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這個冬天難得的好天,冬日送暖萬里無雲,但氣溫依舊很低。
四面透風的內外映月亭,顯然不適合寒冬招待嬌貴的公子小姐們,于是,蕭老夫人和大人們聚在大宴廳,蕭勤鑫和蕭勤玉兄弟等人則把公子哥們聚在了小宴廳,小姐們則由蕭如梅和蕭如月領到了暖閣去招待。
小宴廳和暖閣也是內有乾坤,都是兩層的,並且兩處二層靠大宴廳這一面,都是扶欄梁柱取代了牆,擺了桌椅盆栽,掛了彩紗裝飾,方便分坐兩邊的公子小姐們也能看到大宴廳臨時戲台上唱的戲。
有點模仿戲院茶樓的痕跡,也解決了冬天宴請賓客看戲的問題,否則冬日嚴寒,戲班為了生計可以頂著寒風露天唱戲,主人家卻總不好請賓客們到外面吹著寒風听戲吧?
听說蕭如雪和蕭如玥結伴來了,整個映月泮都是一片驚愕之色,有幾張臉尤其精彩,雖說很快掩飾過去,但分明是嚇了一跳。
只可惜,當時蕭如玥還在橋廊上等候傳喚,沒瞧見,不然……
而,她有發現了一個跟蕭如雪結盟的好處——一起出現在人前的話,那些本想拒她不見的人,眾目睽睽之下沒法不失顏面的不見她!
畢竟姐妹兩一起來的,見都沒見就把其中一個送回去,賓客們多少會有些奇怪吧,一奇怪就忍不住多想,一多想指不定就想出了事情來,而後一發不可收拾……而這些,死要臉面的人怎麼能容許發生?
果然很快,洪媽媽親自出來請,一團喜氣的笑得見眉不見眼,暗暗觀察著小姐妹倆,特別是……蕭如玥。
上次之後,每每瞧著六小姐這溫婉恬靜的模樣,她就控制不住的毛骨悚然,何況這一次……
「先前還听說六小姐您身子不適,正擔心著呢。」洪媽媽輕聲試探。
「又不舒服了?」蕭如雪才知道,不禁蹙眉︰「你是不是又開窗吹冷風了?」
雖然听說最近蕭如雪和蕭如玥姐妹兩關系忽然就好了很多,但親眼看到,洪媽媽還是很驚訝。
她也是看著蕭如雪長大的,怎會不了解她那被寵壞到唯我獨尊的高傲性子,要說姐妹兩達成某種協議結盟了還說得過去,可現在……五小姐關心六小姐的模樣,可真真不像是在做戲!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六小姐這就把五小姐收服了?
洪媽媽那頭腦子正亂著,蕭如玥已綻出淺笑道了句「勞洪媽媽惦記了」,而後又自然的轉對蕭如雪解釋︰「五姐別擔心,我沒有吹冷風。其實那也不算是不舒服,就是吃了藥膳之後不知怎麼忽然有些犯困,就到床上躺了會,哪曉得曉雨曉露兩傻丫頭瞎緊張……」
難道量清了?洪媽媽暗暗嘀咕時,蕭如雪還是不太放心的加問一句︰「真的?」
蕭如玥失笑︰「不信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蕭如雪果然仔細看了看,但並沒有看出什麼來,只能信了︰「外面冷,我們還是快些進屋去給祖母祝壽。」
蕭如玥點點頭,任她牽著甩下洪媽媽就直接進了廳。
余光瞥見洪媽媽慌忙跟上,蕭如玥真心覺得,有些人傲慢成性什麼的,有時候也挺好用。
瞧著一模一樣的兩人進廳,小宴廳二樓,頓時沸騰了。
「天啊……這……到底那位是五小姐?哪位是六小姐?」有人月兌口而問。
「分不清楚,我看著兩人根本一模一樣!」
「嘿嘿,蕭大少爺,指點指點嘛,別告訴我們,你連自己妹妹都分不清楚。」
蕭勤鑫莞爾,倒是大方的低下頭去,邊有模有樣的辨認著,邊道︰「六堂妹身子骨弱,平常也不多話,性情很是溫婉恬靜,嗯~,就像一朵潔白的玉蘭花,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十分清新可人……」
