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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病重莫妃!一只腳剛剛踏出書房門的莫非猛的頓住,心中狂跳,豁然轉身,望著馮太醫。
既然說到宮里的事,唐子俊探詢的望向慕容霸秋,見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回避,便揖手行禮,退出房去。慕容雲隨也是嚇了一跳,連忙示意莫非將門關上。
馮春續道︰「老夫本來想偷偷將大燕進貢的千年血參帶進去給她服用,哪知道太後病重,祝君那老家伙又提出要拿那千年血參給太後補元氣,皇上只要能讓太後快些康復,也不管這血參到底多珍貴,老夫也沒法子反對,只得給太後用了。好好一顆千年血參啊!就這麼浪費了!後來老夫只能挑幾根品相好些的紅參給她,大概也只能拖到入秋。明妃自中了夾竹桃的毒後,大傷元氣,冷宮陰寒之氣太重,是以……」
莫非听得心驚,渾身冰冷,手在袖中顫抖著握緊了拳。耳中嗡嗡直叫,腦子一片混亂。姐姐,姐姐…可憐的姐姐。如何才能救姐姐?莫非泫然欲泣,不由自主抬頭向慕容雲隨望去,正迎上慕容雲隨看過來的目光。眼神中溫和的淡然堅定,朝她微微點頭。莫非略略心安,只听慕容雲隨問道︰「是否只要再尋得一支千年血參,便能救她。」
馮春點了點頭,道︰「是可以暫時保命,但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她五髒皆傷,須得好好調養。若是常年呆在冷宮,便是有再好的藥石,也沒有辦法康復。至少得將她救出冷宮才行。可惜太後那邊…」馮春拍了拍他皺巴巴的棉布袍子,搖頭道︰「老夫得回去了,太後還在病中,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傳召老夫。老夫沒有告假。擅自離開央都,可是大罪。」調頭往外走時正看見門邊面色慘白的莫非,道︰「你怎麼還沒去幫老夫準備干糧?」突然仿佛剛清楚莫非的臉一般。「咦」了一聲,走近幾步,細細打量了莫非一番。朝慕容霸秋驚嘆道︰「這丫頭很像她。」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馮春在說什麼。莫非心中一驚。低下頭去。慕容霸秋細細想了一想,最後還是決定坦言相告,道︰「她是莫毅的小女兒莫非。相貌不能說很像,只是神態有七八分相似罷了。」
「難怪,難怪…」馮春有些唏噓,不斷點頭,突然伸出鬼爪子似的雙手抓住莫非的右手。掌起脈來,片刻後,神情一怔,始終半睜半閉的雙眼一下子瞪圓,口中喃喃念叨︰「真氣游離不聚…嗯嗯…的確是寒毒…可惜時日太長,否則也是不能醫的,可惜可惜…」
別人听不清楚馮春念叨什麼,莫非卻听了個一清二楚,從驚訝、愕然,變成歡喜。然後失望,終于她還是抱著一絲期望,打斷馮太醫的絮絮念叨,小心問道︰「請問太醫。我這病,能治麼?」
馮春干枯的鬼爪一揮,應道︰「你壓根就沒病。藍冰花的寒毒也早解了,只是寒氣入體太久,已侵入五髒六腑,骨骼經脈莫妃。是以真氣游離,無法凝聚,根本難以調和。」他搓了搓手,皺著眉思量片刻,道︰「老夫給你留下一副滋身長氣的方子,慢慢調節,持之以恆,也不是完全沒有痊愈的希望。」
莫非知道能解毒多半是雪衣隔三差五偷偷模模送上山來的藥丸和七秀藥理溫泉配合的結果。如今知道竟然有可能重新凝聚真氣,雖然听馮太醫的話似乎需要長久的時日,但終歸是有了指望。不由大喜,連忙跪拜道︰「多謝太醫。」
「別急著謝,你若再飲酒強行調動真氣,待酒勁褪去,寒氣入心,武功盡廢,神仙也難救。」
莫非一怔,她不是不知道烈酒刺激會有不良反應,只是不知道,會這麼嚴重。連忙福禮道︰「莫非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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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溫姨娘遣人來提醒家主戌時三刻已到,是時候開宴了。
慕容霸秋吩咐下人準備足夠的糧食和水,並著王周勇親自率一眾近衛,快馬兼程送馮春回央都不提。
處理妥當,慕容霸秋帶著雲隨三人自去前院。莫非想要和慕容霸秋說些什麼,被慕容雲隨一把拉住,低聲道︰「再大的事,也等宴席之後再行商議。」明妃的狀況,讓莫非心思極其紛亂,如今已是春盛,算來離入秋已時日無多。可滿園賓客當前,又確實不是說話的時機,遠遠听見歡笑聲、絲竹聲隱隱傳來,莫非不禁有些失神。慕容雲隨見她傻傻愣住,只道她是太過擔心姐姐明妃的安全,不由溫言道︰「父親既然管了她的事就一定會繼續管下去,稍後我也會讓人去大燕搜尋血參。不要太擔心。」莫非回過神來,感激的望了一眼慕容雲隨,點頭表示同意。
