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鳳無涯是要封阿蓮娜為皇後,可楚若卻身穿鳳袍前來,還自稱「本宮」,這是要逆天了嗎?
被她冷聲一喝,兩個侍衛一時間也不敢冒然上前,回過頭去看向鳳無涯。
鳳無涯慍怒地看向楚若,面色漸漸鐵青。
他正要說話,楚若卻已經走上前,揚起一個粲然地笑容,對他褔身說道︰「皇上,既然是要宣旨,那我也有聖旨要宣讀一下,這是你的父皇在病危前親自擬好的聖旨,親自交到我們兩個人手上的,皇上要不要听一下?」
「不要听!」阿蓮娜雖然不知那聖旨里面寫了什麼內容,但她潛意識地認為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驚慌地站在鳳無涯面前出聲阻止道璽。
楚若訝異地挑眉,婉然一笑,看向阿蓮娜,溫聲說道︰「怎麼?阿蓮娜,你如今這副姿態是害怕無涯……哦,不,是害怕皇上發現你有什麼陰謀嗎?還是說你不願意讓無涯記起他從前的事情?」
「我……我沒有!他從前的事情都與你無關,你不要在這里危言聳听了!」阿蓮娜急急地撇清道。
「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我就算念一下皇上的父皇之前的聖旨,難道你還要阻攔嗎?徑」
楚若淡定地將鳳無涯的父皇拿出來擺在阿蓮娜面前,相信任何人也是不會阻止的。
她心中暗自感激,還好之前的皇帝給她留下了聖旨,要不然,僅憑他們的合婚貼,是不足以被萬民信服的。
畢竟她跟鳳無涯的事情,並不是世人盡知,想要取信于人,光憑合婚貼又談何容易?
鳳無涯面色陰沉不定,半眯起眼楮陰鷙地看向楚若。他記得父皇生前,自己是親侍左右的。
而且在他那片空白的記憶里,好像隱隱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鳳無涯下意識地就很討厭楚若,總覺得她一出現,他便會無名火大。
他掃向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楚若擺明了說是他父皇親自擬好的聖旨,而不是此前的先帝鳳傾天,大亞王朝是以仁孝治天下,鳳無涯又豈會藐視父皇的聖意?
想到這里,鳳無涯沉聲說道︰「念來听听!」
「好。」楚若深深地看了鳳無涯一眼,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經歷了太多離奇古怪的事情,她是不會相信這種間斷性失憶的事情。
一個人的記憶怎麼可能選擇性跳躍著失憶呢?現在又不是醫學發達的現代,她相信鳳無涯一定會記得一些的。
如果他實在是記不起,她幫他銘記。
她走上台階,站在鳳無涯的身邊,意味深長地望了阿蓮娜一眼,彎唇一笑。
隨即她展開聖旨,大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久病床榻,朕之八子鳳無涯侍疾左右,孝義俱在,朕有命其繼位之意,無奈其無繼承之心。今,無涯與楚名揚之女楚若兩廂情願,相互定情,特降聖旨準許二人結為夫妻。若有人強行阻攔,按違抗聖旨定罪,格殺勿論!欽此。」
說完,她扭過頭去看向鳳無涯,將聖旨遞到鳳無涯的手上,義正言辭地說道︰「皇上,您從前便是一位仁孝至上的人,凡事都做到盡善盡美。如今剛剛登基做了國君,不會不承認了吧?這是先帝親自書寫,您一定認得的。」
說著,她從懷里取出一張紅紙黑字的合婚帖,也遞到鳳無涯的手里,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這是你親筆所寫的合婚貼,我們夫妻二人拜過天地,蒼天為證,日月可鑒!」
鳳無涯微抿著雙唇,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看早已渾身顫抖的阿蓮娜,只盯著楚若深深地打量著她。
她不卑不亢地眼神,讓他莫名會感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刻,她在挑戰自己的龍威!他冷哼一聲,不予置辭。
這時,楚名揚示意內閣大臣上表,令鳳無涯別無選擇。
他為了楚若也算是費盡心機,既然楚若想涉足深宮,那他就全力相助。
其實楚名揚也明白,只有楚若位居後宮主位,他們楚府才能更加牢固,否則極有可能在歹人的攛掇下,被鳳無涯下旨論罪處置,畢竟楚名揚曾經是為陳綺貞做事的,鳳傾天可以既往不咎,不代表沒有人想把楚名揚拉下水。
「請皇上明鑒,既然是先帝給您指婚,請將楚姑娘封為國母,才對得住先帝泉下有知!」
「請皇上三思!」
鳳無涯眉頭緊皺,展開聖旨一一看來。
父皇的筆體一向都是蒼勁有力的,但他久病那段時間,連握筆都有些費盡了,所以寫的字失了幾分力道,卻又不曾刪減分毫帝王之氣。
那一瞬間,分無涯的腦海里忽然閃現先帝在龍榻上,一臉病態卻又慈祥地望著自己,滿含笑容地說道︰
——嗯,是個膽大妄為的女子,也算是配得上朕的無涯了。
——怎麼?難道朕對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隨便問幾句,你這做兒子的都要插上一手嗎?不要擔心,朕又沒有別的意思。
——不錯,越看越是合適。