蕭勤玉的目光在蕭勤鑫嘴角的笑容上定了定,抿唇別開,望向樓下大宴廳。
「蕭大少爺,你說得倒是有模有樣,可你到底辨沒辯清楚?」陳玉晨笑嘻嘻的靠過來︰「你倒是說說,左邊的到底是五小姐,還是六小姐?」
「我說了你便信?」蕭勤鑫扭頭笑問。
陳玉晨笑而不應,倒是旁邊的公子哥兒熱熱鬧鬧的發表著自己的猜測,讓蕭勤鑫給個準確答案,看看到底誰猜對了。
大宴廳下,蕭如玥姐妹兩正給蕭老夫人請安拜壽。
就是不想看到蕭如玥,蕭老夫人才讓人送加了會犯困的藥的藥膳,讓她好好睡一陣子以免出來搗亂,卻哪想……她怎麼還是來了!
蕭老夫人隱忍不虞,吐字不清的讓兩人起來,十分歡喜的模樣收下蕭如雪遞過去的姐妹兩名義的壽禮——一尊通城高僧開了光的白玉佛像。
示意洪媽媽趕緊把人帶走,免得扎她的眼。
洪媽媽意會,立馬利索的請姐妹兩到暖閣去︰「戲就要開唱了,兩位小姐請隨奴婢來。」
蕭如玥乖乖的跟著洪媽媽和蕭如雪離開大廳,倒讓蕭老夫人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這麼多賓客在場看著,她應該也不敢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頓時安心了許多。
「六小姐……」洪媽媽趁著蕭如雪先進暖閣的短暫空隙,低聲喚住蕭如玥,哀求道︰「今天是老夫人壽誕,賓客滿堂,還請六小姐高抬貴手……」
蕭如玥盈盈一笑眉眸皆彎,微微後仰貼近洪媽媽,低聲︰「洪媽媽,其實我本來是不想來的,卻哪想你們竟如此‘盛情’邀請……」
洪媽媽面色頓變,脊背一片冰涼︰「六……」
「六妹,怎麼了?進來呀!」蕭如雪不見蕭如玥跟上,脆聲正好打斷洪媽媽的懇求。
「來了。」蕭如玥抿唇而笑,邪魅自生,撇下嘴還張著的洪媽媽就邁進暖閣去。
曉雨曉露分別給洪媽媽點頭行了禮,跟了進去。
「作孽啊,真是作孽……」洪媽媽苦笑喃喃,轉身回大宴廳,準備提醒老夫人在六小姐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之前,先離開避避,但……
侍候了老夫人四十六年,她清楚得很,老夫人是不會離開的,老夫人怎麼可能肯向一個小輩,示弱?
果然,听著洪媽媽的低聲勸告,蕭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真的沒有離開。
蕭如玥在樓上瞧得清楚,卻也不動聲色流露出來,更是一抬眸看向對面,就跟看著這邊的蕭勤鑫四目對了個正著。
蕭勤鑫略微愣了一下,嘴角不由就翹了起來,沖她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
蕭如玥沒理他,也純當那些目光在她和蕭如雪來回不斷打轉的公子小姐們不存在,一副專心听戲看戲的模樣靜靜坐著,偶爾應和一下蕭如雪的點評。
送到桌上的參茶,她也若無其事的端起送到嘴邊,只是到底喝沒喝,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照往年的流程,一場戲唱罷,就是孫兒們上台各展才藝給老夫人賀壽的時間。本來這是在變相的吹噓孫兒孫女們孝順又多才多藝,十分長臉的時間,可今年……
因為不知道蕭如玥會做出什麼事來,蕭老夫人也隱隱不安,可她要是走了,豈不就是認輸認錯了?還怎麼能輸給那麼一個毛還沒長齊的丫,頭,片,子?而且,她也從沒錯過!