慕容霸秋虎步而入,眾人連忙起身相迎,慕容霸秋邁步走入同僚之間,寒暄幾句,爽朗笑道︰「開宴,諸位大人請入座。」雲奇和雲隨自隨著慕容霸秋主位就坐,莫非自持奴婢的身份,只靜靜站在慕容霸秋身後,並不就坐。抬眼見唐子俊朝她招手,示意她入女眷一桌,莫非不喜,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調頭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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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俊早已經到了,被一眾女眷拉住,坐在主位右下首第二張席桌。不時與他身旁的一位年輕女子說笑,那女子容貌姣好,並不細心打扮。臉上薄施粉黛,一身淺綠色裙裝,斜斜挽一支寒玉七寶玲瓏簪。在一群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女眷中,越發顯得高貴清雅。雖簡單卻足以彰顯她是慕容家主的女兒慕容雲溪,並非一般人家的小姐。
慕容雲溪見唐子俊招手示意,隨著目光看了去,正迎上莫非狠狠瞪過來的一眼,不由皺了皺眉,卻又馬上收回目光,換上了笑臉,若無其事的同唐子俊說笑起來。
慕容雲溪左手邊坐著慕容雲鵬,手上正抓著去了骨的醬爆鴨舌往嘴里送。看見慕容霸秋來了,連忙將手上的鴨舌一股腦塞進嘴里,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晃眼又見莫非在父親身後,不由瞪大了眼楮,連忙去拉慕容雲溪的衣袖,指著莫非,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噥道︰「素她,豆素她。姐姐乃看。素她打偶!」
滿桌的人見他一臉憤怒卻又包著滿嘴的醬爆鴨舌話也說不清楚,油膩膩的手扯在慕容雲溪的衣袖上,模樣甚為滑稽,有些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連忙憋著笑轉眼去看他手指向的女子。她們也很好奇,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動手打了慕容四少。
慕容雲溪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不動聲色的撥開衣袖上的手,再往莫非細看去。見莫非衣裳陳舊,衣料普通,頭上除了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外,再無其他配飾。微微蹙眉,道︰「不過是個尋常的丫頭,也教她欺負了你去。越發的沒出息了,還敢來同我說。」
慕容雲鵬灌了幾口茶將嘴里的鴨舌吞了,咂了咂嘴,咳嗽了幾聲,滿臉委屈道︰「我在園子里听人說來了新嫂嫂,這才去看。哪里知道是這麼個寒酸丫頭,還敢對我無禮。我當然不依,想要教訓她,哪知…哪知…」他一掌拍在桌上,負氣道︰「她力氣太大,我打不過她。」
慕容雲溪臉上露出一絲煩悶的神色,皺眉道︰「爹爹讓你好好練習騎射武藝,你就知道裝病偷溜尋著借口逃課,竟然還跑到外公那里去偷懶。這下知道厲害了?若是好好練習武藝,至于讓一個破落丫頭欺負麼?」
唐子俊的眼神一直在莫非身上流連,本不欲插嘴這姐弟二人的事,此時听了慕容雲溪的數落鄙夷,心里竟涌起極不舒服的感覺,有些坐不住了,輕輕咳嗽兩聲,微微笑道︰「這丫頭可是七秀門劍琴兩秀的得意弟子。」
眾人不知是見唐子俊幫著莫非說話覺得詫異,還是被莫非七秀的身份震懾住了,連忙收回投落在莫非身上的鄙夷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的含笑穩坐,保持著淑女應有的風範。
慕容雲溪深深望了唐子俊一眼,仿佛想要看出唐子俊的心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終究沒有發作,低頭輕笑了一聲,對唐子俊道︰「是雲溪魯莽。俊哥哥認識她?」
唐子俊食指輕輕在下唇上劃過,邪邪笑道︰「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認識。不過有幸在揚州府的一場宴會上听過她的琴聲,欣賞過她的劍舞而已。」言罷,笑意更深。
慕容雲溪見了唐子俊眼中滿滿的笑意,心中一片冰涼。不經意往莫非看了幾眼,眼中寒意深重。
或許是感覺到某些寒意,有些神不守舍的莫非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憑著感覺往唐子俊一桌尋去,卻只看見令她無比討厭憎恨的唐子俊一臉邪邪笑意。頓時收回目光,皺了眉,心中告誡自己是錯覺,一定不能再看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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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熱鬧非凡,杯籌交錯,不知不覺間飲宴已經過半,而在眾人興致正高,頻頻舉杯向慕容雲奇賀喜之時,門口再次響起常管家的唱禮聲。被唐子俊幾人以為正氣著,不會赴宴的天策上將、議政王李賢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