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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伶俐見莫非不怒反笑,目光一凜,正要發怒,忽然思緒一轉,眼角一飛,輕蔑笑道︰「昭儀娘娘久病初愈,沒有服侍過皇上,果然時時空閑,讓人艷羨莫妃!」停了停才說︰「不過,昭儀娘娘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以免舊疾復發,圖惹人厭。」說完,嘴角挑起得意洋洋的笑,轉身欲走。
莫非眼中寒光陡現,心中已然怒到極點。舊疾復發?還不是全拜你所賜!這話誰說都行,偏偏容不得你來羞辱我一場!榆錢惱得連眉毛也豎起來了,正要說話,被莫非一把拉住。
莫非突然道︰「鮮美人留步!」
鮮伶俐愣了一愣,停住腳步驕矜的看著莫非︰「不知昭儀有何見教?」
鮮伶俐話音未落,莫非已經一步上前,突然揚手,「啪」的一聲,劈面一個耳光甩在鮮伶俐臉上。鮮伶俐的臉頓時高高腫起,退後了兩步,愣住了。
榆錢和跟著鮮伶俐的宮女也都愣住了。任誰也沒想到,莫非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了。
榆錢更是吃驚,昭儀平日雖說不上脾氣很好,偶爾摔一摔茶盞瓷碗什麼的,卻從不曾動手打過人。就連上次發現小太監偷偷拿明仙宮里的東西出去賣,也只降了品級,發放到浣衣局去做粗使太監,連板子都沒發。今兒就為了一句話,不但動了手,打的還是正五品的美人!榆錢的頭頓時大了。
鮮伶俐的宮女最早回過神來,驚叫一聲扶住鮮伶俐,惶恐喚道︰「小主!沒事吧?」
鮮伶俐這才醒悟過來,耳中嗡嗡直響。又羞又氣,一手捂臉,一手指著莫非。顫聲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她的手微微發抖,從小到大,除了莫非。有誰讓她受過這般屈辱。
莫非拍了拍手,仿佛適才那一巴掌把自己的手弄髒了一般,若無其事地說道︰「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麼敢不敢的?在慕容府本宮不過是個小丫鬟就敢打你。在七秀本宮仍舊敢打你。但凡做了該打的事,自然是要挨打的。誰都不例外。如今本宮的位份在你之上,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本宮打你,是為你好。」
言罷,看著鮮伶俐咬牙含淚的表情,忽然覺得很解氣。適才漲滿胸膛的郁結也隨之而散。自己以前太過婦人之仁,才會讓她一次一次的欺負到自己頭上。若是早些給她些教訓,又何至于失掉武功呢?
鮮伶俐听完這話,早已氣得口鼻扭曲,厲聲道︰「你一個入宮無寵的才人,不過是靠著慕容氏的身家和畫畫的本事討好太後才得了封位。竟敢來打我?你也配!」
莫非含笑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好吧,看在相識一場,本宮好心提醒你,听聞皇上向來喜歡禮儀周全的女子,你素來不怎麼受寵。想來也是因為你不懂禮儀的緣故。本宮看你自小沒爹娘教的份上,倒是可以原諒你一回。只是下次若是沖撞了皇上,就不妙了。不如這樣,本宮讓榆錢示範一次。」說著看一眼榆錢。
榆錢心領神會。微笑著朝鮮伶俐福一福,「請小主看好。」說罷,朝莫非屈膝彎腰行禮,低著頭恭敬道︰「婉雒殿鮮美人參見莫昭儀,莫昭儀好。」
莫非朝鮮伶俐含笑說︰「常听聞姐姐夸你聰明,一定學會了,就按照榆錢的示範,向本宮再行一次禮吧。」
鮮伶俐听莫非說自己沒爹娘教,已經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而不自覺。又見莫非讓一個宮女來教自己禮儀,對自己侮辱尤甚。又驚又怒,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身邊的宮女急忙扯了下她的袖子道︰「小主,她……莫昭儀的位分的確在你之上,不如……」
鮮伶俐怒極,一個耳光甩在那宮女臉上,劈頭罵道︰「吃里爬外的東西!膽小怕事,一點都不中用。」罵完看著莫非,雖心中恨不得殺了莫非,卻也不敢真的動手。可若是就此轉身離去,又叫她顏面何存,頓了一頓,鮮伶俐咬牙道︰「莫非,你為什麼偏偏要和我過不去?和我搶雲隨,和我搶師父!好,我搶不過你!如今我入宮了,你卻巴巴的又要入宮來和我作對!還想讓我恭恭敬敬的對著你行禮參拜?你憑什麼敢指使我?憑什麼?」
莫非正要張口,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厲道︰「就憑她有朕的寵愛,就憑她,是朕的昭儀!」
莫非聞聲看去,果然是李柚,心頭頓時紛亂迭雜莫妃。卻不知剛才的話他听去了幾分,剛才的事又看去了幾成。只覺像是生著一場寒熱的大病,身上寒一陣燙一陣的,不自覺失神無語。
