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73金鳳凰
要過江，先跳上小船；船頭有一條固定的繩，繩頭有個扣，把扣扣在那條大麻繩上，然後才解纜繩，纜繩上也有個扣，再把扣扣在大麻繩上，才用篙竿一篙一篙地撐。到了西岸，學童們登岸穿過公路，爬上西岸的山路，翻過山，到山那邊的學校去讀書。這時送孩子渡河的大人再把船撐回去。孩子們放學回來等在西岸，大點的找到藏在石洞里的牛角拿起來就吹，值班的大人听見牛角聲，才來把孩子們接回去。
?龍灘的孩子上學很辛苦，朦朦亮就吃飯上路，中午飯是從家里帶去的，不管冷熱就在教室里拿出來吃，直到傍晚才回家。
?父親心里很不忍，女兒才六歲啊。站在公路上等車，看著崎嶇的山路，他猶豫了，勸女兒說︰
「小潔，要不等長大點，明年才讀。」
?「我不。我就要今年讀。」
?車來了，父親狠狠心帶著女兒上了車，到鎮上給女兒買了書包、衣服、鞋襪，次日清晨，帶著女兒到龍頭山小學把她交給老師，回家時又擔心女兒被人欺負，把同村的大孩子找來交代好才回家。
?父親是個痴心的父親，從女兒上學的那起，村里接送孩子上學的事都給他包了。他心疼他的女兒，送的時候千叮萬囑，接的時候問這問那。大女兒上初中住校了，接著還有小女兒。他沒想過要女兒讀多高的書，一切順其自然。他沒有看過女兒的試卷，女兒卻順利地考上了縣一中。這時林潔已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在他的眼里女兒是多麼的用功啊，放假在家也捧著厚厚的書讀，讀得那麼專心，讀得深更半夜不睡覺。他喜歡看女兒看書的樣子，有時女兒看到精彩處咕咕的笑，他也跟著笑。他不知道女兒讀的是武俠小說，他還沒見過誰看書會自己看笑的。
?這時他就會叫女兒讀一段來听，他听了也覺得有趣。說︰
?「難怪那麼多人都想到大學里去讀，喜歡讀，爹就送你去大學里讀。」
?他相信女兒一定能考上大學，他希望女兒考上大學。沒料想女兒參加高考，考分卻沒上取分線。女兒很難受，他一句話不說，這時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心里暗暗著急。女兒這麼漂亮，分明是只金鳳凰，不上大學她就不出這山溝，不出這山溝又上哪里去找配得過她的小伙呢？
?他要女兒去復讀，明年再考。可是，女兒不忍心了，她已經懂事，她見過父親是怎麼掙錢的，那是在把自己當牲口去掙錢啊。
?父親雖說不會什麼手藝，但在鄰近的幾個村還是小有名氣的。他辦事認真公道，該出力時決不惜力。因此，鄰村本村誰家有出大力的事都來請他去主持。山里人的大事就是婚喪嫁娶，起房蓋屋。誰家要蓋房就來找他，他領著一幫石匠去先炸石頭，接著用滑板把石頭拉到顧主家的新屋基。
?滑板是塊一米二長，半米寬的木板，落地的一面刨得很光滑，一頭鑽眼，穿上繩就成了滑板。干活的時候，把石頭搬在滑板上，滑板經過的路面撒點水，人站前面拖，滑板載著石頭，摩擦著地面，在人身後哧哧向前。林潔是臨近畢業的時候，才見父親是這麼掙錢的。那她去找父親要生活費，難過得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想起當時的情景，難受的心情已變成了慶幸，淚水在眼眶里打個轉又縮了回去。
不讀了，眼看妹妹就要上高中，父親怎麼負擔得起嘛。
她不去復讀，父親也拿她沒辦法，習慣成自然，女兒任性慣了，父親順從慣了。她想出去打工，可她不知道上哪里好，母親也不放心她走。秋末冬初的時候，恰好政府撥的扶貧款到了，她給父親打幫手，和那幫石匠一道，在原先渡船過河的地方，起平公路給兩邊山安了兩個鼻子，凌空架起了一座鐵索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