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五曉,晨霧初散。
一個冷戰,楊帆就從夢中猛地驚醒,面前的篝火早已熄滅,只有還未燃盡的木灰冒著縷縷的青煙,在篝火堆的上面打了個轉兒,隨著微弱的氣流漸漸散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楊帆轉過頭看向丑奴兒昨晚睡下的草鋪,這哪還有人影?楊帆有些失望地轉過頭,卻看見地上有一幅用木炭畫成的圖案。
「這是……」楊帆仔細地端倪著眼前的這個小兒圖,一座弧形的山下畫著一個小人,山的上頭還有一個圈圈。
這是叫我早點下山嗎?
清苦人家的女子鮮有讀書識字的,更何況是獨自一人在深山過火的丑奴兒?
想必這就是丑奴兒給自己的留言了……
「好吧。」楊帆淺淺一笑,從火堆旁邊拾起了一根末端燒得發黑的木棍,在那女子的畫上又加了幾筆,這才將手中的木棍扔回篝火灰堆中,拍了拍手中的炭灰,笑著邁出出了廟門,只有那大黃還趴在一尊彌勒佛地下酣睡,前面還放著幾根沒啃完的兔子骨頭。
經過一夜的休息,背上的已經好了七八成,渾身的力氣似乎又漲了幾分,楊帆知道這只是自己的錯覺,這兔肉雖說是補腎壯陽的,那也不是吃了一頓就能見效的。
現在身體經過「功勛系統」的強化,已經有了二馬之力,又豈能隨隨便便地感受到力氣的增長,但是現在如果再和那蠻子較量一番,楊帆確信自己定可以在十個回合之內取下他首級……
清晨的空氣顯得格外的清冷,鼻腔內被凍得有些刺痛,但是楊帆還是忍不住自身的激昂,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慢慢地吐了出來,沿著廟前的石子小路一路長嚎,震得兩邊的樹枝似乎也是細細碎碎地作響,掉下一地的並錐子,「啪啪啪」作響。
那古堆村就隱隱地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山腳下,村子的周圍依稀還能見著晃動的火光,一想到林婉竹和伯符肯定在急著找自己,楊帆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山道蜿蜒,但也算平整,想必是那女子常年累月的走動,才使得這路上沒有太多的雜草叢生。
但是丑奴兒居然能從山腳將自己以一個弱女子的身體背上山來,楊帆心中也是一陣唏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是對著自己有著救命之恩的女子。可是那丑奴兒之前受到的傷害太重,這不願見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自己以後要常來探訪,醫治她內心的傷痛才好。
想到這里,楊帆不由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那林子中只露著一點幽黃的寺廟,心中對那女子又多了幾分敬服,他知道,丑奴兒一直呆在破廟中,因為大黃還在那里,倘若她真的出去了,那大黃又豈會不跟著?
丑奴兒,
我走了……
過了許久,一個曼妙健美的身姿才從寺廟中的一尊彌勒佛後閃了出來,如同豹子捕獵一般,沒有一絲的聲響,丑奴兒走到那副畫前,只見自己畫的那小人旁邊被楊帆多加了一個小人,而旁邊還加了一個城鎮的模樣。
「朋友嗎……」那女子慘淡地笑了笑,伸腳在畫上摩挲了幾下,登時這副明朗的竹炭畫就被磨成了一團黑點,再也看不清之前的畫痕。
「你說這楊大人去哪里了?該不會是死了吧,或是被那蠻子抓去了?」一個衙役模樣的小伙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這大冬天本是睡覺的時候,哪知道昨天卻接到了巡查院的楊巡查使在古堆村失蹤的消息,等眾人趕到的時候除了村民和蠻子的尸體,哪還有半個活人?
「噓……」另外一個年長噤聲道,「你小子不想干著差事了是吧,這楊大人可是斬殺蠻子的英雄,你剛才這話要是被別人听到了,還不得被罵個半死?要是能被咱們找到,那可是大功一件啊,這些晦氣話切不可再說了。」
「是,是,大哥你教訓的是啊。」那年輕的衙役連聲稱是,突然眼楮一定,直愣愣地看著不遠處的山腳慢慢走近的一個人影。
這人……
年輕的衙役急急忙忙地打開了腰間別著的畫卷,像,真像啊……
「找到大人了,找到大人了。」那兩個衙役有些不敢置信,這天大的富貴居然就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這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們一眼就認出了這剛剛下山的男子赫然就是畫像中的人,巡查院的楊巡查使。
「至于這麼激動嘛?」楊帆看著圍上來的一大群人,揉了揉眉心,暗自嘀咕一聲,這一下搞得自己跟珍稀動物似的,大家都跑過來圍觀怎麼滴?
「楊大人,楊大人啊,可算找到你了。」一團肥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有些氣喘地說道,「大人您沒事就好了,可把下官我嚇死了……」
「劉燁,劉大人?你們找了我一晚上?」眼前這個胖乎乎的,還微微帶著哭腔的胖子不是劉燁又會是誰?
