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容顏有惑。
每年清明多有雨,今年也不例外。顏家兄妹三人騎著馬披著簑衣,周圍跟著三十來個護衛在一路疾行,他們這是去給連氏掃墓。
連氏獨自葬在城西郊外三十多里處的顏家祖墳,兄妹幾人去的路上不斷見到同去掃墓的族人。大家點頭問好,簡單說了幾句話就又埋頭趕路。沒辦法,冒雨趕路的時候,談話很不方便。城外的泥路被雨水澆得泥濘不堪,坐在馬上也要小心萬分才不至于重心不穩跌下去。
掃完墓回到城里,幾人先到城門不遠處的茶樓吃了些東西,熱熱的茶和點心下了肚,被細雨帶來的寒氣才總算是驅散開了。
「听說有些地方清明不掃墓而是去踏青?」顏宛秀氣地吃完一塊點心,皺了一上秀氣的眉,才秀氣地開口,「我們什麼時候也去踏青吧?」
只怕她是想起那次顏飛毅回洛京時一家空去馬場玩的事情了。那時的記憶雖然不算美好,但因為畫面里有連氏在,記憶就自動剔除不愉快部分,只留下甜蜜的部分。
「黑五早幾天不是和你們都計劃好了清明過了就去吧?不如就明天吧。」顏容看了一眼茶樓外面的天,「明天天氣就好了。」
她離開洛京的日子已經很近了。原先就打算掃了墓就去,頂多三四天後就要動身。
「阿容你還能看天了呀?」顏宛吃驚,「從哪里學來的?」
顏容笑開來︰「和莊里的農人學的,人家是真正的看天吃飯,能沒點兒本事嗎?」。
「真的?想不到他們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顏宛雖然接受妹妹去學農事,卻仍不覺得那有多必要。這也不怪她。就算欣朝的階級觀念不是特別嚴重,像她們這種上流社會的少女總是對一身泥的農人接受不來的。但因為有顏容這個妹妹總是向她介紹些平時並不了解的東西,她才對不同的人多了些了解,而不再像其他家庭物女子一樣只知道周邊幾個世交的情況,也只認識那麼幾個人。
第二天的踏青參與者眾多。
因為原本就計劃好的,所以吃的用的都很好收拾。照著當時擬出來單子一樣一樣撿起來打包就可以。
最忙的要數連翹和廚房的管事丫鬟她們這些。為了出行要準備很多吃的,路上吃的、踏青時吃的點心都要事先做好。
但大家都是忙得熱火朝天,有說有笑非常開心。
她們暫時忘記了即將到來的離別。
原先只是顏容兄妹幾人和白女還有黑五、黑六,余家兄弟來了之後就又加上他們兩人。然後听到風聲的八皇子也來了。順帶著連家的兄弟姐妹們也遞了信來想一起去,于是這天出發的隊伍,主子帶丫鬟小廝還有管事護衛等人。足足有近四百人!幾乎想當于一個隊的兵力。她們選的地方是吉瑜景的別院,那里有一個小湖和一大片平平的草地,即可以泛舟湖上。又能在草地上放風箏。若是都不喜歡,還可以坐在亭子里烹茶煮酒。
而作為組織者方代表的顏寰和顏宛,在這一次的活動里有著相當重的責任。而這一次,顏容只做一個參與者,她帶著白女把那些游戲都玩了一遍,還讓人拿了釣魚竿和燒烤工具來,在湖邊來了一個現釣現烤。玩得不亦樂乎。
粟廣坐在炭火旁邊,默默地往魚身上刷醬汁。吉瑜景坐在亭子里。小喝著溫熱了的果酒,高聲喊︰「阿容,過來坐會兒吧?那些活交給下人做就行,怎麼用你自己動手?」
顏容對這話听而不聞。若是只為了吃東西,不如在家里坐高椅上等著廚房上菜,還來這里做什麼?
粟廣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照顧他烤著的魚。
「阿容!」吉瑜景見叫不到她,便指了個小丫鬟過來。
「幫我謝謝你們八殿下,我不累。」顏容客氣拒絕。
粟廣的烤魚終于好了,他小心地裝了盤遞到顏容面前,然後把她正在烤的魚接過去︰「吃吧。」
顏容看著盤里飄香四溢的烤魚,頓時口水分泌得十分豐盛︰「謝謝,一人一半吧?」
這可是第一條烤好的魚,她怎麼好意思一個人獨自享用?
「我先照顧這一條容顏有惑。」粟廣精致有型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我們換著來,不就一直都有得吃?而且你得讓你的丫鬟給其他人烤吧?不然他們吃什麼?」
一看周圍人烤的魚,顏容默了。若是沒有連翹給他們烤,讓他們吃自己烤得焦黑成炭的魚?說不定還沒到回城,這個隊伍里的人就有因食物不潔而縣肚子不太平起來!
