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188折磨
客車嗚嗚的駛出站來,他見她站在路邊的柳樹下,眼里含著情,臉上掛著笑,嘴角掛著幾分調皮,神情雍容華貴,心底竟涌出幾分依戀來。在他的人生中,這種依戀只有送韋蔚那有過一次,他一陣惶悚。媽的,魔女,這魔女。他暗罵著,車奔騰起來,揚起的黃塵緊追不舍。
老蔡看著他咧嘴笑笑,他感到行藏被老蔡窺見,臉上滾過一陣熱潮,把臉調向窗外。
路邊的景物一晃而過,谷底的江水綿延不絕,那份依戀仍在心里揮之不去。難道說真愛上她了?一個焦雷在心底炸響。他意識到他其實是愛她的。他驚恐起來,腕上的手表冰涼得如同手拷,這一刻他的心情很復雜,即不舍又想趕快離開,不再回來。
此次離別,再一次檢驗了他對她的感情。
男女間的感情,往往是感在愛先,情隨愛後。雷鳴還太年輕,他還沒有搞懂這一點。所以,才反復自問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其實他只要換一個問法,答案就好找了。他的心事太多,這一刻大腦後台,又顯出一張楚楚動人的面龐來。
「既然我那麼不配,你為什麼還去接我來害我?現在人家娃兒都那麼大了,你這不是害人精嘛你……」
岑惠的責問猶言在耳,而今她也懷孕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一遍遍的自問。身邊的老蔡殷勤地跟他說話,他不時地「唔」一聲。老蔡看他那滿月復心事的樣子,先閉上了嘴,跟著閉上了眼。
車奔馳著,在司機的掌心由一個山谷,進入另一個山谷,由一個盆地,進入另一個盆地。頭頂的空很藍,灌進車來的風很涼爽,旅人在隆隆的馬達聲中闔上了眼楮。太陽慢慢從山巔露出臉來,把燦爛的光舌伸進車里,舌忝得人既癢癢又舒服。人們在轟鳴的馬達聲中睡去,兩個女人的面孔在他腦海里如走馬燈,——這會兒是岑惠,那會兒又是林潔。
他這麼幸福嗎?不。是折磨——
情感的折磨,罪惡的折磨,恐懼的折磨。
此刻,他的心境跟林嫂那種懼怕上閻羅殿,被鋸成兩半的心境頗有些相似。他是好人,好男人女人都愛,愛的女人多了把握不住、不知取舍就會變成流氓。流氓的女人多多宜善,可他不想做流氓。世人都在哀嘆好人難做,可他卻想做個好人。
太陽不知不覺地躲到車頂上去,當它的面孔從另一邊車窗探出來的時候,他感到渾身酸疼起來。怎麼還不到呀?一個問號浮上心頭,睜眼抬頭看,只見公路兩旁樟樹夾道,車在樹蔭里穿行。看樣子快到了。想著听見身後的女子呻喚。
「崽∼我的媽!總算到了。」
「崽!總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