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二十三兵佬夜摘支書菜
一行人說著論著走上河岸,回到寮里。寮里炭火依然在,鑊中雞湯熱氣騰騰。淡鋒放下手中扛的煲,拿起碗舀了一碗雞湯,趁熱喝起來。
「先喝碗暖暖心,」淡鋒說。
「我也喝一碗。」厲有成說。
「咋辦?」柳天忠看著擺在地上的一應物品︰雞、糕點、面包。
「咋辦!有什麼咋的,吃了唄。」淡鋒手捧雞湯看了一眼柳天忠,「胡須佬,咱又來對飲過。這回又看誰先醉!」
「飲就飲,還怕你不成!」柳天忠說道,說著捋起衣袖,把鑊中雞湯舀起,盛在一個大盤里。
「我來切菜。」廣土說著搬過砧板,在燈光下干起活來。
「我煲飯。」阿木說,「沒有飯,吃什麼都是假。」
「不用了吧?」厲有成放下碗,說,「我們還是隨便吃一點算了。」看看天,「明天天會轉好哩。天一放晴,我們就得開工。都擱了幾天不開工了。這樣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把橋建成。」
「急什麼,」淡鋒說,「工是要干的,飯是要吃的。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吃碗飯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大伙們,每人干一樣就行了。我燒火!」
「既然這麼說,」厲有成說,「我們大家都出出手,就快了。吃了好回去。」
說話間,柴入灶,鑊開炒;飯在煲,工上手。將就的夜宵,草草辦上。淡鋒燒著火,從床底拖出酒罐。冬至那天飲剩的酒還有大半罐。
「夠你飲的了,」柳天忠炒著雞肉,對淡鋒說道。這雞肉本是要白切的,但是考慮到天冷的緣故,所以柳天忠主張焯一下。鑊鏟在他手中,人們隨他怎麼炒就怎麼炒去,反正樂得吃現成。
「我看著看著,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柳天忠說道。
「少了青菜!」淡路說,「這還用說嗎?」
「對,對……」柳天忠說,「沒有青菜,就是龍肉也不愜。那樣東西解油氣。」
「還解酒哩!」厲有成說。
「這個我可沒听說過。」柳天忠說,「不論怎樣。有些青菜吃著也上口,不膩頸。」
「好是好。三更半夜的,去哪里找了來?」厲有成說道。
「這件事交給我!」淡路說。鄉間村地,找餐把兩餐的青菜蘿卜,還不是件方便事?只是夜靜更深,模黑瞎火的不方便而已。黑夜下地模菜,這樣的事兒,淡路在讀小學時就干過。守在這路邊寮的這些時日里,淡路早就把方圓的菜地熟記在心。順著公路走上幾百米,就有一塊菜地,那里的菜蔬齊全︰白菜、蘿卜、波菜、芥菜樣樣都有。最吸引淡路關注的是,那塊菜地里還有雞肉的絕佳配料︰芫荽。在淡路看來,無論多好的雞肉,多上剩的配料,都比不上這種東西。這塊菜色齊備的菜地,淡路也知道是誰的。那是村支書家的。村支書家離菜地不遠,每當天晴地爽的朝早,路過的人都會見到一個中年婦人在這塊地上待弄這些菜蔬。這個婦人長著一張馬臉,成日家黑口黑臉的,求她辦事比求支書同志本人還難。也難怪,支書大人一家五口,除了一個還在讀師範的小女兒,都吃著皇糧領著公響。首先支書董胡聲是響當當的本地王。當年剛從高中出來的董胡聲,一介書生,除了識得兩個字,屁事不明,閑事不理,卻被下鄉的革委會主任慧眼識珠,一夜之間成了全公社最年輕的大隊長。後來大隊支書厲有成出了故障,年青的董胡聲順理成章當上了大隊支書。有簽于當時形勢特殊,董胡聲還兼著大隊長一職,成為全公社一肩擔兩職的標兵人物。正如人的一生不能事事都順順當當一樣,後來,革委會主任在一件冤假錯案中,被人參了一本,從此與董胡聲分道揚鑣。失去靠山的董胡聲,一下子明白權術的至關重要,自此把已經到手的權勢牢牢掌控于手中。村中的人事任免,全看他臉色行事。其他大小事情,更是難逃他的法眼。再說董胡聲老婆楊喜鳳,在夫君成了支書之後,先是被安插在生產隊里當了名記分員。後在一次換屆中,楊喜鳳進軍村委,從記分員月兌胎換骨般晉升為村里的婦女頭。這個小婦人從此眼高于頂,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中。村人雖對其恨得牙癢癢,有忌于董胡聲歷年積習下來的婬威,升斗小民又如何奈何得了她。董胡聲那兩個小學勉強讀滿的兒子,借了老子的光,亦四平八穩地被安派進了本村小學,做了一名教員。听說,就在最近還神不知鬼不覺的給轉正了。真是一門鴻慶!淡路要去模董胡聲的菜園,實是大出眾人所料。但三更夜半的,有人自告奮勇的去,已經是求之不得了。誰還理會他的菜是從哪里來,哪里下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