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蕭如玥所料,蕭如鳶還真是帶她到觀景樓看那個倔強丫頭的蕭如雲。
「誰讓你帶這個煞星到這來的?」
蕭如雲沉臉一開口,就讓蕭如鳶難堪,讓樓里的冰劍寒弩和一干丫鬟惶恐,讓曉雨曉露面色不虞,但……唯獨蕭如玥听著卻反而樂了。
真正咬人的狗,可不會這麼吠,而且……妹子,若真討厭我,瞧見我你兩眼閃啊閃的閃啥玩意兒?
蕭如玥笑眯眯的走過去,彎低身貼近她,略顯挑釁的道︰「你……也怕我把你煞到了?」
眾人听著這話均是一怔,畢竟有些話有些事,背地里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沸沸揚揚都可以,當著人家的面說,可多半沒那膽,何況當事人如今,竟雲淡風輕好像沒有那麼一回事似得自己說出來,這實在有那麼點……
不過,蕭如雲果然沒讓蕭如玥失望,想都沒有想就直接冷冷的反駁她︰「怕你?憑什麼?就因為那所謂的煞氣,哼,荒謬!無稽之談!你若真有那什麼煞氣,倒是放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啊。」
蕭如玥抿唇而笑,懶得去理會周圍那些人什麼表情,兀自就往蕭如雲臀下的長椅擠去︰「誰教我彈琴這事啊,實在太久遠了,我得好好想想……」
蕭如雲本是一副要發飆的模樣,但听著這話,半張的嘴愣是死死的又鎖上了,冷哼一聲,卻竟起身讓了座︰「听都沒听過的曲子,要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民曲,就是你自己要面子胡亂彈唱的,誰想知道誰教的你!喂,別弄壞我的琴,你賠不起的!」
似乎還是第一次听到蕭如雲說這麼長一段話,眾人大多是瞠目結舌的神情,蕭如玥卻只是抿唇笑笑,熟練的試音調音。
「南無阿彌陀佛/撫平已亂的心湖/南無阿彌陀佛/指引淨土的歸途/日升日落一幕幕/年華有如水悠悠/年復一年空虛度/換回只是無限苦/本想幸福會長久/卻始終飄渺也虛無/曾經不想再盲目/卻一而再再的墜入/南無阿彌陀佛……」
第一次听到這首歌,蕭如雲顯得很驚愕,而現在……略偏有些復雜的若有所思,不自覺的,往對面的外書院望去。
而帶蕭如玥來的蕭如鳶,反而從對琴曲的驚艷中回過神後,看著那樣的蕭如雲猶似心安松口氣了一般,悄悄的,退出了觀景樓……
這些,蕭如玥都當沒看到,專心一意的撫琴高歌,倒是真沒想到過,這一次的琴聲歌聲,竟會讓那些在府中做客的通城里的富貴嬌客們听到。
蕭老夫人病倒的消息已經傳到外面,以此為由登門探望的女眷可謂絡繹不絕,而畢竟上了年紀,怎麼個生病倒下的緣由始末繪聲繪色說個三天三夜不重復都行,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府上夫人好幾位,各有交際圈,招待一事自然得分工合作,各領相熟……
不過,設計的關系,六個內院正門進進出出都必定經過映月泮,而東院觀景樓就挨著映月泮,所以,這琴聲歌聲被听了也純屬巧合而已。
幾位夫人本要離開的,被歌聲吸引不由停下來聆听,不知誰提了句︰「听著似乎是佛曲,卻是從沒听到過……」
「是啊。」一群人附和。
「呵呵,這曲子不久前我也是第一回听到,說實話,也是為之驚艷不已。」二夫人陶氏笑應︰「後來听說是六丫頭如玥奏的,更是驚艷就成了驚愕,著實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原來是六小姐……」
「唱得可真好,宛若天籟……」
「是啊是啊……」
「話說回來,我們倒是听說六小姐回來一段時間了,卻是沒見過她走動,丫頭們平常過來叨擾,回去也是都說沒見著,只听說她身子不好連東院都不怎麼出,不知現在養得如何了?」
說是身子不好誰也沒見著,卻听說,前不久去了馬場……眾人心中嘀咕,卻也不好直接問出口。
