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發現將離最近越發煩躁了起來,她私下揣摩大概是因為要生產了,所以情緒格外的煩躁將離承春。因此一邊拿話開解,一邊也著人報給朱氏。
將離不只是一丁點的煩躁。她的大限快要到了。她記得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她被人冤枉陷害,不過兩天,正月十八,她就被人沉入了江底。
如今雖然謹言慎行,風輒遠也並沒有刻意的來堵過她,可她卻還是忍不住的焦躁。這種心里有事,又說不出來的郁悶,讓她的胸口像是燒著一把火,燒的她坐臥不寧。她不知道這一輩子會如何。一切都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再悄悄的往前進行著,可她卻不知道命運會不會成為她的助益。
時間畢竟太短,她不知道那兩個人會不會天雷勾動地火。那倒也沒關系,只要能被人抓到現形,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奸情,都是百口莫辯。
將離如此自我安慰,卻仍然沒有一點放松的意思。她扶著腰,有些無耐的盯著寂無一人的院門口發呆。
那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將離的眼楮不受控制的眨了眨,垂眸看向了別處。進來的是林暮陽,他身後還跟著經常給將離把脈的大夫。他並沒看到坐在炕沿的將離,可將離還是有些心虛。
玲瓏掀起簾子,請林暮陽進來,奉上茶,一陣寒暄,大夫便坐下來給將離把脈,屏氣凝神,好一會才道︰「夫人身體健康,母子平安,都不礙事。只是臨盆之日將至,平時還是多走動走動……只是夫人心緒郁結,想來鎮日睡的不太踏實。我再給夫人開些養神的藥,喝兩劑看看。」又囑咐交待了一些事項,這才告辭離開。
玲瓏送大夫出去。林暮陽這才看向將離,道︰「你最近怎麼了?听說茶飯不思,連覺也睡的不踏實?」
這才幾天。明顯將離就憔悴了許多。
將離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袖口,煩躁掩飾都掩飾不住。道︰「心里煩。」
林暮陽一時沒說話,半天才道︰「你什麼都不要去想,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
將離不禁沖口而出︰「我不想生了。」
「你說什麼話!」林暮陽很是惱怒。將離這是怎麼了,這麼幼稚的話也說得出來?一抬頭,卻對上將離煩躁的眼,那股子憂傷幾乎和眼淚一樣溢出了眼眶,一時又心軟了。安撫道︰「也不過就剩這麼幾天,你再難過,再難熬,忍忍就過去了。」
將離什麼都說不出口,只垂下頭,任憑眼淚一滴滴落在自己的衣襟上。她實在是繃不住了,她很害怕會宿命重演。可到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命運的沉重和龐大。她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更別說一吐心事和尋求支持的人了。
林暮陽遞過去一條帕子。將離伸手接過去,勉強拭了淚。這才抬頭道︰「萬一,我捱不過去……」林暮陽挑眉要說話,卻被將離哀懇的制止,她問道︰「敢問大人。能否善待這個孩子?」
林暮陽壓抑著不安的憤怒,道︰「這是林家血脈,我自會看顧。」
將離點點頭︰「有大人這一句承諾,我便沒什麼可惦記的了。」將離閉了閉眼,透出一點疲乏的笑來,道︰「林大人,將離有一事相求。」
「說!」
「當日大人曾說,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相信將離,不知現在可還算數?」
林暮陽點點頭,道︰「這話我記得。」
「那麼,林大人——」將離忽然起身,扶著炕沿,緩緩的跪了下去,道︰「將離一生孤苦零丁,無有牽掛,如今只剩得這麼一個孩子,有大人肯照拂,將離死亦瞑目,只求大人念將離可憐,一旦身死……」
林暮陽猛的打斷她,道︰「大年下的,說什麼生死?還不起來。」他伸手來提將離,雖然心下惱恨,卻也顧念著她的身子沉重,因此雖然用力,但終究是用了兩只手臂。
將離借力起身,卻仍是執拗的道︰「一旦身死,求大人替將離報仇。」
「報什麼仇?」林暮陽一聲冷笑,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若不願意見他,等生下孩子,我送你回江南,那里七弟的產業還在,沒人在乎你是誰……一輩子平平安安的也就罷了,你若有意,改嫁也好,都隨了你將離承春。」
將離並不詫異。看來林暮陽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她自然盼著走,可是讓她們母子分離,她多有不甘。只是如今不是奢求的時候。
她淒然一笑,喃喃的道︰「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她實在有點懷疑自己還有沒有這個福份。
「是,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林暮陽鄭重的承諾道。
正月十四的早晨,繡清慌里慌張的跑向朱氏的院子,語無倫次的稟報︰「陳大女乃女乃發動了。」
朱氏沒生育過,一听這話,也有點激動兼興奮,一迭聲的吩咐人請大夫在院外坐鎮,一邊自己也換了衣服帶人來將離的旺祺閣。
穩婆都是一早請好的,此刻早把將離挪到了一早就備下的產房里,燒的能的炭火把產房布置的溫暖如春。
朱氏在外面听著穩婆不是時的匯報︰開一指了……開兩指了……
都過了中午,將離還只是開了四指。初時產房里還平靜,只有穩婆們小聲的說話聲,等到過了正午,就開始傳來了將離痛苦的申吟。
穩婆跑出來回道︰「夫人,陳大女乃女乃生的有些艱難,只怕……不知道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朱氏被嚇的怔了。原本將離的申吟已經叫她雙腿發軟,又听穩婆問的如此直截了當,心頭就是一沉。她倒不是顧惜將離的一條命,只是再也想不到,添人進口——即使不是添林家的口——應當是一樁喜事,可怎麼就突然殘酷到要決擇生死了呢?
