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王子珍焦急的來稟報燕翼之吐血,所以燕凌便急匆匆的趕來了,只不過趕來之後的燕凌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太毛躁了,單看燕翼之那「小人得志」的模樣,他的身體便沒什麼事情。
而且燕翼之本來就是個將死之人,他吐點血算什麼。
燕凌立刻就淡定了,收斂起臉上焦躁的表情,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姜太醫,起來吧,朕給你特權,不再朝堂見朕可以不用下跪!」燕凌清冷的開口,卻是給姜月送福利。
姜月的年紀的確大了,而且事實上他也早已經退休了,他完全可以不必留在皇宮中服侍新皇,雖說留下來的他仍是太醫院之首,皇宮內最出色的大夫,待遇無人可及,但對于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來說,權利和榮耀已經不再是值得追求的東西了。
健康和長壽才是他的追求。若是為了自己考慮,姜月完全可以從燕凌這里退休,然後衣錦還鄉的當一個富翁安享晚年,絕對比每次見到燕凌還有那些王宮們就得下跪叩頭來的舒服。
可以說,姜月能夠留下來是對燕凌的一種支持,所以,燕凌自然不願、也不會在他面前拿架子了,她也知道現在的姜月最需要的賞賜就是不用時時刻刻叩頭行禮。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難道每次跪下、爬起來的容易啊!?
「多謝陛下,老臣……」姜月感激無比,在答應燕凌之後竟然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來謝恩了。
「快起來吧。平王的病情如何了?」燕凌臉色已經恢復如初,不緊不慢的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之後,才開口詢問。
姜月斟酌的看了燕翼之一眼,見他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尤其是吐血之後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但姜月可以肯定他的身體定然是改觀了一些,便走到燕凌面前,道︰
「回陛下,依照老臣看來,平王的病雖然沒有康復,但平王脈象平穩,不像是將死之人!」
有這樣一句話便足夠了,燕凌之所以著急是因為听王子珍說燕翼之吐血了,還以為燕翼之將不久于人世了呢。如今得到了姜月的話,燕凌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燕凌雖然薄情,但她還是不希望失去燕翼之這個大哥的,骨肉親情終究騙不了人,燕凌是喜歡這個大哥的。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過被人寵溺的感覺。而燕翼之卻可以給她這種感覺!
有皇甫玉作為愛人,燕凌從皇甫玉的身上更多的是感覺到輕松和愉快,並沒有燕翼之身上這種溫馨的親情。
燕凌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貪心了,她不僅得到了最喜歡的情郎、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想擁有最骨血的親情。只是,燕凌也知道自己太過貪心了,皇家的權利和親情向來都是矛盾的,自己能夠兩者兼得嗎?
「讓陛下擔心,本王心有愧疚。」床上的燕翼之見燕凌不理會自己了,心知她是故意冷落自己,但他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是相當不要臉的爬起來站到了燕凌面前,固執的想要燕凌看著他。
這個樣子的燕翼之倒更像是一個孩子,因為玩伴不理會自己而讓他賭氣的站在她面前,非要讓她注意到自己。
「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就好好休息吧。」燕凌覺得燕翼之站在自己面前十分的「礙眼」,所以她十分干脆的站了起來就走。
燕翼之愕然的看著走出房門的燕凌,心里失落起來,但是他卻無法開口請求燕凌留下,只能看著她走遠。
王子珍沒有著急離開,而是湊上來關切的問道︰
「王爺,您身上真的沒什麼事嗎?」
剛才燕翼之可是吐了不少血的,都把王子珍給嚇壞了,他實在擔心燕翼之活不長啊,燕凌好不容易有個哥哥,王子珍是迫切希望燕凌可以多感受一下骨肉親情的。
「好像是好了一些,王公公上心了。」燕翼之很客氣的回復。
空善並沒有著急離開,就跟在王子珍身邊,當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空善就用審度的眼神看著燕翼之,雖然平王的臉色是比以前蒼白了,但是蒼白中卻透著紅潤,看來他的身體是真的比以前好了不少。
若不是因為知道燕翼之有無法治愈的咳疾,空善都以為燕翼之是個無病之人呢,現在的他最多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老臣告退了,若是平王還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老臣。」姜月也在這時起身告退,他實在是看不出燕翼之的病情,不過他也肯定燕翼之暫時是不會有事的,所以也就不用守在這里了。
當姜月離開的時候,心里還忍不住的疑惑,平王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慢慢恢復的跡象呢!咳疾不是無法治愈嗎?難道說燕翼之身邊還有高人治療?
