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真的已經不早了,車子才在她家對面的路旁停下,樹音就拎著包包急著下車。
「謝謝你,真木先生,回程請小心。」她叮嚀完,伸手要開車門。
突然,他的身子靠過來,大手阻擋了正要開門的她。
她嚇了一跳,猛地將手抽回,然後像小雞似的縮在座位上。
「干……干嘛?」樹音驚羞的看著正定定注視著自己的他。
「你……」他黑得像兩口深潭般的眸子鎖定了她,「喜歡山田嗎?」
「山田室長嗎?」她愣了下,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問,不過她還是老實回答,「喜……喜歡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山田說他喜歡你。」
「喔。」一時之間,她不知如何回應。
「他符合你對結婚對象的要求嗎?」
迎上他深沉又凝肅的目光,她心頭一悸。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難道是山田室長要他來探她的口風,或是托他向她表白?
不會的。雖然山田室長是個儒雅又溫柔的人,但她覺得他是那種一旦鎖定目標就會主動出擊,而不會透過麼三者傳話的行動派。
「真木先生。」她秀眉一擰,神情嚴肅,「你是不是又想趕我走了?」
「什……」藏人微怔。
「你想亂鴛鴦譜好教我快點結婚離職,對吧?」她有點生氣的瞪著他,「雖然我想當幸福人妻,但那不表示我就沒有工作的熱情跟熱忱,我現在可是很努力耶。」
她激動又氣憤的反應讓藏人看得傻眼。她以為他這麼問她是別有目的?在她心里,他真是那麼壞、那麼沒人味的家伙?
「你是笨蛋嗎?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他強壓下內心慍怒。
「那你干麼問我喜不喜歡山田室長?又問他是不是我理想中的結婚對象?」
「你說你想找個喜歡的人結婚,不是嗎?」他一雙怒眸瞪視著她,「剛才你也說自己喜歡他啊。」
「我說的喜歡又不是那種喜歡!」像是怕他听不見似的整個人往前一挺。
「這回又是哪種喜歡?」仿佛不甘示弱,他也迎上前去。
兩人像是寓言故事中在橋上狹路相逢的山羊般,惡狠狠的瞪視對方,誰都不退讓。
「就是一般的喜歡!」
「是像喜歡我一樣的那種喜歡嗎?」
「不是!呃……」樹音沖口而出的同時,已後悔自己一時嘴快。她驚羞的收回自己直視著他的視線,眼睫低垂,神情懊惱又焦慮的連忙解釋,「其……其實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喜歡,只是那個……」
她急著想解釋,但越是想解釋,腦袋就越是一片空白,才驚覺她活生生挖了個坑給自己跳,而且恐怕還爬不出來。
「只是什麼?」他察覺到她的緊張與羞怯,一雙黑眸因眼前嬌羞迷人的她染上,呼吸變得份外濃濁。
「你別誤會,那個我……我是說……」樹音面紅耳赤,神情嬌羞,「我說的喜歡是……咦?」
話未說完,藏人突然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臉一抬。
迎上他熾熱又霸氣的目光,她心頭一悸,但還沒反應過來,她眼前已一黑。
她漸漸發現自己眼前一黑是因為他的臉擋住從窗外漫進來的光線。他的臉靠得很近,近到她無法看清楚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熱熱的,濕濕的,軟軟的……這就是……嘴唇貼著嘴唇的感覺嗎?
驟地,一條警覺的神經將她的點飄飄然後意識拉了回來。
天啊!嘴唇貼著嘴唇?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只聞其名,不知其實的「kiss」嗎?
「你干麼?!」她手一打直,推開他的臉膛。
「是kiss,你不懂嗎?」藏人有點尷尬,語氣卻理直氣壯。
「你——」他覺得真的是笨到連kiss都不知道的傻瓜嗎?她問的是,他干麼要親她?!
「你沒試過嗎?」他以一貫的傲慢掩飾內心的激動。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問她。難道他認為只要他想,就右以隨便他親嗎?她越想越生氣,眼淚瞬間從眼眶里飆出來。
「你又哭什麼?」他渾身一震,該死,他只是情不自禁親了她一下,她干麼一副他把她給怎麼了的表情!「我只是親你,又不是……」
話未說完,樹音高舉包包,使勁的朝他的頭了一下。
「笨蛋,審我的初吻!」她大喊,然後迅速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她連車門都來不及關上,就像逃離似的往她家里沖。
藏人模模自己的頭,視線追逐著逃離的她。
初吻?這是她初吻?他實在不想說自己賺到了,但老實說……他心里挺開心的。
不過話說回來,她下手也太狠了吧?
「該死……」他打開燈,捱近前擋風玻璃的後視鏡一看。
丙然,他額頭上有一道金屬配件刮傷的血痕。
「笨蛋,你在打土匪嗎?」他擰著眉審視傷處,「看我明天怎麼跟你算帳。」
他說得咬牙切齒,但眼楮卻笑了。
他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到沒藥醫了,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奪走她的初吻,簡直是可惡透頂!
隨隨便便就親人,他是小狽嗎?
「嗚……」她蒙在棉被里,哀悼她逝去的初吻。
可真奇怪,她明明就氣得半死,為什麼心髒卻跳得又急又快?
在她的心中好像有一盞忽明忽滅、搖擺不定的小小火光,那火光越來越熱,越來越……膨脹。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的胸口這麼熱?為什麼她的眉心皺起,唇角卻不自覺的上揚?糟了,她也瘋了嗎?瘋病是會傳染的嗎?