二夫人陶氏哪能沒看出來,笑應道︰「承蒙諸位掛念了,那丫頭現在天天藥膳滋補品的喂著,看著倒也還行,可畢竟是出世就落下的根子,哪能說好就好得了,這不,上次去馬場回來就立馬又病下了,唉~,時好時壞的。」
「原來如此。」眾人覺得頗有道理︰「那可真的注意些。」
既然二夫人陶氏主動提到了馬場的事,好事者難免不借題三八一下,只是聲音壓低了點,有點神秘兮兮的︰「我听說……六小姐以前是不會騎馬的,可听武婢說說竟就會騎了,還馴服了馬場里最烈的悍馬?」
「是啊,我也听說了,本還以為是我們家丫頭胡說八道,可丫頭說,是八小姐親口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怪諸位這麼驚訝,就是我,起初听到時我也嚇得不輕,不過這事還真是真的,那悍馬烈風現在就拴在府里的馬廄中……」二夫人陶氏笑應,忽而輕輕一嘆︰「唉,也虧得她是個丫頭身子又不好,要不然以她那天賦……」
在場哪個腸子不是彎的,哪能听不出二夫人陶氏這話中話,乍一听十分吃驚,可轉念細想,又覺得並不是不可能……
蕭家以馬起家,繼承人首要必備條件自然要對御馬有足夠的天賦,更沒有明文規定繼承人一定要是嫡長子,而現任的當家蕭雲軒,許是脾性的關系,做事向來有偏離常規的範兒,又份外偏愛先夫人的孩子……所以,二夫人陶氏這話就大有學問了!
「是個丫頭」不過是次要問題,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身子不好」,要不然以那種驚人的天賦,說不定就成了不在乎世俗禮教的老大心中的繼承人!
看大家听得明白,但不好攤開來討論,二夫人陶氏旋即自然的轉開話題,又客套了幾句,夫人們才紛紛告辭。
看似就此結束,卻,已經不約而同在心中種下了種子……
東院,桂香院。
蕭如玥早知道端木芳兒沒事不會特地找自己走一趟,所以,進屋後看到擠了一屋的男女老少一溜的生面孔,也並不驚奇,倒是站在端木芳兒身邊的蕭如雪柳眉輕擰,一副驚訝中若有所思的模樣。
「如玥,來。」
端木芳兒招手讓蕭如玥靠過去,便親切和藹的給她和蕭如雪介紹起人來︰「這些人都是姐姐也就是你們的娘的陪房,這是陳平一家子,這是張牛一家子……」
叨叨著把人介紹完,那些陪房又給蕭如玥和蕭如雪行了禮,端木芳兒才道︰「以前你們年紀小,姐姐留下的這些人和嫁妝產業什麼的,就由我幫照打理著,可如今你們都這麼大了,如玥又已經接回來,這些也該是時候交還給你們自己打理了。」
誒喲~
蕭如玥暗暗挑眉,很給面子的露出驚訝的表情,而蕭如雪,則是看似鎮定,眼底一片幸喜之色卻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
兩人的反應讓端木芳兒很滿意,旋即微笑著拉兩人轉過身來,指著桌上厚厚幾疊賬簿︰「連著姐姐還在時,總共十八年的賬單全在這兒了,撇開商鋪宅子田地山林不算,積積攢攢十八年余,光銀子就有八十多萬兩……」
「這麼多?」蕭如雪不禁咋舌。她其實大概知道娘生前留下的產業有哪些,但看著好像都不是能賺錢的,卻沒想到也能攢出這麼多來,自然驚訝。
「傻丫頭,也不想想我們家是做什麼的?僅憑你爹的聲望,大家也得賣姐姐臉面不是?而且,要不是姐姐沒有那個賺錢的心,攢個十八年,錢也不止只有這個數。」端木芳兒笑道。
蕭如雪想想,覺得有點道理。
蕭如玥卻忽然問︰「這麼多產業和錢,以後都給我們管?」
端木芳兒沒從她那張柔美的小臉上瞧出什麼端倪來,也就以為是太吃驚了,畢竟這數目對她們這個年紀而言,是天文數字的大數目了。
便笑道︰「我知道,忽然讓你們管這麼多產業這麼多錢,你們會有些不知所措,但我一想你們都是我們蕭家的嫡女,日後嫁人也定是做當家主母的,與其嫁人後忽然接手鬧得手忙腳亂,還不如趁著沒出嫁的這個時候好好歷練,有個什麼,我也好給你們說說。」
說得頭頭是道,卻……真有這麼好心?