鳳無涯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楮,伸出手捂住太陽穴,腦袋里一直有些隱隱作痛,朦朧中,似乎有個女子站在他的身邊,對他的父皇慷慨陳詞︰
——臣女自知對愛情並沒有很高的看法,但是遇到八皇子以後,便漸漸地改變了這樣的想法。
——回稟皇上,臣女喜歡的便是他與世無爭的心性。
——臣女看上的是無涯本人,而不是他皇天貴冑的身份,更不是他至高無上地權勢。
「夠了!」鳳無涯煩躁不堪地倏然睜開眼楮,猛地怒吼道。
他這一聲怒吼,驚得所有人都渾身一震,忍不住再度跪在地上,口里喊道︰「臣等惶恐,請皇上息怒。」
連楚若也心有余悸地看向此時此刻青筋暴起的鳳無涯,不明白他剛才想起了什麼事情,竟然如此暴怒。
楚若心里忽然想到了一個詞︰暴君。這是她對現在情緒起伏不定的鳳無涯,第一次在心中下了與以往不同的定義。
鳳無涯面色陰沉地打開那張合婚帖,上面的字體是他一貫用的手法,工整的寫道︰蒼天為證,山河為媒,為父皇守熱孝三年期滿之後,鳳無涯願意娶楚若為妻,矢志不渝。他握著合婚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意識開始有些混淆,仿佛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深夜里跪在天地之間,向蒼天大地許諾︰「蒼天作證,日月為鑒,我鳳無涯願意娶楚若為妻,從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他……他好像還曾說過︰「若兒,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記起你。若兒,我知道你個性強硬,內心卻渴望唯一,也害怕付出感情後得不到回應。我鳳無涯愛你,想你,念你,便一直都會不離不棄。」
不!這都不是真的,他根本就不記得這些事情!
鳳無涯有些惶恐地搖著頭,他是不是遺忘了很多刻骨銘心的事情?
為什麼面前的這個女子對他如此深情,他卻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那股心意呢?
鳳無涯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每月都發病就莫名其妙,還有他的脾氣,似乎一次比一次暴躁,會不會是有人刻意制造了這樣的事端,引他入局中了巫術……
看向正在等著自己回應的楚若,鳳無涯冷哼一聲,將小明子手里還沒念完的聖旨沉聲念道︰「今朕登基後,願封其為皇後,從此母儀天下,統御後宮!此人正是——楚名揚之女,楚若!」
楚若心中一松,這才躬身叩拜道︰「臣妾謝主隆恩!」
「卡蒙……」阿蓮娜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後退。
她明明才是要做皇後的那個人,為什麼變成了楚若?她的淚水早就已經滾落下來,痛苦地嗚咽著。
鳳無涯見她這樣傷心,心中一緊,走上前輕聲說道︰「阿蓮娜,不要哭,朕的話還沒有說完。」
阿蓮娜苦澀地笑了笑,還說什麼?再說什麼都是無濟于事!皇後的位置已經有了別人,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楚若聞言,神色尖銳地看向鳳無涯,揶揄地說道︰「難道皇上是要說,等三年熱孝真正期滿之後,才會封臣妾為皇後嗎?皇上不要忘了,熱孝是針對皇帝以下的人而封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能一日無主,臣妾相信皇上對大亞王朝的律例也是相當清楚的。而且我們是在先帝駕崩之前被聖旨定為父親,如今只是封你的妻子為皇後而已,並沒有什麼違背之處!更何況,您剛才還要宣旨封臣妾為皇後呢。」
「好,很好!」鳳無涯冷笑一聲,他即便真的有暫緩封後的想法,也沒有回嘴的余地了。
楚若今日明顯是有備而來,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他陰鷙地看著處變不驚的楚若,沉聲說道,「朕剛才要說的是,阿蓮娜侍奉朕有功,又孕育皇長女,特封為貴妃,與皇後一同掌管後宮!」
「皇上將阿蓮娜妹妹封為貴妃,臣妾也不敢有怨言,只是執掌後宮一事,臣妾做得來,不需要妹妹協理掌管了。」
「臣妾早年便掌管我楚記商行所有的運作,對一些財務分支和後宮各個宮人的教條一事上頗有造詣,而且後宮暫時無其他姐妹,臣妾管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的。」楚若不卑不亢地說道。
鳳無涯心中的怒火已經無以復加。
他身旁的阿蓮娜始終哭泣不止,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今天的楚若刮目相看,想不到她竟然如此伶牙俐齒,讓人沒有招架回手之力。
「皇後,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沒有跟朕說的?不妨一次說清楚,免得總是給人制造‘驚喜’!」鳳無涯沉聲怒道。
阿蓮娜聞言,膛目結舌地張大嘴巴,她簡直要瘋了!