眼看著姜月已經走了出來,尚守在外面的太醫們都是一陣輕松,雖然他們也都是醫術高明之人,但也是心驚膽戰的,畢竟他們看得出來陛下是在乎平王身體的,而平王的身體根本就無法治愈,也好在有姜月太醫打頭陣,即便出了問題也有姜月擔著,陛下怪罪不到他們頭上。
太醫們深深覺得,姜月能夠回來真是太醫院的福氣啊,他們這些太醫都是廢帝的醫師,難保新皇會對他們有意見的。
燕凌並沒有回書房,而是想在皇宮中走走,入主皇宮已經幾天時間了,但是燕凌一直都沒有時間在皇宮四處看看,有段飛陪著,燕凌便悠閑的在皇宮中轉悠起來。
段飛相當識趣,沉默的跟在燕凌身後一言不發。段飛雖然不會說話,但不是木頭,作為隨身侍衛的他看到了剛才燕凌對燕翼之的關心。
但段飛也知道,燕凌是不想表現出關心燕翼之的樣子。這或許是因為她的感情不喜外露,也或許是因為她想保護燕翼之吧。
燕凌雖然已經算是燕國的實際掌權人,但她還是有太多的敵人,當她對一個人表現太過親近、而這個人又正好是隸屬于外國九江王的人時候,他的處境應該會變得更加凶險吧。
幾天前,不少朝臣們都在吵嚷著要拿下九江,這些朝臣是不明白燕**隊多麼疲軟、國庫多麼空虛的,因為大漠和西蜀的同時發難,燕凌已經不得已的放棄了對西蜀的抵抗,如今西蜀在荊州鬧騰的十分厲害。
「陛下,上官軍師在那里!」段飛默默跟在燕凌身後,最先發現荷花池的涼亭中有人影,他細細辨認才看出那是上官清,于是便開口提醒道。
「你在這里等一下,朕自己過去。」燕凌抬頭看著荷花池中的人影,不免蹙眉。
粗布青衫、腳著草履,冬季的荷花池中沒有一點綠色,但那抹青衫卻是整個荷花池的點綴,竟然讓這滿園都起了一點盎然的味道。
上官清似乎是有心事的,他站在涼亭中一動不動,抬頭凝視著正北方向,清攫平淡的臉上似乎帶著淡淡憂愁。
「在皇宮中住的不習慣,倒是朕虧待你了。」燕凌漫步走進涼亭,上官清都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來了,直到燕凌開口說話才把他嚇了一跳。
「臣參見陛下!」上官清連忙跪在地上行禮。
上官清雖多年在軍中,但並沒有修習武功的,他所會的也就是幾招戰陣殺人的招式而已,所以沒有感覺到公主的到來也不奇怪。
「起來吧,想什麼呢?」燕凌隨意的在涼亭旁邊的藤椅上坐下,看著上官清笑道,當她的目光落到他被凍得通紅的腳上時,她的嘴角勾了勾。
一代儒雅軍師此時卻穿著草履,露出被凍得不輕的腳丫子,的確讓人忍俊不禁。
「臣擔憂北方。」上官清如實相告。
「北疆?」燕凌疑惑,北疆王就在鳳城使館住著,而且如今就在迫不及待的跟燕國商議通商之事呢,北疆似乎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北疆王雖然一心跟我大燕休戰通商,但是北疆國內不少勢力是反對的,北疆人蠻化不開,他們認為搶劫才是正道,讓那些粗蠻的北疆人接受通商實在困難、」上官清久居幽州,一直以來都跟北疆人打交道,對這些北疆人的性情最了解不過了。
雖然上官清很贊成燕凌的通商之策,但終究是怕北疆人沒有耐心,無法接受通商的事情。而且,北疆人是很不會做買賣的,一旦北疆人在通商中吃虧太多,那北疆人積怨之下爆發更大規模的戰爭也不一定呢。
無商不奸,在任何時候都是定律。上官清深知中原商人的奸詐,那些蠻化卻誠實的北疆人在通商時候必定是要吃虧的,而如何保證不讓這些北疆人吃虧實在太難了。
「陛下,通商、設置陸關雖然是好事,但恐怕難以操控,下官知曉陛下的計劃,但陛下的計劃跟以前設置互市有太多的不同之處,通商隊伍在進入他國之後因為沒有監管機構難免發生不愉快的事情。」上官清見燕凌審度的看著自己,便又解釋道。
听到上官清的這句話,燕凌總算是听明白了。而且也覺悟到自己所設立的陸關和通商之事並非想象的那麼容易,歷朝歷代之所以只在邊境設置互市是有其道理可言的。
因為古時候多數人知識有限,當兩國商人行商之時便難免有不公平交易的現象,而這些現象是無法杜絕和監控的,即便燕凌在國內設置五萬人的陸關人員也是遠遠不夠的。
時代的發展需要一定的斗爭和磨合,要想從無到有更是需要經歷破繭般的折磨。
燕凌明白自己的計劃有些超前,甚至因為這個超前的計劃,會引起不少的動亂也不一定呢。
「你的意思是朕不應該設置陸關?不應該跟北疆進行通商?而應該開放互市嗎?」燕凌斟酌半晌,才開口問道。
上官清再次搖頭,道︰