蕭如玥冷笑,就見蕭如雪對端木芳兒說了一句「勞得母親費心了」,就往她這邊看過來,道︰「六妹,你的意思呢?」
「我听五姐的。」蕭如玥笑應。反正就算蕭如雪敢不要面子,也不敢真當那個冰凍死尸爹是死的,橫豎比劃來比劃去,也頂多就在固定產業上費腦子佔便宜而已,那筆現銀,還是得老老實實把該給她的那一半給足了她!
蕭如玥的回答,讓蕭如雪很滿意,笑容也甜了幾分,轉頭對端木芳兒道︰「那就听母親的安排吧。」
端木芳兒為難了︰「畢竟是姐姐留下,是屬于給你們兩的,我就不好作主怎麼分,所以,還是你們姐妹兩自己私底下商商量量,決定好了跟我說一聲,有什麼不懂不知道處理的,我從旁指導指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讓我們姐妹兩為這筆財產掐著打起來,才是你的目的吧……
蕭如玥冷笑,當場就輕輕潑她一瓢冷水︰「我沒關系,都听五姐的。」
果然,這話不知蕭如雪驚愕,端木芳兒驚愕,所有後來知道這事後的人,都驚愕!
嬌園。
王翠錦蹙眉了︰「六小姐真這麼說?」
「是啊,我也嚇了一跳。」蕭如雪點點頭。若是以前,她肯定就覺得蕭如玥是真不在乎,但如今也相處一段時間了,對那個妹妹的表里不一……哼,真真是領教了!
王翠錦抿唇不語,在屋里走了兩圈後,問蕭如雪︰「五小姐心中可有打算?」
「這事保準已經傳遍全府上下了,就算我無所謂那些賤嘴胡說八道,卻也要礙著我爹……」說到這里,蕭如雪心里就一陣發堵。
雖然爹至今為止都並沒主動做什麼,但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六妹那些驚世駭俗的放肆,卻難免不讓人多想……他,已經比較偏袒六妹了!
這種情況下,她能怎樣六妹嗎?
「至少明面上的錢,我是要分足一半給她的,要動手腳,也只能動那些明面上看不出來的產業上。」大家說也只是說分到了多少個商鋪多少座宅子,卻誰會去細究哪個商鋪比較賺,哪座宅子比較好,那塊田地收成比較好……
「五小姐的意思是,現在就把錢和產業全分清楚了?」王翠錦問。
蕭如雪愣了一下,點頭。
「奴婢有個主意,不知五小姐意下如何。」王翠錦笑道︰「明面上的錢,大數先分了,但產業就留著一起管理,那幾萬的零頭嘛,則用做產業的周轉。」
蕭如雪听著微微凝眉,但看王翠錦似乎有所準備︰「女乃娘的意思是……」
王翠錦靠過來,在蕭如雪耳邊一陣低語,直听得蕭如雪眉開眼笑頻頻點頭︰「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蕭如雪很快找了蕭如玥,把分法一說,蕭如玥想也沒想還是那句︰「都听五姐的。」
*我是分界*
「沒想到五小姐竟然這麼大方。」
曉露咋舌,總覺得不可思議,而曉雨卻若有所思,但似乎沒想通,糾結著。
還是丑姑一語道破︰「恐怕她們已經謀劃好在產業上做手腳的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她們弄出名堂再看著辦,現在何必浪費精力瞎猜。」蕭如玥不為所動。黑吃黑什麼的,她最拿手了,蕭如雪真敢動手腳,那她就不客氣的順便把她本也給黑了。
「嘻嘻,六小姐說得沒錯,等她們弄出名堂再看著辦!」曉露咧嘴笑應,完全沒察覺自己那語氣,就好像相信天塌下來蕭如玥也能頂著似得。
短短數月相處,嚴格算起來真沒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卻已讓人有了這種信賴……嘴角微勾,丑姑笑了,看著蕭如玥如看著慢慢強大起來足以讓她引以為傲的女兒一般。
不過,這氣氛很快被某人一句話打破了——
「準備準備,我們出去一趟。」
*繼續分界*
「你最近時常出去,是不是缺什麼?」端木芳兒蹙眉,擔憂道︰「要是缺什麼,吩咐人去買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眼下天寒地凍的,你身子骨好不容易才見好一些,可別又累著了……」
「母親放心,我很好,也並不是缺什麼,只是以前沒機會出去逛過,便以為沒什麼好逛,不想出去見識過後,就有些上癮了,想多出去轉轉。」蕭如玥應對自如︰「再說,通城真的好大好大,哪是一兩天就能逛齊全的。」
「原來是這樣。」端木芳兒笑了,又交代了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就放了行。
而蕭如玥出去,當然不是閑逛。
說實話,費了那麼大勁得到的隕鐵和另一塊好礦,要不是沒法在府里煉鐵鑄劍,她就自己動手了,所以,她怎麼放心把這麼重要的事交托給完全不知能力如何的人?萬一最後變成一把爛刀怎麼辦?天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到這種隕鐵!