小輩們準備了才藝的,都可以上台表演,並不分什麼循序,倒是年年都由蕭勤鑫領頭一場,而今年,他又是一番別出心裁,竟領著幾個年幼的小堂弟和小外甥們上台耍拳,蕭勤羽也擠進去湊了熱鬧。
而最大的看點,就是那幾個粉雕玉琢年紀偏小的小家伙們,晃晃趄趄姿勢不標準步調還不一致,卻正兒八經的繃著小臉蛋兒扯開嗓門「嘿嘿哈哈」的吼,把大伙兒逗笑得飆淚,也算是蕭勤鑫一番心思成功了。
蕭勤玉和蕭如雲兄妹兩組成了琴簫演奏,倒是讓蕭如玥挺驚訝的。
「六妹,一會我們一塊兒上吧,你撫琴,我伴舞。」蕭如雪湊近來壓低聲道。
蕭如玥湊過去,一臉為難的低聲︰「五姐,你會的我真不會,我會的你可能……」訕訕。
這提醒倒是讓蕭如雪想起了馬場那夜不怎麼愉快的事情來,訕訕笑了笑,沒再勉強,扭頭去跟蕭如梅幾個嘀咕了。
于是,蕭如雪和蕭如梅,蕭如畫,蕭如月幾個一起上了台,因為已經商量好,所以雖然幾姐妹都是表演書法,寫的也都是壽字,但因為字體不同又都是各自擅長的,一起擺出來倒也頗讓人眼前一亮,贏了一片掌聲。
又順利過一場,洪媽媽暗暗松了一點氣,不露痕跡往樓上掃去,頓時面色大變呆若木雞。六六六……六小姐呢?剛才還在那里的六小姐呢?
「咦?六小姐什麼時候下去的?」
樓上的某小姐驚呼,引得大家紛紛往蕭如玥剛才的位子看一眼,再看向樓下大廳,蕭如雪跟蕭家其他幾位小姐還在台上,而那施施然往臨時戲台去的人,不正是蕭如玥又是誰?而且……蕭家嫡長子蕭勤玉,正抱著一把古箏跟在她身後!
眾人驚訝,難道六小姐這是要表演撫琴?
蕭老夫人始終保持微笑的老臉瞬間龜裂,呼吸也略顯急促起來,嚇得洪媽媽心頭一跳,趕緊彎腰貼近耳來低聲︰「老夫人,別激動,奴婢听說……」
她還沒說完,就听到下面不少夫人在議論。
「不久前有幸听過一回,六小姐不僅琴技精湛,歌聲也動人宛如天籟,不想今天又有耳福了。」
「上次我也听到了!唉,說實話,自從听了六小姐那琴聲歌聲,回去再听我們家那丫頭的,簡直……你們說,明明年紀相仿,怎麼就差那麼多呢?」
一片花枝亂顫的笑聲後,有人就對大夫人端木芳兒道︰「大夫人也真是,都不給我們提個醒兒,搞得我剛才就一直在嘀咕,一會兒六小姐到底會不會上台,又不好問……」
這一瞬,端木芳兒真是心火怒放,發作不能。
想想,她不但是蕭如玥的母親,還是蕭家主母,這宴會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一手把持安排,兒子這會兒都在給人抱著琴,她要說她完全一點都不知道,誰會信?指不定還得被人說她都到這份上了,還裝傻什麼的!
就算往好一點的方向想,有人會信,可,她好意思說麼?她不但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還是那丫頭的母親不是?全通城的人都知道那丫頭身子不好,需要細心調養,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然落了頭等責任,她現在若敢說完全不知道那丫頭會上台,保準轉身就被某些賤人說她對姐姐的孩子虛情假意,平時就疏于關照,甚至虐待什麼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那丫頭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柔弱得風吹就倒的樣子……到時候,她就是渾身長嘴恐怕都說不清楚!