「是啊,楊大人。」劉燁喜極而泣,抹了一把有些濕潤的眼眶,他們找了一晚上都不見人影,還以為楊帆死了或是被這蠻子抓了,沒想到這蒼天不負,終于在他們要放棄搜尋的時候把楊大人又送回給了自己。
「楊大人,不光光是我們,就連這並州的百姓也有自發出來尋找大人您的,不過都被並州王制止了,說是這附近不太平,怕出意外,所以只命了這些衙役差官出來。」
「什麼?還有百姓想要出來找我?」楊帆奇道,這自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巡察使,這官民本就水火不相融,這听到百姓也想要出來搜尋自己,倒是讓楊帆有些意外,「劉大人,你且給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一個小小的巡察使,何德何能讓大家都出來找尋?」
「楊大人謙虛了。」劉燁拉著楊帆的手,沖著圍觀的人喊道,「各位同僚,這就是以一人之力殺退蠻子的楊帆,楊大人,他是我等的楷模。」
「楊大人威武……」
「楊大人威武……」
經劉燁這麼一鼓動,周圍的人都是齊聲高呼,一時間猶如這春雷遁地,響聲震天,倒是讓楊帆這個當事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等等……」楊帆拉過劉燁,湊到他的耳朵跟前道,「劉大人,你們是怎麼知道這蠻子是我殺的?」
「大人,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這蠻子都死了。這死無對證,這麼大的一份功勞,總得有人領是不?」劉燁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巡查院一合計,楊大人你這消失地倒也正合時宜,所以就把這功勞記在了大人身上了。」
「這……」
「大人還在遲疑什麼?這麼大的一份功勞,我們巡查院一報上去,並州王就在全城嘉獎了大人你,現在,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也正是因為這樣,大家才都想要出城來找尋大人你。」劉燁有些得意地說道,這主意可是他一個人出的,言下之意就是,楊大人,我送你了這麼大的一份功勞,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啊?」楊帆長大了嘴,沒想到他們是這麼個意思啊,本來嘛,自己殺了這些蠻子的時候,旁邊哪有證人,不過這樣一來,這功勞又是回到了楊帆的頭上,自己不要白不要,說不定這並州王一高興,又賞給自己一套宅子什麼的。
「我現在知會大人一聲,萬一王爺要接見大人,大人可別說漏嘴了啊。」劉燁有些不放心地又是說了一句,這事情倘若成了,那就是大功一件;要是被人看出了端倪,那就是全程唾罵,自己跟楊帆同為巡查院的官員,就好比這栓在一條繩子上螞蚱,一榮俱榮,一毀俱毀,也不得不謹慎。
「這還能說漏嘴啊?」楊帆在心底嘀咕了一聲,這些功勞本來就是我的,現在只能算是物歸原主罷了。雖是這樣想的,但楊帆仍舊朝著劉燁點了點頭,道︰「真是有勞劉大人了。」
劉燁也不敢居功,這大人吃肉,自己跟在後面喝點湯就滿足。劉燁有些惶恐地說道︰「大人見外了,這都是下官的職責。」說著,劉燁就命兩個差官,撥開人群,給楊帆讓開一條道。
「楊大人,請。」
「劉大人先請……」
「還是楊大人先請吧……」
楊帆听得一臉冷汗,要是繼續這麼客套下去,那還不沒完沒了了?楊帆呵呵笑著,一揚手道︰「劉大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楊帆邁開步子,直接朝著村口走去,古堆村路上的尸體已經被處理掉了,村民的尸體自然是好好安葬,這蠻子的嘛,怕是拿去喂狗了,非我族類,其心可誅,易位思考,這要是大楚國的將士死在了蠻族境內,怕也是一樣的下場。
現在整個村子也只剩下那些斷痕殘亙和那被燒得漆黑的梁木。看到一個好端端的村子就這麼沒了,楊帆的心中還是有點小疙瘩,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這話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一樣的受用。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大人,大人,你這是怎麼了?」劉燁見楊帆一個人在前面突然高歌,急急忙忙地就從後面趕了上來,還以為楊帆失蹤了一個晚上,心智失常。
「哦,沒……沒什麼。」楊帆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打了個哈哈道,「昨晚被那些蠻子追得有些乏了。」
「楊大人切不可再這樣說了,大人您現在是驅除蠻子的英雄,雖說你是被蠻子追著打,那也得說是你殺了蠻子,要是被並州王知道了,那是要砍頭的……」楊帆一句出口,就被劉燁捂住了嘴。
被一個男人捂住嘴的感覺可真不好受,我這麼說,不就是為了迎合你們的期望嘛?楊帆撥開劉燁的手,肅容說道,「恩,本官記下了。」
「大人可千萬記得。」劉燁似乎不放心,在扶著楊帆上馬的時候,又是輕聲叮囑了一句,這楊大人雖然沒什麼架子,但是也不懂這為官之道,橫沖直撞,自己倒是真有些怕了他會鬧出一些岔子,但現如今這箭在弦上,也只能一路模黑走到底了。
回去的路程顯得格外的短暫,頗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感覺,雖然人還在馬背上顛簸著,但是心思早就飛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