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越來越有冬色，我身子也爽快狠多，這些日子倒是小小的平靜，經過一次有一次暴風雨洗禮的**總算有了祥和衾本佳人。微如有孕的事很快傳遍了**，因著這樣的喜訊，也一掃之前的陰郁，她位分晉了一級，終于和齊貴嬪又是旗鼓相當了。與齊貴嬪寧爾佳不同的是，皇上對微如的大方得體很是喜歡，自然這桿秤偏向了啟祥那頭。不似先前寧爾佳那樣大張旗鼓，她依舊事事把握分寸，謹慎小心。
紀直恩全權照看微如的一切起居飲食，這會子帝後也多了很多心思，吃的用的每日都有人盤查，不敢差池。只是這樣微如亦是戰戰兢兢，她常常拉了我的手，糯聲道︰「祈衾，我今晚夢靨，有人要來害我的孩子。不知怎的心中總是懼怕，擔心他未能謀面便已然遭了毒手。」
我寬慰道︰「姐姐怎麼每每都這樣憂慮，這般傷了自己身子，對胎兒倒反不好，只要我們小心些，定不會差池的，你看皇上皇後對姐姐也是關懷備至，**里頭的人兒卻是眼紅，竟然全無辦法。」
微如眉心還是打緊，對我道︰「也不知我是作何想的，你說的我自然明白，心里總覺得不踏實。而今孕期也有三月多，胎氣也是漸漸安穩了。」
正此時候眉兒正拿了一盒東西進來，行禮道︰「主子，宸主子，方才安妃托人送來了這盒胭脂，道是江南的貨色，質地細膩，著色勻稱算是胭脂中的翹楚，特地給主送來，有孩子的人兒氣色總不好衾本佳人。主子您看看。」
我伸手接過去，打開錦繡琉璃盒，不看先嗅聞，淡淡的一股茉莉的清香，不燥也不淡，顏色質地都是上好的，確實難得一見，我對微如道︰「你看這盒胭脂，雖不貴重，卻是有錢也難以買到的，安妃此舉殷勤，多虧了姐姐肚子里的皇兒。」
微如卻像是害怕什麼一般將我的手撥開去，道︰「眉兒你自己收起來，放好了。我不要用，我身邊接觸到的人兒也不要用。安妃哪里這般好心送了胭脂來，定有端倪。」
我見她如此謹慎，才覺得微如似有心病一般，不是簡單的害怕，緩緩道︰「姐姐如今怎麼成了這般樣子？安妃若是存心害你怎會明目張膽送了東西過來，端姐姐是害怕什麼？」
微如看了我一眼，不言語只是搖頭，復道︰「確實是我緊張了。」
我對其莞爾，嘆道︰「姐姐日日躲在屋子里自個兒神經也那樣緊張，不如隨我出去走走，也透透氣。我在姐姐身旁護著，姐姐可放心些？」
微如看了我一眼終于是頷首答應了。
京城近日以來的氣候頗為奇怪，晨起黃昏都是略冷的，幸而下午時分正是休閑時候，暖暖的陽光照得人也舒服。我和微如相攜而出，漸漸也不再那麼陰郁，御花園雖早不是之前那般繁盛，但是火紅的楓葉還預示著晚秋未散。
繞過回廊，見微如微微乏了，我便輕聲提道︰「姐姐這會子腿腳可是酸了？前面繞過便有涼亭可以小憩。」
微如淺笑，頷首道︰「都是我幾日不出門去，卻不想外頭風光甚好。人也舒暢。」
正值轉角，卻听見那頭明媚嬌艷的聲音傳來，那笑聲張揚熱烈，卻極為不舒服。而後辨認起來，方覺得像是齊貴嬪，又隱約听到另一人的聲音，我與微如相互看了一眼，自覺停下來腳步。
「你這話說到心坎里去了，誰又保準了啟祥宮那位會生的下來？或者一生便能生下個阿哥？瞧她那般瘦弱福薄的樣子也不像是長久的人兒！」
「不消人費心思，恐怕她也難以保住那胎，前些時候還听說她自個兒疑神疑鬼，夜夜夢靨呢，啟祥宮的上下都私下說是不詳之兆。」
「也不看看是什麼身份，兵部侍郎雖隸屬六部，白蘇氏族卻總不興旺的。」
我听後心里隱隱有了怒意，卻更是擔心微如听見這些微詞會傷心費神，果真她此刻臉色已經發白，我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寬心來，待她定了心神方才繞過了轉角。
那邊果然是齊貴嬪和身邊的紅玉在，我見此模樣也未屈膝行禮，只是道︰「貴嬪娘娘怎的這樣得閑，在背後和那些不知輕重的宮女一起閑話，是最近個閑出了毛病不是？你這話我們听了，只當有人眼紅妒忌，要是傳到皇上皇後娘娘的耳朵里，看你如何自處？」
齊貴嬪听到我說話才反應過來，見我與微如臉色有了異樣，只是道︰「宸貴人今日架勢不小，狐假虎威學的倒是精通。」
微如輕輕道︰「齊貴嬪說話這般不經大腦，我並不欲與你計較，只是人貴自重，你若是不尊重自己哪里來別人的尊敬，人要臉樹要皮，扯破了臉皮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貴嬪你自己知道。」
齊貴嬪听後，臉色不好看卻也未曾發作，今日微如身懷龍裔，早已不需要任其言語。她也早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只是酸酸道︰「如今您自然與眾不同了，端貴嬪說的話誰敢反駁，饒是說我惹了你動了胎氣，我可不敢擔當的。這兒地小，我不敢鳩佔鵲巢，就此告辭了。」
我欲反駁，只听她道︰「花五百如紅，我也不是沒有你這樣的時候。還想立足**，還需要看看老天答應不答應。」
這話說的難听，微如縱使再好的氣度也耐不住，臉色發白，人也微微暈眩，被氣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我忙扶了微如坐下，只是對齊貴嬪道︰「貴嬪還是嘴上積德的好，不然也不會痛失皇嗣了。」
這句話說來雲淡風輕，卻恰恰擊中了她的軟肋，我眼見著她向上彎起的眉毛漸漸拉攏了下來，眼眸中的笑意變得可怖陰冷，那目光銳利直接，直直盯著我。我亦是知道自己言語的歹毒，卻還是憋不過去，硬生生討了這口舌之快。
齊貴嬪忿忿離開，只余我與微如，兩人再沒有方才賞圓散步的心思了。
送了微如回去我才兀自回了儲秀宮，日頭落下，外頭的風竟然發的那樣急。在屋里頭看秋風蕭瑟，心中不免悲涼，大抵是沒有傷感的，卻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這些日子，經歷那麼多，所有的事兒都能寫成一本書，那麼冗長那麼冗長。
小康子小順子自打做了關雎苑的總管，做起事來格外勤奮，我看在心里，額外囑咐映月道︰「這兩兄弟做事靠譜踏實，又不愛計較口舌，是難得的，年關時候記得多分些月例。」
映月答應著，笑道︰「主子對奴婢們真是打心里好，能伺候您是我們福氣。」
我道︰「原先府里頭便不計較什麼主僕，既然同一屋檐，大家相互照看著，也算是有個安慰和依靠。只有平平安安就足夠了，像常安這樣，萬萬不敢招惹了。只是我這里當差也不是什麼好的差事，偶爾在內務府也要叫你們受委屈的。」
映月莞爾，輕言道︰「去哪里不受委屈，我們到底也只是下人，能有主子這般心腸，怎還有怨言可說呢。」
我抬眸望著她，若是一直守素安常，便是真的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