嘖,這丫頭真是邪了,這會兒明明應該……
端木芳兒雖然是個能裝的,但也騙得過其他人,騙不過一個宅子里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幾位妯娌。
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都只是曇花一現的幸災樂禍而已,但四夫人房氏卻是毫不客氣的直接笑出聲來,好在現在人多熱鬧,並不算顯得特別突兀,但端木芳兒心里清楚。
更加惱火。
短短的功夫,蕭如玥已經上到台上坐好,蕭老夫人這時候再走,就明顯是在告訴所有人,她,不喜歡這個孫女!
雖然這是事實,但關鍵是,蕭如玥的身後還站著蕭雲軒,這就讓老太太不得不忍著一口氣坐著了。
一想到盼了十幾年總算把人盼來,卻是那樣的情形,以至于他又是什麼也不說的扭頭就走了,蕭老夫人就覺心頭堵得痛,看著蕭如玥的眼神,愈發要噴火。
「老夫人,您別多想,奴婢听說六小姐很會唱佛歌的。」洪媽媽低聲安撫道,再抬頭,就見台上的蕭如玥望著端木芳兒那邊。
蕭如玥忽然望來,端木芳兒也很驚訝,更何況那雙柔光幽幽的鳳眸里,晃滿了忐忑不安,就像是……正在尋求她的支持!
不知為何,端木芳兒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可,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蕭如玥引著,她又那麼望著自己,自己哪能沒點表示?
這臭丫頭……
心頭火氣更旺,卻不得不擠出一臉支持的微笑,沖台上的蕭如玥微微點頭,一副「別怕,沒事,母親在」的模樣,但在別人眼中看來,卻更像是……
六小姐上台,是大夫人授意的?
洪媽媽很是驚訝,收回目光轉向蕭老夫人,果然蕭老夫人面色微霾,忍而不發的模樣。
也許……那藥膳的下的料本來夠足的,只是一不留神,大夫人就中間橫插了一手,畢竟這種事,大夫人可是十分擅長的!
坐在台上,眾人什麼神色一覽無遺,蕭如玥非常滿意的收回投給端木芳兒的關注,低頭慢條斯理的檢查琴,在萬眾期待之下,縴細白皙的指挑出動人的旋律。
「有沒有花兒常開不敗/有沒有光明普照無礙/有沒有生命青春常在/有沒有世界流光溢彩……」
空靈歌聲出口,頓時滿堂驚艷,一時之間倒沒人注意詞曲聞所未聞,倒是有那麼幾個,暗暗松了口氣,暗暗慶幸畢竟還是個孩子,總歸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鬧騰,卻不想她們一口氣還沒松完,就听到——
「極樂的花兒常開不敗/極樂的光明普照無礙/極樂的生命青春常在/極樂的世界流光溢彩/彌陀的大誓願海/彌陀的慈悲胸懷/去極樂換骨月兌胎/去極樂乘願再來/極樂的鳥兒法音宣流/極樂的萬物香光莊嚴/極樂的剎土不染塵埃/極樂的人民增福免災/彌陀的大誓願海/彌陀的慈悲胸懷/去極樂換骨月兌胎/去極樂乘願再來啊……」
一曲罷,滿堂死寂,剛才那些驚艷驚嘆什麼的聆听表情,無一幸免統統變成了——被雷劈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扭曲崩臉!
曲很美,詞很妙,歌聲更空靈宛若天籟,可……這首歌,貌似好像大概,不適合這個時候唱……吧?!
