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本佳人 第二十三章 竹

作者 ︰ 楊曉雙

幾番周折**終于慢慢恢復平靜,那些發生過的事情好像水面的漣漪,一陣又一陣,最終慢慢消失衾本佳人。我坐在「未名湖」湖畔,感受夏日傍晚的徐徐微風,心里也格外平靜祥和。

寧爾佳落胎的事情終于罷了,皇上為了安慰她,給予她「貴嬪」位分,是為「齊貴嬪」。雖有位分,聖眷也隨著孩子的逝去一點點流失了。反而微如,處變不驚又識大體懂分寸,又逐漸拔了頭籌。安妃榮妃的時代到底是過去了,盡管位分高,地位權力在握,卻也比不得微如的寵愛。皇上自此大病,許久不再過問**之事,皇上也多去坤寧宮看她。除了微如,頗得聖眷的便是宜妃娘娘,三公主沁雅可人乖巧,給宜妃長了不少顏面。

我和若兒涓涓還是那樣不咸不淡的樣子,我這邊頗得微如照顧,倒內務府不敢怠慢,但是若兒涓涓的日子過的卻並不好。涓涓年幼,皇上一直未召侍寢,涓涓也就不招那些狗眼看人的奴才待見,欺負她年歲小不懂,今兒克扣了明兒又克扣了,連新的衣裳料子也沒有著落,我只得拿自己的調劑些給她。

並不繁華的日子卻讓我很受用,如此這般,歲月靜好。

我闔目坐著,夕陽煖煖我整個人都有了些微醺的醉意,卻听見旁的竹林邊傳來陣陣簫聲,或急或緩,跌宕起伏,頗有韻味衾本佳人。那聲音繞梁三日久久回旋于耳邊,我不自覺被吸引,逶迤起身,順著簫音的方向尋聲。

那是一片幽靜的竹林,原本便有發覺,卻不敢涉足,因著蝶園本是偏了,未名湖更是在紫禁城的西北一個小角落里頭,鮮有人來。那片竹林細細密密,雖有好奇心卻不敢探訪。可這簫聲仿若魔咒一般引著我上前去,竟然忘了身在何處,忘了顧及身邊匆匆而過的風景。

原以為那聲源很遠,卻又感覺很近。夜幕慢慢壓下來,竹林里的日光漸漸散去,突然那聲音戛然而止我才發覺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四周環顧皆是一樣的景致,突然心里沉沉。莫不是又路迷了?這兒,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

「你來這兒做什麼?」

正此時候只听見一角落有一男子的聲音,那聲音透徹寒冷,卻在這個夜幕之中給予了我些許安慰。

我大聲喊道︰「我是儲秀宮的宸貴人,方才听到這邊的簫聲才冒昧走來,不曾想迷了路,現下可是回不去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指路?」

那人听後,過了許久沒有聲音,我又大聲道︰「您在嗎?」

突然有一雙手覆上我的肩膀,我霎時間未曾反應,只立刻撇開了他,怒道︰「放肆,我乃皇上嬪妃,休得無禮!」

話未說完轉身抬眸才看到皇帝直直看著我,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好他雙手有力地扶了我一把,我心里大驚,忙下拜道︰「嬪妾給皇上請安,嬪妾失禮。」

他讓我起來,沉聲道︰「宸貴人平日溫文爾雅,不曾想私下竟然這般囂張。方才你喊什麼?」

听後我心里更虛,唯唯諾諾解釋︰「嬪妾不知是皇上…嬪妾…」

見我窘迫,他終于不再計較,扶我起身︰「好了好了,不知者無罪。不過宸貴人你倒是有興致的,方才什麼聲音吸引了你,朕卻沒有听到。」

我婉婉言︰「皇上沒有听到?方才簫聲悠揚婉轉,嬪妾才被引了過來。」

皇上听後眉心微微緊鎖,悵然道︰「朕怕是你听岔了方向,朕在這里許久也未發現端倪。只听見風吹竹葉的響聲,倒是煩心。」

我一福身,言道︰「是嬪妾听岔了方向吧…只是眼下,嬪妾只能求助于皇上了。這邊不知要怎麼回去?」不知是我多心,還是敏感,他見我疑惑的樣子,總有斂收的笑意。

皇上輕咳︰「朕還奇怪如此偏僻的地方你怎麼過來了?」

我輕聲道︰「未名湖這邊風光獨好,我便喜愛走走。」

他玩味一笑︰「未名湖,是蝶園的小湖嗎?這名字是你的杜撰吧,朕也是沒听過的。你倒是有興致。朕心里煩躁,也隨意走出的。不怕你笑話,朕同你一樣走偏了,眼下出不去。」

我听後心里發涼,面上依舊故作鎮定︰「雖然如此,但是兩人相伴總比一個好些,也不知這片竹林是深是淺,夜幕下倒是分不清,更加有了難度。」

「哈哈,那豈不是天涯淪落人!來,這邊坐坐吧,既然出不去,只能等著了。」

我隨之一起坐下,倚在這邊的竹子旁。那竹子墨綠堅挺,不似一般,我多嘴問道︰「這竹子不像一般的墨竹,倒是多了剛勁之氣,皇上可知道是什麼緣由?」

「你不是愛蕭嗎?怎連這個都不知?」他挑眉問我,又繼續道︰「這是蘄竹,出楚蘄州,土人取其色之瑩潤者為簟,節疏者為簫管。

我道︰「嬪妾什麼都懂,什麼都不懂。就是這般半桶水,皇上莫要取笑了。」

他也隨心一笑︰「如何取笑了你?你的學問不錯,朕總夸你才是。」

雖是夜幕之下,我卻想到了花開紅樹亂鶯啼,草長平湖白鷺飛,風日晴和人意好,夕陽簫鼓幾船歸的景,不知怎麼,臉頰微微有些發紅,幸而看不出端倪,面上也是這樣假若的平靜。身邊的人似乎心思不在我身上,我也未答話,只靜靜坐著,先是拘著的,而後也漸漸有了倦意。

「祈願衾影無慚,屋漏不愧。祈衾,朕記得你的名字,寓意雖好,不免拗口了,可有小字?」他突然轉過頭。

我未來得及反應,見他挑眉才發覺,忙道︰「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祈衾也是好听的。你在想什麼?怎這般心不在焉?」

我規矩道︰「在想如何出去呢,夜也漸漸深了,總不至于讓皇上與嬪妾困在此處吧。」

他笑道︰「朕在這里,你瞎想什麼。等著就是了。」過了一會他溫潤了神色︰「你怕嗎?」

「不怕。」我未做想便直言,「有皇上在這里,嬪妾怕什麼?」話說出口方悔,咬著唇低下頭去。

「說著這般大義凜然,怎麼也會害羞?」

這樣一說我心里更是耐不住,反唇道︰「皇上這樣戲謔嬪妾。」

他輕輕攬過我,笑道︰「你倒是還有脾氣。不過,有朕在,也確實無須他想。」他說這話時候沒有責備,竟是幾分柔意,我听後也心里動容,雖然如此卻未言語,只靜靜坐著。

月梢漸漸揚起,竹林里周圍還能見到稀稀疏疏的月光。他只是稍稍攬過我,我也不敢動,只低頭。耳邊有平靜的呼吸聲伴著如水的月華。竹影搖曳,可謂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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