要知道,楚若還有一個兒子,那孩子是鳳無涯的……
但是,她已經來不及阻止,楚若溫柔淺笑,轉過頭去對引在人群里的靈犀和天樞說道︰「靈犀,天樞,把盼兒抱過來!」
鳳無涯微微蹙眉,盼兒?這又是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睨向靈犀和天樞,他們是他的師弟,他還是記得的。
只見靈犀的懷里抱著一個正玩著撥浪鼓的小孩子,大概是一歲多的年紀,他靈動地大眼楮正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撥浪鼓。
隨即,可能是想找楚若的身影,四下望去,喃喃地喊道︰「媽娘……娘……」
楚若幾乎忍不住想要捂臉了,她教了盼兒許久,讓他喊個媽媽而已,他總是會亂喊一通。什麼是媽娘?這樣嚴肅的場面,他竟然敢給她掉鏈子……
見到楚若的那一霎那,他開心地扔掉撥浪鼓,笑嘻嘻地喊道︰「娘!」
楚若走上前,將孩子抱過來走向鳳無涯,對盼兒說道︰「盼兒,這是你爹,喊父皇。」
「父皇(父房),咯咯咯……」盼兒笑咯咯地說道,口水都忍不住流出來了。
「這孩子是……」鳳無涯震驚地看向盼兒的臉,這分明是跟他長得有八-九分相似,幾乎與小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
鳳無涯雖然潛意識地不願意去相信楚若說的話,但是他已經知道,楚若很有可能沒有騙他。
「這是你的兒子,大名叫楚涵,小名是盼兒。現在應該認祖歸宗,叫鳳涵了。」
楚若大聲說話了那麼久,再加上心里苦澀地想要哭泣,喉嚨已經越來越沙啞了。
她輕咳一聲,看向鳳無涯,溫聲說道,「你失蹤的那天,是兩年前的十一月十五,當時我已經懷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孕。給他取名盼兒,就是希望你能早些回來。」
「兩年前的十一月十五?」鳳無涯蹙眉,扭過頭去狐疑地看向阿蓮娜。
他記得當時自己是跟阿蓮娜在一起,而阿蓮娜說,他們之前是一直在小村莊里生活的……
「卡蒙……皇上,您不要听她胡亂說,臣妾跟您說得才是真的!」
阿蓮娜急切地抓著鳳無涯的胳膊,臉上的淚水還沒干涸,就已經嚇得不敢再哭泣了。
楚若失笑一聲,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話,可以滴血認親。臣妾不介意您連長公主的血也一起拿來驗驗,究竟是不是皇室血統,一眼便知!」
「啊……」阿蓮娜心中惶恐不已,她驚恐地看向楚若,深深覺得楚若就是一個魔鬼,竟然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才來跟她搶夫君。她一時情急,頭腦一片暈眩,向鳳無涯懷里倒去。
「阿蓮娜,阿蓮娜……」鳳無涯眉頭緊皺,對小德子沉聲怒道,「還不快宣太醫!」
說完,他便抱起阿蓮娜要往她的寢宮里行去。身後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覷,皇上就這麼走了?
楚若卻揚聲叫住了他,不容置疑地問道︰「請皇上給涵兒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臣妾在此謝過了!」
鳳無涯微微一頓,沉聲說道︰「朕決定,皇長子鳳涵,即日起認祖歸宗!」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楚若轉過頭去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們,將孩子遞給靈犀,溫聲說道︰「皇上有事離開,本宮做主,請各位大臣先回去吧,晚上記得到頤歡殿參加皇上登基後的盛宴!」
「微臣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千歲!」眾人恭敬地伏地說道。隨即站起身來,各自散去。
這一場封後的鬧劇就此結束,然而楚若雖然得到了皇後之位,心里卻有種飽經滄桑的失落感。
楚名揚走在群臣的最後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若,心中輕嘆一聲,路是她自己選的,他也只好任由她去了。
楚若見到父親擔憂地望向自己,對他溫聲笑了笑,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楚名揚頷首,最終緩緩離去。
紅鸞和飛雲從侍衛堆里走上前,看向一臉淡漠的楚若。
飛雲輕呼一口氣,不禁說道︰「楚姐姐,剛才你的所作所為真是嚇死我了。無涯師兄也真是的,竟然不認得你了!唉,虧他以前那麼在乎你關愛你的,我剛才真想沖出來說他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