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廝見楊帆直愣愣的出神,總算也是舒了口氣,這前任巡察使的死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死因也是過于蹊蹺,整個巡查院也都是閉口不談,今天被這新任的巡察使大人逼問,自己才破例說了這麼,倘若之後被他人知道,這可是犯了這巡查院的大不韙,還不知道自己這個雜役的伙計能不能再做下去。
當下他也是不敢再做停留,忙不迭從門頭退了出去。
「哎呦……」
那青衣小廝腳步匆忙,剛剛退到門口,卻是一頭扎進了一個人的懷抱中,和一個正舉步進來富紳撞了個滿懷。
「狗奴才,你走路沒長眼楮嗎?撞倒我家老爺都不知道?」富紳旁邊的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邁上前一步,推搡著那小廝,手中發力,一下子將那小廝打得有些懵了。
楊帆循聲望去,卻見那被撞的富紳身上披著一件純白色的大裘,即便是周身都是華貴的衣料,但還是遮掩不住他那明顯的大肚子,剛才被小廝撞開了幾步,肉肉的手揉著有些發痛的胸口,臉上也是有些怒意,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瑟瑟發抖的青衣小廝。
見得富紳盯著自己看,小廝的心里也是一陣後怕,他們這些人,又豈是他這樣的小廝所能惹得起的?听著那人的語氣,他也是滿臉的驚恐,伸手刮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小的沒長眼,小的沖撞了貴人,都是小的的錯,都是小的的錯……」
幾個耳刮子打得倒是極為響亮,看得楊帆倒是也有些驚訝。
他是一個穿越過來的人,也不知道這階級分層的殘酷性,在他看來,這不就是撞了一下而已,用得著這個樣子嗎?何況這小廝剛剛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現在看他自我懲罰,這幾下耳刮子倒是打得實在,倒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楊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對著那自刮耳光子的青衣小廝道︰「你先下去吧,吵得心煩。」
楊帆是官,而眼前的這個富紳就算再有錢也不過是民,這士農工商,商人可是最後一位,自己也無須落下了下乘,但是這人今天的來意倒是不明了,也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小廝得罪他,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既不讓那富紳難堪,又可以接著這個機會將那小廝轟了下去,倒也是一舉雙得。
「大人……」那小廝本一個耳光子剛要打下去,卻被楊帆生生的叫住,但是沒有這富紳的話,這兩邊都是大頭,自己夾在中間,倒是兩頭為難了。
「看什麼看,大人叫你滾下去,沒听到啊?磨磨蹭蹭的,難道打傻了?」那富紳旁邊的那個管家模樣一個巴掌拍在了那小廝的頭上,「還不滾?」
那管家出手極重,只听得「啪」的一聲脆響,打得那小廝眼冒金星,頭昏眼花了起來,有些找不著南北了,但這青衣小廝還是捂著腦袋,強忍著疼痛,從門口跑了出去。
「笨手笨腳的狗奴才,要是在家里,在就被我打死了,還能留在這里讓他傻愣?」那管家模樣的人像是個得勝將軍一般朝著那富紳笑了笑,又是退回到了富紳的後面。
管家出手的那一下,楊帆作為局外人,自然看得真切,這人出手凌厲,一點都不含糊,力道沉穩,倒是個練家子,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動手打人,怕也是之前得了那富紳的命令,給自己下馬威。
哼,殺雞儆猴嗎?
「想必大人就是前不久名動並州城,以一人之力擊敗蠻子的楊帆,楊巡查吧。」看著那小廝連滾帶爬地跑出屋門,那富紳臉上的怒氣也是隨著煙消了,一邊說著,一邊扭過頭和那管家示意了一下。
管家會意地點點頭,旋即朝著門口招呼了聲。隨著管家聲音的響起,門口一陣騷動,進來幾個同樣穿著青衣的小廝,抬著幾個小箱子,整整齊齊地擺在了屋子的右手邊。
「恩,本官就是楊帆,你這是?」楊帆指著這幾個有些像飯盒子的小木箱子,佯裝不知,有些疑惑地問道。
都說這無事不登三寶殿,商人拜訪官員,無非是求著官員辦事,這一則金銀錢財賄賂,二則嘛,就是這美色誘惑了,看著這幾個箱子也不可能裝著美女,看來也只有金銀珠寶了。
「楊大人那是我們並州重臣,可能不知道小民。鄙人先介紹一下,鄙人名叫王富貴,城東王家的家主,並州城一個小小的商人,尋常日子也只是做點小買賣。」王富貴在楊帆面前毫不拘束,有些自傲地轉了轉手中的玉扳指,看向旁邊那管家模樣的人道,「他是我們王家的管家,王福,剛才他有些失禮,還請大人勿怪才好……」
「城東王家?」楊帆沉吟了一會,這城東王家好像在哪里听說過,對了,是在那份自己剛剛翻的賬簿,那個夾雜在賬簿里褶子里的紙張。
「然則城東王家,汲汲商賈,猶蓄爪牙,擾商事,敗民風,其心實可誅也……」這幾個字驀地出現在楊帆的腦海中,一個奇異的念頭就浮現在楊帆的心頭,難道說這前任巡察使的死跟著王家有關,更或者說這前任的巡察使就是被這王家人殺的嗎,如果是,難不成他們王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都囂張道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連堂堂的官員都敢殺?