親自設計,親自指導,親自監督……她要親眼睜睜看著短刀造好,達到她預想的水準!
只是,她也真沒想到,自己這麼頻頻外出,倒是讓某些賤人鑽了空子……
京都,晉安侯府。
瞎子都看得出來,潘二公子潘瑾瑜每隔個幾天,心情就會大好一次,至于具體原因,知道的人卻不多,世子爺倒是其中之一。
只是……
看到潘瑾瑜陰沉著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世子爺很是詫異︰「怎麼了?」平常看罷那只雀鷹帶來的信,他都是眉飛色舞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看了眼床上面色蒼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虛弱兄長,潘瑾瑜悶聲搖頭︰「沒事。」不等世子爺開口,又道︰「我出去走走。」
怕兄長像母親一樣忽然就沒了,自己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陪他最後一程,潘瑾瑜自通城匆匆趕回後,就一直住在世子爺的屋子里親自照顧他。
興許是這個原因,世子爺雖然沒見好,卻也這麼挨過了一天又一天。
「謹瑜……」
世子爺的喚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叫住潘瑾瑜,甚至,可能根本沒听到……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許是一母所出的關系,世子爺又遺傳了母親的病,兄弟倆雖然性格天差地別,關系卻十分要好,潘瑾瑜桀驁不馴連父親晉安侯都不放在眼里,卻不會無視世子爺的任何交代任何事,而世子爺對潘瑾瑜也是百般縱容,從小到大不管他闖什麼禍都會包庇他替他求情,甚至放任他以跟父親慪氣為由在外放蕩數年,晉安侯每每怪他寵壞弟弟,他也總是笑著說「他可以替我去外面看看廣闊的世界」,讓晉安侯不好往下繼續說……
不過,不管隔著多遠,兄弟倆的敢情都是無需質疑的好,要不然潘瑾瑜也不會上次听到世子爺不省人事而匆忙趕回,分明很想去通城卻一直忍著,寸步不離的守住世子爺,半夜有個風吹草動都會驚醒的人,現在竟然沒听到世子爺的喚聲,足以證明他有多反常!
「錦玉。」世子爺改喚了自己的貼身小廝,低聲吩咐幾句,錦玉轉身出了房外的書房。
錦玉在書房的紙簍里找到撕碎的紙條,怕看到不該看的內容,所以沒敢拼湊的直接呈給了世子爺。
世子爺看罷,一陣沉默,卻也沒有就此提起。
兩天後,潘瑾瑜派去通城打探的人回來了,只是所探得的消息讓他听後面色更加陰沉……
「這里離通城也不過一日半的路程,親自去一趟又如何?畢竟耳听為虛眼見為實。」世子爺淺笑開口︰「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潘瑾瑜微訝之後,橫眉怒瞪一旁的錦玉。不用想,也肯定是錦玉打听了,然後告訴大哥的。
「不去!」潘瑾瑜故作輕松︰「哼,天下何處無芳草,若她真是那麼那麼……本少爺何必單戀一枝花!」
「那麼什麼?」世子爺挑眉,笑問。
潘瑾瑜答不上來,扭頭望窗外,一副欣賞雪景的模樣。
「萬一只是誤會呢?她不是還有個孿生姐姐嗎?你都險些認錯,何況是其他人?萬一……上次那驚鴻一瞥,人家姐姐已經看上你了呢?」世子爺再笑。
潘瑾瑜蹙眉︰「哥~,你瞎說什麼啊……」
「我瞎說?」
世子爺笑容不減︰「我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弟弟有多優秀,論相貌論才華,你都有足夠的資本讓天下女子為你一見傾心,趨之若鶩!啊~,再加上痴心痴情這一點,女人應該打破頭都要搶了。」後面一句,顯然是調侃。
「哥……」潘瑾瑜哭笑不得。誰會想到,這病弱世子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惡心人?
