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晨昏定省,皇後免了涓涓的禮節,告知近期無大事便不用出來,身子大好之後再來坤寧宮即可衾本佳人。皇後體恤,涓涓便好些日子沒有出門,幾乎每每都是我與若兒一道。
微如倒是關心涓涓的事兒,多番打听,我知她心意,一一告知。自此之後,宜妃娘娘對我們也都更加親近了些,她本不是好爭之人,只是期盼成全一個母親對孩子最大的寵溺罷了,所以也算與我們親厚。
皇後緩緩從內室出來,今兒看起來氣色好些了。免了大家的禮,開口道︰「最近宮里著實是多事之秋,好在事情也一一過去了。眾位姐妹也要以儆效尤,定不可疏忽大意。」
眾人齊聲應和道︰「是。」
皇後看了我們一眼,緩緩啟唇︰「伊穆圖宸常在,你出來。」
我雖不知情況,卻也忙斂衽下拜衾本佳人。心下疑惑卻不敢表現,只是道︰「嬪妾在。」
皇後見我,開口道︰「**之中,有賞有罰。皇上和本宮商量,此番皇嗣們身體無恙,伊穆圖氏有功,提了你的位分,已經通知了內務府,許你「貴人」位分,日後榮辱也在你自身。你做的,本宮和皇上看在眼里,希望你莫要辜負帝後嘉許。」
我听後不知是何心緒,忙叩首,言︰「嬪妾多謝皇上、皇後娘娘恩典。」
皇後免了我的禮節,繼續道︰「有件事兒倒是和諸位姐妹舊話重提,皇上**充裕,但是子嗣稀薄,各位姐妹們也當爭氣。大家都知道眼下二阿哥和三公主是多得皇上喜歡,母憑子貴這個理兒大家並非不知。哪怕是平常人家也希望妻妾和樂,兒女成群,何況一國之君呢。」
「本宮問了太醫,道是「當歸、芍藥、川芎、茯苓、澤瀉、白術」為一劑,可調理氣血,有助于受孕,諸位妹妹請平安脈時候也可問一問太醫有什麼調理身子的法子,本宮希望多听到妹妹們的喜訊,宮里多幾個孩子也熱鬧些。」
听皇後如是說,正正戳中了很多人的心思。皇帝雖然**佳麗眾多,有孩子的只宜妃一人。因著三公主,皇上每月總有兩天會去長看看宜妃,哪怕是小坐,也是心里有她。宜妃入宮並不算久,容貌家世也都平平,但是卻也穩穩居一宮主位,皆是子女福。一個公主尚且如此,若是生下阿哥,該是如何平步青雲?二阿哥生母葉赫那拉氏福薄,卻也被追封「孝惠慎貴妃」,位分是極高的。安妃榮妃雖是貴妃位,卻無奈膝下無子,也是兩人最心病的。若是一人有孕,那另一人哪里還是對手?
散去的時候各人懷了各人心思。微如喚我,道︰「恭喜妹妹晉位,當真是好事兒。這些天辛苦了,總算沒有白費。」她笑了笑,「祈衾,幸而苦盡甘來。你這位分晉的,著實艱難了些。」
我淡淡一笑,正欲作答,只听齊貴人譏笑道︰「宸貴人自然是好事多磨了些,只是令妃被剝去主位之職,剝去封號,現在便是冷宮舒穆祿氏,縱然妃位還在,此生卻再無出頭之日了。貴人好狠的心。」
我听後心里難受,也顧不上她的譏諷。微如見狀道︰「舒穆祿氏已然如此,齊貴人何苦再說起。」
「我若不說,那她更是冤屈了。人家借了她踩著往上越了一級,可憐她潛邸的情分,本在永壽安身,卻成了深宮怨婦。再過些時候,那些宮女太監也都往她身上爬了,寂寞淒慘如此,還不如不活,免得受人侮辱。」
我不欲與她計較口舌,只自個兒告辭回去了。
齊貴人的話在耳邊回旋好久,一字一句刻在心上。令妃與人無怨無仇,在宮里熬了這麼久的日子,只安分守己。雖然鸚鵡之禍是她惹上,卻也是無心之失。被撤其主位,剝去封號,在**里是多大的侮辱。剝去封號的後妃大多有失妃德,或者名分不淨,否則也都只是貶級罷了。就算是末等的答應也是冠以封號的,褫奪封號就是把這個人的象征奪走,一如無名。
冷宮深深,往後的明月,該是她唯一的寂寥了。
映月見我不言語,輕聲道︰「小主莫要把齊貴人的話放在心上,令妃娘娘被發落也不是咱們能控制預見的。咱們做的只是自己的本分之事罷了。」
「縱然如此,總覺得不安生。連著幾日也是夢靨。雖說今兒皇上晉了位分,也落了賞賜,可是我真听怕了「貴人」這個稱呼。若是可以,寧願不要的。」
她為我放下發髻,青絲傾下,散落于腰間︰「小主放寬心些許。這段時間夠操心了,也真累了,好在事情告一段落。只有一事,小主定要銘記于心。」
我抬眸問道︰「何事?」
映月輕輕為我梳著頭發,緩緩道︰「自此小主已然被**所有人注意了,入宮不久扳倒了一宮主位後妃,哪怕是冷眼旁觀的人兒,小主都要好好提防著。**本是是非之地,小主再也不是幽居儲秀宮關雎苑的一個小小後妃。日後定要事事更加小心,莫要被人拿了把柄說話。**里最忌諱的便是出頭。眼下明著暗著的,樹敵已經不少。」
「我怎麼不知道呢,只是但是性命攸關便沒想那麼多了。」
「小主對涓涓小主和若兒小主是真心的好。但是奴婢還是要提醒您,人心隔肚皮,小主還是要留個底子的。」
聞言我臉上微微不悅,頓了頓才道︰「映月你聰明,但是未免聰明過頭了。你謹慎,難免也謹慎過頭了。該管的事兒你可以管,有些事兒是主子的事兒,你何必勞心勞力,這樣用心,難免惹人反感。」
映月听我說完,一個激靈下跪︰「小主息怒,是奴婢多嘴。」
我並未叫她起來,只道︰「我討厭說三道四的人兒,哪怕是聰明人。映月你既然在我身邊,有些時候還是糊涂點的好。」我鮮少這樣對她說話,她平日里做事有分寸也卻是為我好,卻總不讓我省心,我總覺得一個人怎可以做的如此滴水不露,我有猜測她的居心,所以總有留著。
「是。」
揮手讓她免了禮,她繼續拿了梳子起來,我奪過梳子欲自己動手,卻發現她縴細的手指多了許多傷痕,細細密密的點點,不仔細看卻看不出來。我問的︰「你這手是怎麼了?那些粗使活兒也輪不到你做的。」
她忙將手往身後一掩,道︰「奴婢沒事,勞小主上心了。」
她不想說我也就不多問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乏困了。你且下去吧。今兒個讓沅心沅意伺候著,我也好說說話。」
這話說的刻薄,便是言語對其的不信任,映月聞言未說什麼,只是一福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