她不再說話,低頭開吃起來。極有眼色的迎春倒了杯果汁給她,讓她邊小口抿果汁邊慢慢啃烤魚,還一邊看周圍的人嬉笑玩樂。
吉瑜景突然就覺得口里的酒沒了滋味,他猶豫了幾下,終于抬腳往炭火邊去。在那里有個女孩坐在炭火邊的小幾前面享受她的烤魚。那女孩卻不理食不言的規矩,而是邊這喝還邊和對面的人聊天,或者輕聲指點一下旁邊正烤著魚的人。
「離火稍遠一點,不然就要焦了。」顏容抿了一口酒,對小表妹連娟錦說道。
「好了,可以刷一點油了。」她分出一些注意力過去,一步一步指點著小丫頭。
吉瑜景過去的時候,連娟錦正拿著刷好醬料的魚做最後的加溫工作。
「容姐姐,可以了嗎?」。小丫頭耐了半天性子,這最後一步才不過兩分鐘她也等不及,幾秒就問一次。
顏容也很有耐心地問一次答一次,卻每次都是很簡單的兩個字︰「還沒。」
「阿容!」吉瑜景端了酒踱到她邊上,讓人看起來是不經意走到這里,「魚已經烤好了嗎?怎麼只有一個人有得吃?」
「是嗎?」。粟廣眯了眼,「我烤的魚,想給阿容先吃,好像不用經過殿下你同意吧?」
連娟錦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她卻听出來那話里的火藥味︰「容姐姐,好了沒有?」
見她聰明地幫自己找話題,顏容先是贊賞地一笑,才終于給出一個與之前不同的答案︰「保持現在的距離在心里默念一到四十就可以開吃了!」
小丫頭歡呼一聲,心里的喜悅盈得滿滿的,她哪里靜得下心默數?當下就以說話的聲音開始念︰「一、二、三、四……」
「阿容,這條也好了,還要嗎?」。粟廣抬了一下手里這條魚。
「你還沒吃呢,你先吃!」顏容清理了一下面前的垃圾,交給後面的小丫鬟拿去處理後又拿了一條腌漬好的魚串好開始烤,「我吃了一條,已經半飽了,一會兒還要吃別的東西,可不能光吃魚!」
「你是指那些點心嗎?」。吉瑜景笑著接話,「你家的點心廚子真不錯,有幾樣做得比宮里的御廚還要好!」
「那是,連翹親自動手,哪里有難吃的東西?」顏容對她這個既能做貼身丫鬟又能做廚娘還能做保鏢的丫鬟滿意極了,听了他的話也不謙虛。
吉瑜景笑了幾聲,看著她手里慢慢變了顏色的魚道︰「阿容,你手上烤的這條給我吧?」
顏容本來烤了就不是給自己吃,現在他開口要,她也無所謂了。至于大哥他們,已經有連翹服務著,不用她操心。連翹的手藝給她還好呢!
粟廣卻不悅地抬頭︰「阿容,這條給我幫你看著,你想吃別的什麼就拿來烤吧。」
顏容一想也是,粟廣一邊吃一邊照看也是可以的,便把魚往他面前一放,然後就去拿了一籃子菜來。
「容姐姐,拿菜來做什麼?」連娟錦快樂地吃著自己烤的魚,也許因為自己動手,她只覺得這條烤魚又香又脆比經前吃過的任何一次都好吃!
蔬菜很快就能烤好,顏容一人分了一點嘗味道,直讓吃了魚有些膩的幾人直呼好吃。
「阿容,我第一次知道這些菜還能這樣吃!」吉瑜景覺得今天真是難得的體驗。這樣做食物真是簡單又好吃,若不拘于君子遠皰廚,還很有趣!
粟廣接過顏容烤了一半的魚後對火候的控制就沒之前的兩條好了,所以吉瑜景吃到嘴里之後是又咸又苦,偏那魚的處形顏色看著都很美味,他又不好說粟廣烤得難吃。好容易吃完後他灌了大杯水。他是看出來了,只要是顏容做出來的東西,粟廣都不會讓他順得吃到,于是也加入了燒烤大軍里,在顏容的指點下親手烤制自己的食物。
顏容烤得多了便要分一些給旁邊的人,粟廣總是在第一時間里搶過分配的活,而分給吉瑜景的時候他總是動作很快地撒了一些不明顯的調料。顏容雖然知道他在毀自己的成果,卻懶得說——想來就算是加了料,也難吃不到哪里去,頂多味道重一點,不是辣就是咸不然就是甜而已!
好在吉瑜景把他那個不離身的內侍保鏢留在園子門口遠遠看著不過來,不然粟廣想要在那位眼皮子底下做動作也是不易。
清明的第二天,幾百人吃好玩好回了城之後便分別了,而他們回家後的次日都收到了顏容給的小禮物——她這是向眾人宣布她離開洛京了。
顏宛很憂傷。送別了妹妹,宅子里一下子少了白女、妹妹、粟師兄、黑五、黑六和余家兄弟,只剩下她和大哥還有被留下來王大娘和迎春她們及下人!
這一天,皇宮里的吉瑜景對著桌上的一件包裝精致的禮物呆了半晌,然後才自己起身把未拆的禮物小心收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