激動,或許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最極限。鳳無涯覺得喉間一癢,一股鮮血就這樣從他的嘴角涌了出來,接著整個人就這樣軟在楚若身上。
「不!」楚若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你不要嚇我啊!」她用自己的衣袖拼命地擦著鳳無涯嘴角的血跡,想讓那血流停止。可她不管怎麼擦,那血繼續流個不停。
「若兒,答應我,永遠不要把我推給別人……」即使他已經進入了彌留之際,他還是惦記著這件事。
「好,好,只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楚若連連安慰他,轉身卻朝著阿蓮娜大喊︰「快點救他!」
阿蓮娜卻站著不動。
「我叫你救他,你沒听到嗎?」楚若的聲音已經開始嘶啞,「如果他有事,你也活不了!」
扎雷也上去用力地推阿蓮娜︰「你快點救他啊!」
阿蓮娜卻搖搖頭︰「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太遲了!」說著,自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天啊……」
楚若驚心動魄的哀號聲在空曠的大地上回響,久久沒有散去。
「無涯,走了。」楚若不停地催促他。
鳳無涯依依不舍地與巴馬依等人道別。
那時,看到他的氣息一點比一點微弱,楚若差點要跟他去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沒救的時候,里香卻及時趕到了,她告訴大家,其實要救鳳無涯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服用下蠱人的血就好。
事不宜遲地,阿蓮娜馬上割手放血,從手臂上流下來的血滴在鳳無涯蒼白干涸的嘴里。
說也奇怪,本來沒有了生命跡象的鳳無涯的臉色卻一點一點地紅潤起來,也慢慢有了呼吸!
經過了幾天的調理,他體內的蠱毒終于完全清除了。
這時,離玄靈子回山的時間還差五天,他的弟子也多次飛鴿傳書過來催促,要他們趕緊上路。
他們也不敢逗留,就去向他們告辭。
這時,楚若看到阿蓮娜出現在人群里,偷偷地看著他們,但是卻不敢跟他們打招呼。經過了這次,她也徹底認識到鳳無涯並不屬于她,而扎雷才是她的真命天子。所以她決定,等楚若他們離開後,她就嫁給扎雷,做他一輩子的妻子。
「阿蓮娜,你過來!」楚若興奮地向她招手。
看到阿蓮娜當時奮不顧身引血來救鳳無涯,她也不恨她了。在鳳無涯的穿針引線下,她們倆握手言和。
听到了楚若的呼喚,阿蓮娜的臉上一喜,有些受寵若驚。
她原本以為,她不會願意在這個場面見到自己的,所以她也不敢露面。
猶豫了一下,她走到了楚若的身邊,卻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開口。
楚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什麼話你也不用說,只要你人到了,我就開心了。」然後從包袱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塞到她手上。
「這是……」阿蓮娜有些疑惑。楚若笑著為她說道︰「這是珍珠雪蛤膏,涂在臉上,就會消除疤痕。」
阿蓮娜的眼眶頓時有了盈盈水花。
「謝謝你!」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感謝。
想到自己以前的行為,內疚不已。
幸好卡蒙還是被救了回來,否則就算別人原諒她,她也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也不用說什麼感謝的話,說起來,你臉上的傷也是因我而起,我送你珍珠雪蛤膏是想表示一下我的歉意,並不是讓你記得心里,你能明白嗎?」
阿蓮娜流著淚點頭。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為什麼她會輸給眼前這個女人。因為無論是相貌、心地還是胸懷,她都遠遠比不上。換作她是卡蒙,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這時,鳳無涯與扎雷一同走了過來,見她們在一起聊得正歡就笑道︰「在聊些什麼呢?」
楚若笑而不語。
阿蓮娜伸出拿著珍珠雪蛤膏的手給鳳無涯看︰「姐姐送我這個。」
鳳無涯看了也沒說什麼。
但待離開了苗疆,卻問她︰「你怎麼舍得把那瓶珍珠雪蛤膏送給阿蓮娜?」要知道那瓶東西是千金難求,全天下只有這麼一瓶。
因為她經常易容,很容易損壞皮膚,所以天機道人絞盡腦汁幫她配了這麼一小瓶,而她卻這麼大方就把它送了出去。
楚若歪著頭看他︰「難道你舍不得了?」
鳳無涯听了莞爾,笑道︰「這是你的東西,你都不心疼了,我又能有什麼意見?」只是心疼她罷了。
楚若卻道︰「一個女人最在乎的莫過于她的容貌。現在阿蓮娜的容貌毀了,就算是扎雷不嫌棄,但是她可能會一輩子活在自卑中,會一輩不開心,況且,她變成那樣也是因為我而起,我讓她恢復容貌,也是我應該做的。」
鳳無涯听了眼里多了一分自豪。
這就是他愛的女人呵。
「那你怎麼辦?」鳳無涯問她,「難道你就不懂得留點下來給你自己?」
楚若卻投給他一個你好笨的眼神。
「咱們很快就能見到玄師叔了,還留著那個東西干什麼?」
那倒是。