「你啊,什麼都聰明,就這種事最糊涂。」世子爺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哥~」要不是看他病著,潘瑾瑜打昏他的心都有了。他憑什麼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明明跟他一樣……
「我說錯了?啊對,我說錯了,你不說糊涂,你是木訥,是遲鈍,是呆!」世子爺依舊笑著,話卻更狠了︰「就算你瞪我也改變不了事實!你說你,要不是木訥不是遲鈍不是呆,怎麼會浪費四年大好時光在那里瞎轉悠,最後把人給弄丟了?」
潘瑾瑜被堵得滿臉通紅,一句話應不上來。
「錯一次也不打緊,還挺直腰桿理直氣壯的準備錯第二次……呵呵,小子,你繼續犯渾,我等著看你哭。」世子爺咧嘴,笑得好不嗨皮。
他要不是他哥,他要不是病著,他已經一巴掌拍死他了……
潘瑾瑜橫眉怒目氣得不行︰「去就去,你給我等著!等著!」吼罷,扭頭往外奔。
「噗~」世子爺只噴笑一聲,卻已面色大變,宛如被抽空了似得,儼然沒了剛才的生氣。
錦玉眼眶一紅,趕緊過來扶他躺下,嘴上卻還說著俏皮話︰「二少爺還真是小孩子脾氣……」
「他不是小孩子脾氣……他也知道我在激他……他只是為了不讓我內疚……」世子爺虛弱笑道,低聲說話已經很勉強,忽然皺眉︰「糟了~……忘了提醒那小子先把人給定下來……要不先毀人家名譽也行……」
「世子爺,哪有你這麼當哥哥的。」錦玉笑得兩眼泛水光。
「這不是沒辦法嗎?要我走了……他至少還得守一年孝……誰知道……一年會出多少事……」
看著世子爺沉沉就要昏睡,錦玉不敢再出聲驚擾了他,卻不想手卻忽的一把被抓住,已經撐不開眼的世子爺又道︰「告訴侯爺,只要我還有氣,就不許叫他回來……」
「嗯嗯,奴才馬上去說。」錦玉用力點頭,已淚已滿面。
二少爺,您可得快些啊,不然……
*分界*
曉露臉都黑了︰「六小姐,你竟然還笑。」太不敢置信了。
蕭如玥聳肩,無所謂道︰「其實吧,某種意義上而言她們確實沒有胡說,我每天出去見的人,確實是男的。」
丑姑別開眼,曉雨垂下頭,兩人都裝沒听到,反正……有些事嘛,多了就習慣了麻木了,有些人嘛,你再怎麼提心吊膽看不過去堵得心肝肺腎疼,她也就那樣,沒得變了。
但,也有人看不清這個事實……
「六小姐,這事關您的名譽也……」曉露驚呼︰「你……」
嘴張得很大,卻絞盡腦汁想不出說教的東西來,往後一退,跟旁邊兩人道︰「姑姑,曉雨,你們快說說她。」
那副「我不行,你們上」的架勢,一下就把蕭如玥逗樂了,笑得花枝亂顫。
曉露起初還有點莫名其妙,看到丑姑和曉雨一個別開臉一個低著頭的抽嘴角忍笑,她猛的就明白了,滿面通紅嗔道︰「六小姐,人家這是為你抱不平也。這事誰干的,腳趾頭想都知道,你卻理都不理……」
畫錦畫帛死後,五小姐就在武房里挑了最高大的兩個武婢,補空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便誰也沒在意,可現在……雖然那兩武婢身材比不上她跟曉露高大,可不太熟的話,遠遠看著難免沒有個視覺誤差!
