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324千年小
天麻亮的時候他起來了，穿過果林又到他的老地方坐著，可腦子卻不願去想那件事。下邊小學的起床鈴響了，對岸的孩子歡呼雀躍的過橋來。預備鈴響了，他听見岳母大聲叫。
「小潔，吃早點了。」
哦，她還沒起。他忖著心里酸酸的疼。
天大亮了，霞光染得白雲花朵般的綺麗，畫眉飛著跳著叫著下山來。這是一天中果林最欣欣向榮的時候，滿樹都是含情的眼楮，開心的笑臉。微微的有一絲風，山嵐慢慢游來，一束一束又一束，似斷似連，似追是趕，在林中飄、山澗鑽。杉針尖上挑著王冠似的露珠，晶瑩剔透，山嵐游過，留下點兒稅收——露珠越來越大，大到快要掉的時候，太陽出來了。
他想回屋看看她，可走到門邊又改了主意，順著棧橋下去，穿過公路下到江底，蹲在了橋下的那塊滑石板上，看著一旁流下的小溪，頭上的柳枝在和風中搖，小溪叮叮咚咚的匯入江水。
江水很清亮，岸上落滿柳葉，堤邊漂掛著綠綠的青苔。
淺灘里的小魚永遠長不大，嘴尖尖的，人們管它叫千年小。肉紅的柳根伸進江里，根須在江水里晃動，魚兒們傻頭傻腦的以為是蚯蚓，游過去咬一口退回去，又蹦過去咬一口退回去，如此往復，肚子仍空空如也，難怪永遠長不大。
雷鳴感到肚子有些餓，抬頭卻見老紀扶在欄桿邊看著他。
「哎，他林姐夫，大清早的釣魚呀？」老紀招呼著。
「哦，沒有，到處看看。」他應著咧嘴沖老紀笑。
「唉！」老紀長嘆著說，「他林姐夫，年輕的都走了，留下我一個老頭子還真不好過啊，這些田地、房屋又背不走，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各人自掃門前雪，誰知道你怎麼辦呀？
可是，他知道不能這樣，你哪里疼別人怎麼知道，人家看得起，才找你討主意。現在對岸的人家有一半以上都搬進城去了。老紀的女兒女婿孫子都已搬走，現在老屋里就剩他一個怪孤單的。他悶了好一會，才看著老紀懶洋洋地說︰
「我說呀——要是你們都想搬走的話，這還不簡單，把田地、房屋都並給我不就行了，不過得三年以後林潔才有錢給你們。」
「並給你？哎呀，能這樣就太好了。你真要？」
「不要怎麼辦？總不能不管你們吧？」
「啊∼能這樣就太好了。我告訴他們去。」
太陽剛爬上山頂，老紀連聲好著走了。陽光照在橋面，橋顫悠悠的晃動著。他愣愣地看著老紀的背影，覺出決心已下。有什麼辦法？——為夫就要盡夫道，為婦就要守婦道，你不能盡夫道，就不能怪人家不守婦道，怕戴綠帽就離。
只能這樣，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