楚若又接著說︰「就算我的容貌恢復不了也沒關系,那種東西我又不是不會做,只要給我充足的藥材,不出半個月,我就能做得出一瓶來。」
鳳無涯認同地點點頭。
不可否認的,楚若對醫道的確有著過人的天份。不僅能把天機道人所傳授的融匯貫通,而且能舉一反三,樂得天機道人直對她豎起了指頭。
經過了五天四夜的顛簸,鳳無涯與楚若終于趕回了闊別已久的離仙鋒,只不過,他們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天機道人住的東邊,而是玄靈子住處的西邊。
雖然共屬一座山,但是東邊與西邊的景象又完全不一樣。東邊的地勢地緩平些,看起來有些詩情畫意。而西邊看起來卻非常險峻,給人一種高處不勝處的感覺。
上山的路十分陡峭,那踩在腳上的是在原石的基礎上劈成的石階,每一級的高度都不一致,有的只邁一小步就可以踩上去了,而就有卻要鳳無涯拉著才能爬上去。
楚若有些抱怨︰「你說,玄師叔沒事干嘛要把這些石階弄成這樣?」高低不平不說,而且石階的表面非常粗糙,像是沒有走過人似的。幾步下來,楚若的腳底已微微發疼了。
對于師叔的行事作風,他不好評論,就笑著對楚若說︰「如果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吧?」
楚若听了馬上拒絕︰「不行,玄師叔應該快回來了,如果咱們再休息的話,就會誤了時辰。」她頓了頓,又道︰「……讓別人等是件不禮貌的事,也顯得自己沒有誠意。」
鳳無涯的嘴角微微勾起。
也難得她有這樣的想法。
「要上到山頂還有一段路程,我看不如我背你吧?」鳳無涯對她說。
「這怎麼行?」楚若連連搖頭︰「你大病初愈,身體都還沒復元。怎能要你來背我?」然後又說︰「況且這里不是你師父那兒,哪能這麼隨便,要是給看到了不好。」
天機道人這個人隨意,在他面前做什麼都不需要顧慮。而從天機道人的口中卻得知玄靈子是個嚴謹的人,所以還是要謹慎些好,免得被他看到就說自己是個輕浮之人。
這個問題鳳無涯也考慮過,所以也任由她了,只是為了配合她,他的腳步也特意放慢了些。
就在楚若累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突然從山上沖下來的一個少年道童。
他大概是十三四歲的樣子,身上穿著銀白撒花半舊小襖,脖子上帶著項圈,下半身穿著青鍛凌褲,厚底灰棉鞋。濃眉大眼,唇紅齒白,手持輕紗綠拂塵。
他對鳳無涯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道︰「無涯師兄,楚若姑娘,師父等候已久,請跟我來!」
鳳無涯點了點頭,就讓他帶路。
路上,鳳無涯為楚若介紹︰「他是玄師叔的三弟子,叫靈曦。」
楚若「哦」的一聲,就偷偷打量起走到她前面的靈曦。只見他健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神情自若的樣子,不由得暗暗佩服。
她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的景色。盡眼望去,盡是松樹,山風拂過,松聲若濤。樹草從之後就是堅岩巨石,嶙峋巍峨直插雲霄。
越往上去,腳下的石階就越窄,差點放不下一個人的腳,偏偏半米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楚若目不斜視,小心翼翼地移動自己的腳。
走過了這段最艱險的路段,就有一座懸鐵索橋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橋共是四條鐵索,上下各分兩條,下面兩條鋪著木板,以供行走,而上面兩條就供當做扶手。
靈曦很快就走了過去。
楚若一踏上橋,便感覺到了一陣搖晃,頓時有一些暈眩。
鳳無涯見狀趕緊抓住她的手,示意她抓住鐵索。在鳳無涯的帶領下,楚若一步步地向前移動著。行至中心點,楚若感覺到線索晃得更厲害,她偷偷往下瞄去,但是河水濤濤,激起了千層浪,猶如萬馬奔騰。
楚若心想,如果人掉進去,不管有多麼好的水性,也是必死無疑的了。正思忖間,已走過了這段索橋。
她頓松了口氣,抬頭望去,便倒抽了口氣。
一座氣勢磅礡的建築映入眼簾!
那所建築依山而建,佔據了離仙鋒的大半個山腰,猶如狡龍一樣盤旋而上。而最讓楚若感到驚奇的卻是那所建築居然有一半是半懸在空中的,在雲霧的籠罩之下,猶如一座「雲頂仙宮。」
楚若瞪大眼楮,捂住自己的嘴巴,驚叫出聲︰「這怎麼可能,難道不怕掉下去嗎?」這座建築明明就違反了建築學的原理。沒有支架,卻沒柱子,就這麼懸在空中,他又是靠什麼來支撐重量的?
靈曦听了「撲嘶」一聲笑了出來︰「怎麼可能掉下來呢,要是掉得下來,那咱們住在上面豈不是被摔死了?」
「你們住在那里?」楚若又是一個小小的驚訝。她原本以為,玄靈子會住在一間不起眼的木屋里。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通常隱世高人都會對自己的住處作出這樣的選擇,就如天機道人一樣,卻沒有想到玄靈子倒是個奇葩。
真是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啊。
靈曦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她。
他們繼續走著,不一會就來到了那座建築面前。
楚若頓時呆在現場,呼吸頓時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