王富貴見得楊帆有些發呆,以為是他被自己的名頭嚇到了,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道︰「楊大人處事沉穩,以一人之力斬殺蠻子,武藝超群,倒是倒是染發我等刮目相看;更兼及弱冠之齡,就擔任了這並州巡察使的大任,實可謂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王某人實在是佩服得緊啊……」
「呵呵。」楊帆既然猜測這前任的巡察使可能就是被這王家所殺,這殊途同歸,心中對他們自然是沒有什麼好感,但是現在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也只能順著這王富貴的意思笑了笑。
王富貴見楊帆言詞少寡,眼前的這個巡察使自己早就打听清楚了,以前不過是個山賊而已,這一個山賊沒什麼文化,只道是是他學疏才淺,言短詞窮,被自己說得不好意思,心中也是頗有些得意,慢慢地踱到那三個箱子前,「楊大人,請看……」
楊帆隨著王富貴慢慢拉開的漆木蓋子,眼中也是出現了一絲異樣的神色,四疊八塊銀錠子在盒子里整整齊齊地圍成一個方形,中間還擺著一塊具有玻璃光澤,質地細膩純淨無瑕疵的裴翠鐲子,顏色明亮濃郁,散著純正的翠綠色。
「好鐲子。」楊帆暗贊一聲,雖然自己不知道怎麼辨識玉石,但是眼前的這個鐲子色澤均勻,透著光亮,更加上經了這王富貴的手,想必也不是熗綠而成的假貨,既然如此,那必定是上等的翡翠手鐲了。
王富貴看著楊帆的表情也是極為受用,慢條斯理地指著飯盒子里的擺設說道︰「楊大人,這道菜叫‘白雪掩翠遮蔽眼’,俗話說這白雪皚皚難掩蒼松之翠啊,這道菜的取義,就來自這里……」
「這道菜?」楊帆‘咦’了一聲,隨後又是了然了,和王富貴對視了一眼,卻發現王富貴也是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當下兩人同時會心地笑了笑,各自心有所得了。
大楚國基業初定,對于舉國上下的官員貪腐處罰極為嚴格,今天王富貴是將這些珠寶飾物放在了這些飯盒中,這告訴別人,我今天是給大人送吃的東西,不是什麼財物,而現在听到他親口說的這道「菜」,這樣一來,就算不得是貪腐了,這點楊帆一下子就有些頓悟了。
「大人初上任,小人也沒有什麼可以孝敬大人的,所以才備了這麼幾道菜,還希望大人喜歡。」王富貴說著,又將第二個飯盒的蓋子打了開來,「大人,這道菜叫做‘朝旭拂江泛金鱗’,這可是取自這昭陽初生,和煦的陽光打在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一顆晶瑩潤澤的夜明珠被數片金葉子包裹著,柔和的光芒映在金葉子上,倒也真如同那陽光灑在江面一般,泛著層層的鱗光。
嘖嘖,金葉子,夜明珠啊,
大手筆,絕對是大手筆……
楊帆咂了咂嘴,都說這「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並州城附近村莊的百姓還都勉勉強強能過上個溫飽生活,沒想到這王富貴一出手就是這麼多的東西,要是把這些換成了這錢幣,怕是自己這輩子都花不完。
「大人,你先別急,還有哪……」王富貴暗自發笑,自己在這官場商界混跡多年,什麼樣的官員沒有見過,這些東西,毫不夸張地說,只要你還是個人,就會想要,就算是寺廟里的方丈,滅四根,清寡欲,見了這些東西,也得起起貪念,更何況是你一個前身做山賊的窮哈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