一個生,難道就是要以另一個人的死為代價嗎?
朱氏心亂如麻,竟然腦子里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她忽然開口道︰「保孩子……」
穩婆並不奇怪。她見的多了。許多富貴人家,主母不能生,只能讓姨娘們生,為了讓孩子跟自己親,去子留母的多了,她早就見怪不怪。當即點了頭,匆匆進了屋。不一會就听見將離的申吟更人了,夾雜著穩婆們催促的聲音︰「用力,女乃女乃用力啊……」
其中一個穩婆小聲道︰「十指都沒開全呢,這會用力頂什麼用?不若再請大夫給瞧瞧?」
另一個也附和道︰「是啊,就算是不顧惜母體,可這樣再耗下去,只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眼看著這產婦體力殆盡,都虛月兌了,還哪有力氣生?」
一時眾人面面相覷。
不說富貴人家,就是小門小戶,生孩子也沒有讓大夫進門的道理,那樣就是死了名聲也是不好听的。
最後穩婆來跟朱氏請示。朱氏才不在乎這些,原本是不想讓大夫進產房的,橫豎有許多個理由,可一听再耽擱下去,只怕孩子也不能保,這才猶豫起來。
就見門外大步進來一個人,道︰「怎麼樣了?」
朱氏見是林暮陽,忙道︰「從丑時就開始發動,這都快六個時辰了,還沒動靜,只怕……母體是凶多吉少。」
「那還愣著做什麼?大夫呢?讓大夫進去瞧一瞧。」
朱氏低笑一聲,道︰「四爺,你這是急糊涂了,那里是什麼地兒?怎麼能容男大夫隨易進出?」
林暮陽怔了一下,隨即也回過味來。男大夫也是男人,將離這會定然形容狼狽,若是被別的男人看過了身子,她便不必再活了。
他轉瞬卻又有了主意,道︰「這也沒什麼難的,把大夫叫進來,只在門外,由穩婆轉述情況,再斟酌用藥處理不就成了?」
有了大夫在一旁處置,將離這才得到了應得的禮遇。一時有穩婆叫她含了人參,又趁她不是那麼疼時,喂了些容易吃的食物。
等到臨近傍晚時,終于從穩婆口中听到「宮口開了八指,想來不用一個時辰,就可以順利生產了」之類的好消息。
朱氏在這守了一天,神經也在極度緊張和焦慮之中,听到這個消息,一頭是慶幸,一頭又是煩躁。孩子能順利出生是最好不過,可是……她看一眼林暮陽,勸道︰「四爺公事辛苦,又在這守了這麼長時間,不如先回去用飯喝口熱茶,這里有妾身呢,一等有了好消息,妾身一定第一時間報與四爺知道。」
林暮陽想想也是。將離身份尷尬,他和她的關系就更尷尬,非親非故,他做到如此地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雖說在這府里,不會有人傳說什麼,可到了府外,流言蜚語,不定多難听呢。
听穩婆話里的意思,想來順利生產沒什麼大礙,他在這也不過是白等著,還不如就回去算了。
林暮陽就點點頭,道︰「夫人辛苦,這里就都交給你了。乳娘都準備好了?還有小孩子所需的衣服之類……」他也沒做過孩子爹,猛的一听即將要迎接新生命,躍躍欲試之際也有點慌亂,饒是他也算經歷過風浪的人,可是一想到過不了多大一會就能看到軟軟女敕女敕的小生命出世,他的心也是柔軟的。
朱氏笑道︰「四爺放心,一切……」
忽然就听產房里有人尖叫︰「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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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子終于清淨了,可以安心碼字了,可是敲鍵盤敲的手疼,手腕子酸,這樣的日子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完結了俺一定要好好休息。新書《沈家長女》日更中,求收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