「怎麼理?」蕭如玥反問︰「沖上門去吵一架?我有證據嗎?她要是反過來問我去了哪里,我怎麼回答?」
曉露一窒,答不上話來,卻又覺得不能就此作罷︰「可是可是……」
「沒事,時候到了再一起跟她算,現在嘛……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蕭如玥擺擺手︰「刀今天應該就好了,我就再出去這一趟。」頓了一下,問︰「秋月今天應該回來了吧?」
想起苦逼的秋月,曉雨曉露紛紛掬一把同情淚。
秋月也是個嘴巴不伶俐不會討歡喜的,因為沒靠山才被隨手丟進紫竹院做了粗使丫鬟,平常打打水掃掃地也算清閑,一直老實本分誰也沒招誰也不惹,哪想上次難得輪到她休假,回家的路上竟然會被瘟神咳咳咳,被六小姐火眼金楮看到身材跟她差不多,拉去做了一天的替身……
若就是這麼過去了,倒也沒什麼,可六小姐現在又提起,分明是已經記住她這麼個人了,換言之——秋月妹子,歡迎不久的將來,加入這個隔三差五心驚膽顫隊伍啊~
管著紫竹院的丑姑應道︰「確實是今天回。」
「呵呵,要是一會在外面遇上就好了。」
丑姑三人紛紛斜眼︰你又想干什麼?
只是……
蕭如玥一切準備就緒正要出門,外院卻忽然來人,說是蕭雲軒讓她到外書院去一趟。
回來幾個月,那個爹主動找她,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知道什麼事嗎?」換做是別人,估計屁顛著往外跑了,可是蕭如玥卻猶豫著並不是那麼想去,因為她已經跟人約好時間了。
唉,拜蕭如雪所賜,跟她擁有一模一樣面孔的自己到哪都顯眼,這幾天要不是多虧了柳翊幫著打掩護,她就是能擺月兌那些跟蹤出門的人,也沒法做到真的不暴露行蹤,而這些袒護,全是仗著「小玉哥哥」的臉面蹭來的,再不守時,就太那啥了。
「奴才不知。」那小廝應道。
「那就等我回來再說。」蕭如玥擺擺手,準備走。
「六小姐,夜三爺已經吩咐馬車停到大門外去了。」那小廝又道。
蕭如玥額角噌一下就竄起青筋。
平時她都吩咐馬車在後門等的,夜三讓馬車停到大門外,分明就是逼她「順路」!
「是嗎?夜三叔可真是有心了……」
外書房門外,豎耳傾听房中動靜的某夜叔冷不丁就打了個寒顫,神經質的四下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什麼,旋即注意力又回到書房里。
書房里,坐了兩人,卻靜……得讓人忐忑。
這蕭大當家,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現在總算明白當初陳玉晨形容半天沒形容出來是為什麼了……
被晾在那里已經超過兩柱香時間的潘瑾瑜,絞盡腦汁搜刮半天,愣是找不到一句有可能跟這樣明擺著「擾我者死」的蕭大當家搭得上話的話。
而且,他要說什麼?我認識你女兒四年了我非常喜歡她你能不能把她交給我?可人家要像大哥說的那樣,反問他四年都在干什麼了怎麼辦?再說,那地方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丫頭到底為什麼被養在那里實在……古怪!
或者,怒氣沖沖質問人家為什麼把自己親生女兒丟在那種地方吃苦受罪?憑什麼?更何況,罵了人家之後還怎麼讓人把女兒交給自己?上門搶人不成?
沒搞清楚來龍去脈之前貿然得罪這個蕭大當家,都是不理智的,所以,只能坐得盡可能自然的,等……
終于有腳步聲傳來,很匆忙,雖然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卻並不是她……潘瑾瑜蹙眉,沒一會兒就有禮貌的敲門聲傳來。
「爺,六小姐剛才直接出府去了。」夜三邊說邊冒汗。他真盡力了,可是那個橫豎怎麼看怎麼柔弱的六小姐一旦跟爺杠上,就……瞬間威武無比!
「……」蕭雲軒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潘瑾瑜道︰「她出去了。」
听到蕭如玥直接出門去的一瞬,潘瑾瑜腦子是空白的,回過神來就听到蕭雲軒那句,卻也顧不得別的了,倏地起身抱拳︰「晚輩叨擾了,告辭。」
蕭雲軒一聲不發,由著他就這麼走了。
不一會,書房里飄出一聲︰「跟上去……」
「是。」夜三頷首,轉眼沒了人。
話說蕭如玥,雖然路過外書房,卻並未入,而是直接出大門準備上馬車走得大搖大擺的,卻偏偏……有人早不急晚不急,這個時候急著要馬車!
