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時候充當司機的依舊是楚家二公子,君慈對此早已相當習慣,而當爸爸的孟軒對女兒這略顯得「輕慢」地態度而覺得對楚采有所歉意,鄭重的對楚采道了謝。
不管是今天去接君慈回來也好,還是跟君慈一直保持聯絡也好,甚至是……他這個做爸爸的,都應該感謝他。
當長輩的跟自己道謝,楚采怎麼可能會接受?剛要說什麼,就听君慈突然插話道︰「我爸爸跟你道謝你不敢收下,我說謝謝你總能收著了吧?」
楚采看著後視鏡中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紅紅的雙眼,也不知怎的就笑了出來,然後,君慈听到他說︰「阿慈,對我們兄弟來說,能看到你回來就是最好的謝禮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只差一點!
君慈用力將眼淚眨回去,身體前傾,輕輕拍拍他的肩頭,這次沒再說謝。
她懂他的意思。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絕對是這個國度最復雜的人際圈子內,能和他們相交莫逆真好,真好!
孟軒看著他們淡淡微笑,人至中年相貌儒雅雍容的男人其實相當有氣度,只可惜在姓君的家人面前,總是氣短一些。雖然他向來不太問事兒,但是並不代表他並未察覺出楚采剛剛話語中的弦外之音——「我」和「我們」可並非是一樣的定義啊,慈慈。
家還是以前的家,快有百年歷史的合院一直被精心保養,即使六年未曾回來,但是透著車窗望著朱門、石獅、依舊帶著滄桑的大氣素雅地門釘,君慈這才有了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楚采將他們送到門口就要告辭,君慈當然知道他是不想耽誤他們一家團圓,畢竟老爺子還等著她呢。不過……她左右覺得關于寶貝兒子的事兒瞞著他也不合適,當下就道︰「那我今天也不留你,不過你小子明天可要給我過來,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這樣頤氣指使地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孟軒眼神微微一沉,似乎透著君慈看到了另外一抹人影。
而楚采卻是笑容滿臉的離開,顯然對她這毫不客氣地語氣十分「享受」。發動油門前,他透過倒車鏡看到長發及腰的君慈上揚著唇角,一身穿著雖然簡單大方,但也無一不透著女性的婉約,他想著他在機場看到她那一瞬的驚訝,最終將一切都收藏在心中。
丫頭果然長大了,當年被蘇徵吐槽貧乳的小丫頭,也居然是胸懷寬闊的女人了,恩……難道真的是國外的牛女乃比國內的有豐乳效果?
心中戲謔地想著的同時,他踩下油門,任由眼角的濕意在車子發動後被窗外的風吹去。
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畢竟她回來了。
注視著楚采的車影消失不見之後君慈才轉身,然後看著朱紅大門上的門釘,用力握拳,不就是老爺子的雷霆之怒嗎?她……才不怕呢!
當然,誰都能看的出她那雙兔子眼中的瑟縮。
雖然她一向喜歡把老爺子給氣的吹胡子瞪眼的,但是老爺子怎麼舍得對他這唯一的嫡親外孫女兒發脾氣?可現在她不管家里怎麼催就是六年不肯回來,甚至還威脅家里人不許去看她,老爺子這火氣肯定大的嚇死人。
見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的眼中也會露出來「怕怕」地神色,孟軒清咳了一聲,對她說︰「好了,回家吧。」
其實啊……他還真想讓老爺子好好訓她一通呢,這丫頭讓他也擔心壞了。
君慈怎麼會看不出她這老爸的念頭?可畢竟早晚都是要讓老爺子給訓一通的,再加上她偷偷生了孩子都不能讓從她還小的時候就盼著抱重外孫、重外孫女兒的老爺子知道,那是一個心虛又愧疚。
于是也不再躊躇,跟著打開門的君榕老管家身後。
君家的老爺子當年是個典型的泥腿子,小小年紀就為了吃飽肚子當了兵,沒啥覺悟。熬過了刀槍雨林,挺過了糖衣炮彈,沒倒在政治斗爭,更是活的比誰都安然、長久。
可就是這樣一個放權的時候放的比誰都放得下,退休比誰都退得早的老爺子,在這個國度內卻沒幾人敢招惹。和他同一個時代的老爺子們提起他的時候,多半都會牙癢癢地說上一句「那個瘋老鬼可是個好福氣的!」
明明也是個大老粗,書讀的比他們誰都不多,可居然老牛吃女敕草地娶了那位知書達理聰慧無雙地大家閨秀,雖然沒能有個兒子,在他們這代人眼里有斷送了香火地嫌疑,可不還是還有個養子,孫女兒又跟他姓麼?最可恨的還是老鬼運氣好,收養個孫子都能收養到那麼聰慧卻懂隱忍地孩子。
可雖然老人們會牙癢癢,但卻沒幾人會羨慕。
任誰都能看的出,君家雖然如今興盛依舊,可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子嗣稀薄。
君老爺子在軍中威望甚重,老部下們一個個都身居要位,可他依舊是老了,老了的獅子或許沒人欺負,但是等獅子死了呢?唯一的女兒經商,養子又只是個讀書人,不涉軍政,孫女和養孫同樣使然,這讓很多人都琢磨不透君老爺子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他就不明白一個樹倒猢猻散的淺薄道理?
被無數人都看不透地君老爺子此時此刻正在家中後院的葡萄藤下的躺椅上,隨著躺椅優哉游哉地一搖一晃,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小壺上好的紹興黃酒,他老人家手中還把玩著一個精致玉杯,隨著搖椅地晃動頻率輕哼著最愛的京劇名曲《霸王別姬》。
這是他那位夫人的最愛,夫人走了多少年,他就學著唱了多少年。只是已經好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唱的高興,恣意!
慈慈喲,你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瞞得過外公呢?只是你既然要玩,外公就好好地陪你玩一玩。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還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家里會有男孩子出世呢!天曉得他那寶貝重外孫出世後,他樂和成了什麼樣!
身後突然有了故意加重的腳步聲,那是他早已習慣的警衛員的步伐。果然,沒等他回頭那人就已敬禮詢問︰「首長,先生和小姐已經回來了。」
君老爺子瞬間呵呵笑了一聲,擺擺手,他就在這里等著,看那丫頭到底要玩什麼戲法。
五年他都忍了,怎會忍不了這一時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