「可惡!可惡!可惡!」她霍地起身,抓著枕頭又揉又打。
發泄完情緒,她累得氣喘吁吁,然後咚的一下癱在床上,她瞪大著眼楮仰望天花板,心情慢慢平靜沉澱下來。
「唉……」她無意識的輕嘆一聲。
他為什麼要吻她?是捉弄她,還是心存壞念頭的佔她便宜?不是說只喝了一杯清酒不會醉?既然腦袋清楚,怎麼會干出這種蠢事?
他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法逼走她吧?可是……不像呀。如果他想逼走她有太多機會跟方法,不必……喔,煩死了!她明天還要不要上班啊?
努力了兩個星期,也慢慢看見一點成果,她實在不想就這麼逃走放棄。
突然,她的手機傳來簡訊的鈴聲。
她翻了個身,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是支陌生的電話號碼,打開簡訊,上面寫了幾行字——對不起,別胡思亂想,明天準時上班。
是他傳的簡訊?他什麼時候知道她的手機號碼的?
唉,她在笨什麼,他是老板,所有職員的資料全都在他手上,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不過他跟她說對不起,又要她別胡思亂想是什麼意思?是他對于吻了她這件事很抱歉,然後要她別想得太復雜,誤以為他對她有意思?
「混蛋!」
她本來想故意遲到的,但不知為何,時間一到,她就自然而然睜開眼楮,車子一來,她就莫名其妙加快腳步,等她發現時,自己已經準時抵達大和光電了。
在一樓大廳等秘書室的專用電梯時,身後有人輕拍她一下,原來是山田室長。
「早,樹音。」
「早安,山田室長。」她彎腰一欠。
「今天看起來很沒精神,沒睡好嗎?」山田俊樹溫柔的笑視著她。
「嗯。」她老實的點頭,不過不能讓他知道她沒睡好的原因,「听說你跟真木先生去札幌,我以為今天不會看見你……」
「本來應該主是這樣,不過真木先生他似乎有非趕回來不可的理由。」
「非趕回來不可的理由?」樹音微怔。
「是啊。」他高深莫測的一笑,「他好像急著想看見什麼人。」
「咦?」
那奪去她初吻的混蛋,急著要回來見什麼人?他昨天飛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司來「押」她陪著去西海吃海鮮煨面,還是這期間,他有見到什麼人嗎?難道……他是因為沒見到那個人,所以拉她相伴?
吼,這更不可原諒了!
叮的一聲,電梯從地下室上來,然後打開了門——
「早,真木先生。」
「早。」
電梯門一開,山田俊樹就看見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藏人,而藏人也看見電梯外正聊著的兩人。
樹音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他,而且得跟他處在同一個密閉空間里,雖然電梯里不會只有她跟他兩個,她還是猶豫著該不該走進電梯。
而正當她內心掙扎著,已先一步走進電梯里的山田俊樹輕喚了她一聲。
「樹音?」
「ㄟ?」她猛回過神,迎上的不是山田室長溫柔的眼神,而是真木藏人鷙猛又霸氣的目光,倏地臉一陣火熱。
「不進來嗎?」山田俊樹疑惑的問道。
「呃……我……」樹音下意識的回避藏人幽黑深邃的雙眼,卻仍感覺得到他熾熱的視線。
「快進來!」這時,藏人突然沉聲一喝。
「是!」因為听話慣了,一听見他的指令,她便反射性的答是並迅速往電梯里移動。
樹音刻意站在靠門的位置,盡可能讓山田俊樹為她擋住藏人的視線。
電梯以讓人舒服的速度直上二十五樓,但藏人的存在卻令樹音頭皮發麻、臉頰發燙,焦慮不安的扳弄著自己的手指頭。
「樹音,你是不是發燒了?」突然,山田俊樹伸出手輕模她的額頭。
「ㄟ?」她一怔,「沒……沒有啊。」
「你的臉好紅又好熱,最近是流感高峰期,你要小心。」他溫柔的笑視著她,語氣充滿真心的關懷。
「謝謝你的關心。」她衷心的感謝他,但同時也意識到兩道像生魚片刀般銳利的目光朝她射過來。
而那目光來自于他——真木藏人。
「嗯哼。」藏人干咳一聲,試圖擊破他們兩人之間溫馨甜蜜的結界。
「真木先生也感冒了嗎?」山田俊樹笑視著他。
「我搞不好也發燒了,你要不要模模我的額頭?」他酸溜溜的說。
山田俊樹微怔,然後像是意會到什麼的咧嘴一笑。
「真木先生如果需要的話,我非常樂意……」說著,他伸出了手。
藏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亂模。
「咦?」山田俊樹眼尾一瞥,赫然發現他額頭有道小小的傷口,「真木先生,你的額頭被什麼刮傷了?」
「昨天晚上被貓抓傷的。」他故意說道。
「貓?你什麼時候養貓了?」
樹音臉色一陣慘白,知道他口中那抓傷他的貓指的就是她。他額頭上的傷一定是她昨天一時激動,拿包包K他所造成的……
慘了,他會找她算帳嗎?一定會的,他看來是有仇必報的人。
這時,電梯抵達二十五樓,門一開,她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一整天,藏人感覺樹音在躲避他的視線。
每當他走出辦公室,她就開始低頭裝忙,但為免山田或是任何人察覺異狀,他又不好貿然接近她或是叫她進辦公室。
難道那笨蛋打算這麼避著他一輩子?他的吻有那麼惡心,教她把他當變態一樣防著?可惡,那是她寶貴的初吻,可也是他睽違三年的吻耶。
昨天他已經發簡訊跟她道歉,她還不肯原諒他情難自禁所犯下的「愛的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