「六妹,我忘了今天跟人有約,現在已經遲了,再讓人準備馬車就更遲了,你能不能把馬車先讓我?」蕭如雪一臉焦急歉意。
曉雨曉露一听就來氣,蕭如玥卻默不作聲的看著蕭如雪,直看得她一陣陣發毛,才驀地勾唇一笑道︰「好啊,反正我也不急。」
「謝謝,我回來給你帶禮物。」蕭如雪感激道,便匆匆上了馬車,似乎真的很趕。
等著離去的馬車,曉露感覺火都燒到頭頂了︰「六小姐!」她怎麼什麼都能讓?
「別急。」蕭如玥淡笑,轉身又進了大門。
曉雨雖然也氣,卻並沒有曉露那麼激動,順手把曉露也拽著跟了回去,卻發現蕭如玥並不是要回紫竹院,也沒有急著吩咐人準備馬車,而是趁著人不注意,忽然縮進了大院里的假山群中。
她們在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大門口,有人進出,看得一清二楚。
才藏好,就看到有個年輕公子領著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匆匆往外……
看清那人,蕭如玥一愣︰「咦?」
「六小姐認識那位少爺?」曉雨奇怪的問著時,那些人已經騎上牽來的馬,往蕭如雪馬車走的放心呼嘯而去。
「……算是……」蕭如玥若有所思著,從假山里走出來。
「六小姐!」
夜三驚訝的聲音,引蕭如玥抬頭看去,就見夜三看看她,又看看大門方向。
挑眉︰「夜三叔,我在這里很奇怪嗎?」
夜三張嘴,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閉上,搖搖頭。
滿臉寫著有事,沒事才怪!
蕭如玥冷笑︰「沒關系,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到了。」說罷,轉身就走。
看著蕭如玥的背影,夜三蹙眉,糾結著是要跟上潘瑾瑜,還是就回頭去給蕭雲軒回報一聲。
咬牙,轉身出大門,先追人去……
蕭如玥轉身回了紫竹院,劈頭一句就跟丑姑說︰「給我找套白色的衣服,白色的披風。」
丑姑錯愕。
*分界*
還不到鬧市區,又下著雪,街上偶爾有幾個人走動,幾個人騎馬強行攔下一輛馬車。
為首的是個華服公子,生得俊美非常,幾乎在攔下馬車的第一時間,就翻身下馬往馬車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干什麼?知道我們……」馬夫瞪著那華服公子怒道。
「陳伯,出什麼事了?」
輕輕柔柔的聲音自車廂里傳出,讓抬手正要掀車簾子的潘瑾瑜一顫,喜形于色︰「丫頭!」
簾子從里面掀開,兩個刀劍出鞘戒備狀態的高大武婢半蹲在車廂門內,幾乎擋盡了馬車里面的情形,再加上光線略顯昏暗……
潘瑾瑜即使就站在馬車外面,也只能勉強大概看得清車里的人的模樣!
