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過幾日就是重陽了,家里這幾天都在忙著各處的節禮,當家真不容易呢容顏有惑!」連氏笑得矜持,這已經是第二次端茶了。
午宴後大家聚在花廳里,老夫人陪著眾女眷閑話了一番家常就借口身體不好回了她的院子。連氏又陪著坐了一會兒就端了茶,顏容兩位舅母知機離去,南宮老夫人卻像是沒事一般留了下來。可她既不說事,也不說走,連氏只好端了第二次茶。
「沒錯,主持中饋也是個累人的活兒!你這將軍府上人口簡單還不算什麼,南宮家上千人,禮品往來很不輕松。不過還好我早就把這擔子撂給長媳,不用操那麼多心了!」南宮老夫人接著話,卻就是不提離開的事。
連氏不得已,為難地開口︰「姑姑容顏有惑!」
南宮老夫人眼神莫測地看著她,直看得連氏臉色開始不自然起來,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嫂子在世時,我們的關系就是最好的。我就是想看看我們三娘以後是否平安和順。若有需要,以後大家也好互相幫襯著些。」
連氏一听就知道她說的是怎麼回事。連家老太爺的妻子出自皇商余家,本朝商人的地位雖和平民等同,不屬賤籍,商人與官家之間通婚的也有,卻都是些官家旁支或庶子庶女。連老太爺是嫡支長孫,娶老夫人余氏時很是經歷了一番苦難。那時,南宮老夫人還是待嫁女,與余氏交好,支持了他們的婚事。
余氏有一樣測算命格的法器,只傳女不傳男,而且不是個個女兒都能啟用,每個人只在九歲生辰時有一次機會,若能用,則可測出結果,若不能,就不會有動靜。
南宮老夫人為什麼如此關注她這小女兒顏容的命格呢?
「前年二娘九歲,您……?」連氏說一半,留一半,意思就是為什麼那時不關心二娘的,此時卻緊盯著三娘?
南宮老夫人垂下眼簾。連夫人知道她這是打定主意要參與到底,又不說原因。可她是自己的親姑姑,再拒絕,就有撕破臉的危險了。
「好吧,我安排您去沐浴更衣,三娘已經在準備了。」連氏站起來,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顏將軍駐守邊關,家眷不得離京,連氏獨自帶著兒女守在洛京。這導致連氏對娘家甚是依賴,對這個連老太爺疼愛胞妹,想說出不允的話,很難。
顏容慢慢地解開女敕黃色釘珠腰帶,月兌下輕薄的粉紅輕紗披帛,甩掉束胸及地長裙,蹬掉厚底輕履,然後走到冒著熱氣的浴桶邊。
現在還沒到晚上,午宴結束沒一會兒。因為早上有客來,她打扮得很隆重,剛才回來听說備了熱水沐浴,還以為「應酬」結束,可以換回舒服的家常衣服了,誰知竟是要去祠堂拜先人。
真不明白,九歲女孩子的生辰,怎麼會要去祠堂?這樣的習俗真是奇怪,听都沒听過。還有這朝代,即不像唐,更不像宋,都不知道是在哪里!
「三娘子,奴來伺候您沐浴!」迎春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外面飄過來,在安靜的屋子里漾起漣漪。
「啊!你先別進來!」顏容被嚇了好大一跳。她正出著神呢。
迎春只是例行公事地問,她一向是人未到聲先到,就是不想突然出現嚇到小主子,可話音才落,就听到三娘子急急地阻止,同時還伴隨著「撲通」的水聲。
「三娘子?您怎麼了?」迎春停住腳步站在屏風外,擔心地問。
「以後我沐浴不用你們伺候!」顏容躺在浴桶里,還不放心的用手圈著自己的胸。
「可是,三娘子,您從來沒有自己沐浴過!」迎春十四歲,雖然是剛升的大丫頭,但她今年以前在小主子身邊做二等已經有三個年頭了,再之前在院里做灑掃的小丫頭。那時候三娘子還小,肯定也是不會自己沐浴的。
「那是以前!」顏容斬釘截鐵地說。
以她七年的職場經驗,如果想要下屬听你的,最好用這種語氣說話。
迎春心里一悸,下意識地應聲。
「好了,你出去候著吧。」顏容听到開門關門的聲音,放心了,開始洗刷刷。
九歲,還是個女童。意識里幾天以前自己還是個成年女子,雖然瘦得皮包骨,但第一第二性征都明顯得很。現在突然換到了一個女童的身體里,真是不習慣。不過這具身體手腳修長勻稱,皮膚女敕滑細致,如白瓷般泛著瑩瑩光澤。
低了頭看水面,那里有個倒影,雖然沒有現代鏡子里的清楚,卻比早上照的黃銅鏡好得多了。杏眼柳眉,懸膽直鼻,櫻紅朱唇結合在還有點嬰兒肥的鵝蛋臉上,說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是個美人胚子呢。
「雖然比不上這具身體的二姐明艷,卻已是中上姿色,顏容,你要知足!」前世的身體,還沒有這個漂亮。雖然看著陌生,感覺很驚悚,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畫皮來,昨晚睡覺時都不敢一個人睡,也睡不沉。
「三娘子,您說什麼?」連翹的聲音不近,在淨房門外。
「沒,沒說什麼。」顏容忙答了,生怕她闖進來。這個陌生的身體,現在已經是自己的了,再如何不習慣也只能接受,而且還要好好愛護。
「三娘子,上個月夫人就給你準備了五套新衣,一會兒換哪套?」連翹一笑兩個淺淺的酒窩,她性子開朗,比迎春活潑。原來她正在給小主子挑衣服。
「剛才穿的粉紅,一會兒換柳綠那套吧。」顏容隔著屏風躺在溫暖的浴桶里,心不在焉地答。
她覺得自己此刻還能好好地安靜地洗浴,就已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雖然還是很不適應,但這個身體很健康,就為了這個,她感激老天爺給了她第二世。
「您快些兒出來,水要涼了。而且我們也不能去太晚,讓大家久等。」連翹清脆的聲音又傳來,「奴把衣服放在屏風上了,您出來沒?奴幫您擦身吧。」
「不用不用,你出去候著就是!」顏容慌忙擺著手,加強語氣,卻忘記人家根本看不到她此時的肢體語言。
九月初六,正是涼爽怡人的時候。沐浴後一身輕快的顏容來到母親的主院,與一眾女眷往後院祠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