鮮伶俐大吃一驚,神情陡變,慌忙和宮女跪在地上,恭謹的道︰「皇上萬福。」榆錢也急忙跪下磕了頭下去。
李柚面若寒冰,並不叫她起來,冰冷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跪在地上的榆錢身上,淡淡道︰「看來你很會教人,這麼快就讓鮮美人學會了參拜的禮儀。」
榆錢連忙磕頭,「奴婢不敢。」
莫非心底滑膩膩冰涼一片,他都听到了。淡淡行禮,︰「臣妾明仙宮慕容氏參見皇上,皇上萬福。」見李柚冷冷的看著她,仿佛在探究什麼,心中一慌,連忙笑問,「皇上日理萬機,怎麼有空過來御花園?」
李柚靜靜看著莫非片刻,終是挑一挑眉,「正要去明仙宮,遠遠听見些聲響,卻是你在這里……雲隨他,還在御書房替朕擬旨,你……,可想見一見他?」
莫非壓下心中慌亂,驀然抬首,眼中盈出一絲淚光,將落未落,只定定看著李柚的眼楮,靜靜道︰「皇上,那人,是臣妾的親哥哥,更是皇上的臣子。」
李柚看著莫非,心中終有些不忍。將她扶起,拉著她的手,靜靜看了她片刻。才道︰「朕知道了。」這才轉頭道︰「你怎麼在這里?」
鮮伶俐怯聲道︰「臣妾只是在御花園散步。」
李柚微笑,眼神卻沒有一絲溫度,語氣微含譏誚。「聞美人出身世家,朕見你平日也是知曉禮儀的。今日何以會沖撞了昭儀?」
鮮伶俐見李柚面上帶笑。頓時壯了膽氣,也不深思,指著莫非嬌聲道︰「皇上,是她先動手打臣妾的,請皇上替臣妾做主。」說著眼淚潸然而下,樣子極為委屈。
莫非見了鮮伶俐這副模樣,心中冷然一笑。面色卻是誠懇道︰「是臣妾一時沖動,動手打了鮮美人。臣妾自知沒有協理六宮的權利,不應該多管閑事。臣妾知罪,請皇上責罰。」說著便又要跪下,卻覺著手臂上的力道一緊,便跪不下去,只好抬頭柔柔喚道︰「皇上……」
李柚朝她搖一搖頭,雖依舊笑著,目光卻冰冷的看著鮮伶俐,凜聲道︰「怎麼你還不打算向莫昭儀行禮參拜麼?」
鮮伶俐見狀不對。身子一顫,張一張口還要辯解,迎著李柚冰冷的目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愣半晌,終是規規矩矩的行禮道︰「婉雒殿鮮美人參見莫昭儀,莫昭儀好。」
莫非微微一笑,和顏悅色道︰「知道錯了便好,何苦行這樣大的禮。」又朝李柚福了一禮,「多謝皇上!請皇上讓美人起來罷。」
李柚並不答話,突然湊近莫非耳邊低聲說︰「摔疼了麼?」
莫非一愣,驀然醒悟他是在說自己從書上摔下來的事,紅了臉道︰「皇上竟來了這麼久!」
李柚的眼中含了笑意︰「只遠遠看見一團緋紅的身影從楓樹上落下,這才過來看看。朕的昭儀,竟然會爬樹!」
莫非急道︰「皇上……」一邊使眼色瞟著鮮伶俐,暗示他還有旁人在場。
李柚喚了榆錢起來,問道︰「你是什麼品級?」
「回皇上,奴婢榆錢,從五品贊善。」
李柚點了點頭,朝身旁總管太監萬金道,「傳朕旨意,封榆錢為正五品贊儀。」榆錢連忙跪下謝恩。李柚淡淡道︰「好生扶著你家小主,她才摔了,身上必定還疼著。」言罷,看著大氣也不敢出的鮮伶俐,緩緩道︰「傳朕旨意,美人鮮伶俐以下犯上,降為才人,遷出婉雒殿。」
鮮伶俐听見莫非與皇帝的對話,既恨又怕,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如今听了皇帝的旨意,更是心中大恨,強忍著淚水咬牙道︰「皇上,臣妾是有錯。臣妾甘願受罰。可是,莫昭儀並沒有協理六宮之權,卻打了臣妾,難道不算濫用私刑麼?請皇上秉公處置。」
莫非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皇上處理後宮之事,何來秉公二字?在這後宮之中,皇帝寵誰,誰便是公理。莫非垂下眼簾,恭順道︰「臣妾確實有錯,請皇上責罰!」
果然,李柚冷冷瞥她一眼,皺眉道︰「萬金,傳旨六宮,從即日起,授莫昭儀協理六宮之權。鮮美人,朕這樣處置,可算公正?」鮮伶俐心口一堵,險些跌倒在地。
萬金面色為難道︰「皇上,昭儀娘娘尚未侍寢就協理六宮,恐怕……不合規矩。」
李柚冰冷的眼神掃過萬金。
萬金一凜,背心頓時浸出冷汗,忙磕了頭告罪,下去傳旨。
莫非卻沒有想到被鮮伶俐這番一鬧,竟得了個協理六宮的實權。有了這個職權,不知能不能尋個借口去掖庭局翻閱書籍,只是傳到耳里,少不得又是一番猜忌。還不曉得會迎來些什麼風波,只不要拖累慕容家才好。一念及此,莫非跪了下去正色道︰「臣妾無功于社稷,又尚未侍寢,實實不敢領受皇上天恩。」
李柚一把將莫非拉起,「以後不許動不動就跪。」
莫非正要說「不敢。」
李柚手上使力,忽地一把將莫非橫抱而起。莫非驚呼出聲,本能伸出雙臂抱住他的頸,緋紅的裙裾曳過,拂輕輕與他袍角糾纏。李柚笑道︰「你摔傷了,朕抱你回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