「陛下能夠開放陸關是好的,而且如今燕國的形勢也的確需要開放通商,否則不僅是國內的商品無法流通,甚至北疆人也會因為得不到中原商品而再次南下,臣怕北疆若是卷土重來,我燕國已經無兵可派。多次戰爭雖然是我燕國方面佔了優勢,但就消耗而言,北疆人戰斗力的損耗遠遠在我大燕之下。北疆人口數百萬,人人皆兵,而我大燕人口千萬,兵員不過百萬而已。硬拼是絕對行不通的!」
這也正是上官清憂愁的地方,他看出了燕凌通商計劃的弊端,但是他也明白通商是必須進行下去的,且刻不容緩。而如何避免通商中意外事情的發生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北疆人難道有動靜了嗎?」燕凌暫且拋開通商的事情不管,而是先開口問道,只有確定了北疆不會再次進攻燕國之後,燕凌才能放開手去處理通商的事情,而若是北疆在這個時候再次發難,那麼他們便是敵對國,還如何進行通商之事呢。
「暫時還沒有,不過臣在來京城的時候,發現北疆牧民已經大部分朝南方遷徙。」上官清回道,這個跡象是每年都會發生的跡象,因為北方的冬季尤其寒冷,而越是靠北氣溫自然是越低的,所以北疆人便需要南下在燕國邊境之北越冬。
「朕現在就通知北疆王,讓他回國,以免北疆國內發生動亂。」燕凌也知道北疆內部落眾多,軒轅破一天不在北疆,北疆的局勢便有可能發生轉變。
雖然北疆動亂對于燕國來說是有利的,但因為有了北疆王而能夠進行通商,燕凌也實在不願放過這個機會。
燕國需要北疆的戰馬,而且是大批量的戰馬。燕國是打贏了多次戰爭,但代價就是巨大的傷亡代價,燕凌手下私兵所配備的戰馬已經損耗大半,其中皇甫玉當初從大漠販來的戰馬也用光了。
因為大漠出兵,從大漠販馬的事情便只能擱置了下來,目前整個燕國部隊中的戰馬都在減少。
燕凌讓留守荊州的左武衛按兵不動,不主動出擊西蜀步軍,也是因為戰馬的緣故。雖然燕國境內也出產馬匹,但是質量遠不如北疆王種戰馬和大漠戰馬。
保持戰馬數量,好在翼州跟大漠兵決戰的時候保證每個騎兵胯下戰馬的質量,才是勝利的關鍵。
「听說玉王爺已經打算帶兵從涼州攻擊西蜀?」上官清轉而又問道。
「想來他已經在昨天的時候到達了涼州軍營,今天或者明天便會發動進攻了。」燕凌答應道。
「不如先讓皇甫玉切斷大漠兵的退路,西蜀的事情暫時放一下,司馬錯如今就在荊州治理荊水,臣認為有司馬錯在,西蜀兵是不可能攻佔荊州的。即便左武衛和方敏芝的水軍不動,司馬錯也會找機會教訓西蜀軍隊。」上官清懇求道。
燕凌沉默起來,南方已經傳來了消息,燕雲芝的部隊在從壽春返回九江之後出兵攻佔了西蜀的臨江城,而且南唐也開始組織大規模的軍隊抵御西蜀水軍,可以說西蜀目前已經進入了兩難境地。
燕凌之所以放任西蜀步軍在荊州胡作非為,便是為了讓西蜀將注意力大部的集中到南唐。而今,燕凌的確做到了,因為跟南唐戰事膠著,西蜀已經無暇顧及北方涼州的情況了。
而且皇甫玉的軍隊準備從涼州進發的事情是沒有人知道的,這一點皇甫玉做的很好,隱秘性即便是出色的間諜都發現不了。
燕凌要的也是突襲的效果,若是皇甫玉能夠帶著軍隊突然發動攻擊,那麼西蜀北方的口子就被撕開了,而若是讓皇甫玉先帶兵堵截了大漠兵的後路,那麼在涼州的軍隊便會暴露了,會不會讓西蜀生了防備,而加強北方防御呢?
「荊州的西蜀兵,朕不擔心,朕擔心的是皇甫玉在涼州的軍隊暴露之後便無法用突襲戰術了。」燕凌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而听到燕凌的話,上官清卻不由得深深看了燕凌一眼,他赫然發現,是燕凌太為皇甫玉著想了。作為一個君王,她只需要發號施令便可,至于事情自然是要下面的人想辦法不遺余力的完成了,否則要這些人做什麼!要皇甫玉的才干做什麼。
「陛下,臣相信玉王爺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的,既可以切斷大漠兵的後路,也可以做到絕對的隱秘,不被西蜀發現燕軍的進攻意圖,而且即便我軍的意圖被發現,玉王爺也應該有能力做出應對之策!」上官清立刻低頭,卻篤定道。
若是皇甫玉連這點都做不好,他還算是什麼天才元帥啊!而且上官清覺得給皇甫玉一點壓力也沒什麼不好的。
听到上官清的話,燕凌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都是自己顧忌太多了,皇甫玉必然應該有其過人之處,值得燕凌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