「你……你怎麼會在這?」馬車里,柔聲顯得很驚愕。
聲音輕柔得跟剛才一模一樣,但,潘瑾瑜卻微微凝了眉,卻並沒有表露出來,又道︰「因為之前沒看到你人,所以一直不敢問……為什麼不遲而別?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身世?」
馬車里的人,緊張的絞緊手中的錦帕,屏息道︰「我……」
「算了,這都過去了,但是……」
潘瑾瑜驀地沉下臉︰「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竟然告訴我你喜歡上別人了!你竟然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是我對不起你,你……」
額角猛的竄起青筋,潘瑾瑜咬牙沉聲打斷︰「蕭如雪!你是蕭如雪吧!」
蕭如雪一怔,緩不過神來。
「我跟她從來就沒有過任何約定!」
伴著這沉聲又一吼,啪砰一聲巨響,一側馬車壁生生被蠻力撕下來……
蕭如雪僵坐在車里,呆若木雞。
「放肆!」
兩武婢回過神來,刀劍齊齊刺向潘瑾瑜。
「不要!」
蕭如雪尖叫出聲時,只听砰砰兩聲脆響,自己那兩新武婢手中的刀劍,竟生生被潘瑾瑜那修長的指折斷,而他,正憤怒的瞪著她,宛如要將她撕碎當場。
「潘二公子!」夜三趕到,驚愕。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慢了那麼一下,竟就變成了這樣。
而,潘瑾瑜卻當他不存在,冷冷瞪著蕭如雪,一字一頓道︰「我只想知道,她,至今為止知不知道我再找她?」
蕭如雪咬牙攥緊拳頭,微揚著下巴看著他︰「我跟她明明長得一模一樣!」
「想要不一樣,很~容~易~啊~!」
潘瑾瑜這話出口,眾人心頭就是一秫,夜三趕緊擋在蕭如雪面前︰「潘二公子,不管怎麼說五小姐和六小姐都是孿生姐妹,你……」
潘瑾瑜卻並沒有理他,轉身上了馬,居高臨下︰「她現在在哪?」
*又來分界*
「奇怪……」柳翊在包廂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她向來很準時的,今天怎麼這麼遲?」
唐鏡明倏地的斜眼往上瞟了一下,咧嘴奸笑︰「可能預感到了什麼,故意躲著。」
這時振翅聲傳來,下一瞬灰影從敞開的窗子掠進,盤旋而上,落在半空躺在細繩上的人身上,拍著巨翅粗嘎直叫,好像在報告什麼。
「怎……」
柳翊蹙眉才吐了一個字,細繩上的人已經落地,並轉眼就從窗子出去了。
「肯定出事了!」唐鏡明拍腿,興致勃勃跟上。
「誒,等等我……」
要不是一只大雕在半空還有個目標追,後面出來的兩人早把人跟丟了。
唐鏡明︰「這死孩子,他渾身長腿是不是?」
柳翊︰「你敢當他面說麼?」
唐鏡明︰「¥¥,¥,……,……」
遠遠看到皇甫煜站在一間屋頂上不動,好像正在看什麼,兩人奇怪的交換了個眼神,靠過去,而後就被街道上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街上,一大群人民群眾正在圍觀幾個女人打架!
額……不,準確的說,是一個小女子正揮舞著馬鞭狂抽好幾個小女子!
那揮鞭子的小女子橫眉怒目,似乎氣瘋了,竟也沒察覺臉上的面紗落了一半根本已經擋不住自己的嬌顏,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不少人認出她,是蕭家五小姐,或者是六小姐!
被打的……好像也是通城里有些名氣的小姐,可是貼身丫鬟一個不見,現在珠花傾斜蓬頭垢面渾身狼狽,壓根瞧不出是哪家小姐,何況,都搞不清楚狀況,誰肯趟這趟渾水去救人貿然得罪蕭家?
「胡說八道,你們哪只眼楮看到我妹妹跟男人幽會了?你看到了?你看到了?還是你?左眼還是右眼,剜出來讓我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
「什麼都沒看到就跟著胡說八道,不知道名譽對閨中小姐多重要嗎?要不要我當街扒了你們衣服毀你們名譽,試試看你們還活不活的成!」
這位貌似是蕭五小姐的蕭家小姐一邊罵,一邊彪悍的甩著馬鞭,啪啪啪,听著聲音都覺得疼。
「哼!」
似乎終于打累了,那位貌似蕭五小姐才停下馬鞭,微仰下巴,居高臨下的瞥著哭著抱成一團的幾個狼狽小姐,字字鏗鏘有力︰「我告訴你們,我妹妹好欺負可不代表我蕭如雪也好欺負,你們再敢背地里胡嚼舌根說她壞話毀她名譽,我見一個打一個見一次打一次,還讓我爹,把你,你,你,你們家,全毀了!」
說罷,昂首挺胸轉身就走,穿過圍觀群眾主動讓出來的道,上了一輛馬車。
屋頂上,皇甫煜忍俊不禁︰「噗~,這丫頭可真是……」
唐鏡明斜瞥柳翊︰剛才那丫頭,是五還是六?
柳翊回瞥唐鏡明︰听主子這意思,貌似是六……
豎拇指異口同聲︰「威武!」
于是,蕭六小姐跟男子私會神馬的,這一個刻起過時啦,蕭五小姐橫眉怒目當街抽人護妹神馬的,才是香噴噴*辣新鮮剛出爐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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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神馬的,無能啊……親們還是直接看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