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油燈在微微晃動著，散著昏暗的光芒，外面霏霏下著雪，倒顯得內屋有著一種寧謐祥和的感覺。
「夫人，還沒睡下嗎？」小翠輕輕地推開門，手中拿著幾塊炭火，看到林婉竹還是有著發呆坐在椅子上，心中也是愣了一愣，不由問道。
「想點事情……」林婉竹吸了口氣，用手拄著下巴，倚在桌子上，自從楊帆出去之後，這心就一直砰砰直跳，總感覺會出什麼事一樣，隨著夜色漸深，這心中的忐忑也是愈發的強烈。
「我來給夫人加點炭火，這夜深了，要是炭火不足，凍著夫人，可是萬萬使不得的……」小翠小心翼翼地將房門合上，走到牆角的火盆邊上，一手拿著燒火棍，一手將黑炭小心地撥弄到那燒的有些發白的炭火之中，伴著還是撅著小嘴朝著火盆里輕吹了幾口氣。
隨著新炭火的放入，火盆子中的火焰一下子躥高了不少，小翠整個小臉都是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剛才吹氣造成的，還是這炭火溫度高給烤的，煞是可愛。
「小翠，你說大人會不會有事啊？」林婉竹有些擔憂地看著在牆角鼓弄炭火的小翠，「我有些心緒不寧，總感覺會出點什麼岔子。」
「不會的。」小翠見火盆子中的火苗子躥高，知道這新加的炭火已經點著了，遂將手中的燒火棍子在牆上靠好，拍了拍手上的黑塵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昨日不也是平安回來了嗎？夫人，你就早點歇著，等到啊，明早上起來，沒準就能看到大人了呢……」
小翠的話倒是讓林婉竹的心有些寬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
「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听著院子的門口就響起了「啪啪啪」的敲門聲，急促而用沉悶。
「夫人，您看，這說大人跟您也是心有靈犀呢，這一說到大人，大人就回來了。」小翠支起了身子，看向林婉竹樂呵呵地說道。
「不會是大人的。」林婉竹靠著在椅背上，「剛才你也說了，大人這一去，要等到明早才能回來呢，要是大人現在回來，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那還會是誰啊，這麼晚了來敲門？」小翠嘴里嘟噥一聲，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道，「夫人，這要不要去開門，大人不在家，萬一……」
林婉竹正在猶豫，只听得門口響起了伯符的聲音，「嫂子，開開門啊，是我，伯符啊，有急事……」
「小翠，去開門吧。」林婉竹朝著小翠點了點頭，示意她去開門道。林婉竹只是知道伯符給楊帆送來令牌，卻是不知道楊帆跟伯符一起去巡邏的，這下一來，倒也沒有往其他的事情上想，只說是伯符有什麼急事要找楊帆說的。
「是，夫人。」小翠應了一聲，退出房門，又是緩緩地將門給合上了。即便如此，還是有冷風灌了進來，吹得屋內的小油燈晃晃曳曳的。
小翠出去沒一會，院子里就響起小翠尖銳的聲音︰「大人，大人，你這是……」
林婉竹在屋子里听得真切，心中咯 一下，「莫非伯符剛才說的急事，指的就是自己的夫君嗎？」
林婉竹急急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房門倏地就被人一腳踹開，幾個身著亮銀甲的軍士就匆匆地抬著一個簡陋的擔架闖了進來，裹著一陣寒風，屋內的溫度又是下降了不少。
「你們這……」林婉竹還沒說完，就看見擔架上的那個滿臉血跡的男人，一身的紅袍，緊閉著眼，身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雙眼緊閉著，似乎沒了聲息。
「夫……夫君……」林婉竹捂著嘴，呆呆地看著楊帆被軍士月兌去了身上的官服，俯趴著在床上放好，一時間也是有些痴了，自己這一晚上總是有些擔驚受怕，不曾想，這些竟然都是真的。
「嫂子……」伯符低著頭從門口轉了進來，「我們在巡邏的時候，被蠻子偷襲了，大哥……」
「大哥怎麼了？」林婉竹出奇平靜地看著床上的那個仿佛沒有氣息的男人，自己雙手似乎也跟著那微弱的氣息顫抖著。
「不，不。」伯符擺擺手道，「大哥洪福齊天，一定會沒事的，方才還跟我說話來著。」
「咳……咳……」楊帆靜靜地趴在床上，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自己的身子也是慢慢地舒展了開去，這一路上「療傷」的技能都在運轉，原本迷糊的意識也是漸漸開始恢復。
「夫君……」林婉竹撥開站在床前的軍士，跪在床邊，有些哽咽地說道，「夫君，你能听得到我說話嗎？」
「我…我還…還沒死呢，當…當然听得到。」楊帆喘著氣，但是口中滿是黏糊糊的血，甚是難受，臉上卻是強擠出一絲微笑，「我沒……沒事的，你…你別怪伯符。」
剛才大哥說得好好的，突然不知怎麼的就站了起來，才導致原本有些趨于平復的氣血又變得激蕩，身子虛弱，經不起折騰，這才一下子昏了過去。
伯符見林婉竹一門心思全在楊帆身上，而且大哥已經轉醒，今天晚上是巡邏的第一天就出了這檔子的事情，總得向上面匯報才行，更何況不找那些蠻子報仇，實在難以出了這口氣，這做山賊的，講得就是一個快意恩仇，這吃了虧，怎麼想怎麼不舒服，還得要上報上去，調集軍隊來剿滅了那伙蠻子。
伯符朝著兩個軍士招了招手，隨後自己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這兩個軍士本來就站在這里尷尬，一看伯符走了，兩人也是腳底一滑，朝著門口退去。
「夫人，夫人，水來了……」小翠待到兩個軍士從門口退了出去，這才端著一個水盆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著楊帆滿臉的血跡，也是有些作嘔，但還是忍住了，「給大人梳洗一番吧。」
「恩。」林婉竹見著楊帆的呼吸又趨于平穩，這才放心地將臉巾在水盆里擰干，小心地擦著楊帆身上的血跡，血跡被這北風一吹，早就已經干了，緊緊地貼在楊帆的臉上，現在有了這臉巾的浸潤，一下子就將水盆中的水變成了血水。
「夫人，大人沒事吧？」小翠站在一邊，也幫不上什麼忙，小心翼翼地問道。
「恩。」林婉竹應了一聲，既然夫君神智清醒，而且剛剛也是轉醒，這身子自然是沒有大礙，這混跡山寨多年，刀槍劍影的，這見過的傷員也是不在少數，這樣的情況自己也是知道的。現在夫君昏睡過去，怕是因為體內首創，失血過多，這才導致了身子虛弱。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婉竹的話也是讓小翠的心中的石頭一下子落了下來，這楊大人沒有架子，對待自己這個下人也是極為禮待，要是大人死了，自己還保不定會被王爺再送給那位大人，那還能踫到這麼好的一個主子？所謂兔死狐悲，說的就是這樣一個道理吧。
「好了，小翠，你先下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林婉竹將染成鮮紅色的臉巾從水盆里泡了泡，扭過頭對著小翠說道。
「可是……夫人這……」
「你下去吧。」
「是，夫人……。」
油燈暗黃，只看得一個縴瘦的身形坐趴在床邊，手中一片臉巾，細細地擦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