眾人默默,紛紛隨著蕭如玥惶惶不安的目光,投向端木芳兒。
不管如何,敢這個時候這麼干,四夫人房氏都忍不住想沖蕭如玥豎起大拇指,斂了斂溜出嘴角的笑,傾身靠向端木芳兒那邊,煞有其事的蹙眉道︰「大嫂,不是我說,如玥年紀還小不懂事,你……你怎麼也……母親好好的生辰,賓客滿堂的,你竟讓她唱這首歌……」你安的什麼心?
聲音雖然壓低了,可兩人之間隔了幾個位子,眼下又滿堂死寂,哪能沒有第三個第四第五第六……個听了去?頓時,不少人看著端木芳兒的眼神,變成了不敢置信!
顯然,有人已經信了。
承認,就是公然對婆婆不敬不孝!不承認,就是對兒女疏于管教!而本來自己是繼母,管不了前室的兒女也不是說不過去,可偏偏……那死丫頭長了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好皮相,這時候還用那雙跟她生母一模一樣的眸惶惶不安的看著她,分明是在暗示眾人——是母親讓我這麼做的!
端木芳兒一口氣,差點就變成破罵從嘴里噴出來,瞪著蕭如玥哪還能維持那副和藹可親的面孔?可,眾目睽睽之下她能耐那丫頭怎樣?
徐媽媽也是一陣心驚肉跳,更擔心端木芳兒為此不顧形象當場發飆,趕緊不露痕跡的輕拽了拽她提醒。
也好在是徐媽媽還冷靜的提醒,要不然端木芳兒搞不好真會沖上台去給蕭如玥一個耳光。
而,這還不算完。
蕭如雪緩過神來,頓時明白蕭如玥婉轉拒絕跟她同台表演的目的,看著面目扭曲發作不能的端木芳兒,她壓在心頭十多年的不痛快頓時暢快了。
斂了斂笑,擰起眉,蕭如雪大步走上台去。
當蕭如雪走到蕭如玥身邊的時候,滿堂目光也被她引得貼過來得差不多,她伸手輕輕扶起蕭如玥的同時,扭頭憤憤就給端木芳兒一眼。
蕭如玥真沒料到蕭如雪會跑上來湊一腳,剎那間的驚訝後,她輕輕卻讓台下坐的近的人都看得清的拽了拽蕭如雪,抿緊著唇,搖搖頭,無聲卻把「不要」的意思烙入在場者腦中。
什麼叫此時無聲勝有聲?這就叫此時無聲勝有聲!
姐妹兩這合作默契的一出,簡直不多想都難,比如,某個後媽威逼柔弱的妹妹干啥干啥,妹妹屈服,姐姐憤慨,卻又礙著後媽手掌大權的銀威不能咋滴咋滴……
看到不堪一擊的柔弱者被欺凌,多數人都會情不自禁生出一股保護欲,為其打抱不平。好吧,就算礙著權勢,並不敢明目張膽當面怎樣,但暗地里,也把卑鄙無恥虛偽做作的那誰那誰鄙夷唾罵千百萬遍,而流言蠻語什麼都,對某些靠臉面生存的人而言,簡直就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端木芳兒忍無可忍,霍地站起,可話還沒出口,那頭小姐妹就一個琴瑟著往另一個懷里縮,另一個又十分捍衛的模樣緊緊摟住那一個……惟妙惟肖,好似她是吃人巫婆似得。
蕭如雪揚聲問︰「母親,六妹渾身發抖好似不舒服,我可否先帶她回紫竹院?」
誒呀,真可憐,都被嚇得渾身發抖了,果然親娘不在要看繼母臉色過日子的孩子很悲慘……
端木芳兒再一個上氣不接下氣。
偌大的宴廳,死寂的沉悶,賓客們紛紛小心呼吸降低存在感。雖說不平,卻也總不能摻和人家家事不是?
「誒喲,大嫂,您倒是說句話啊,瞧如玥那丫頭都抖得像秋風落葉似得,你可別真把她嚇壞了。」四夫人房氏幸災樂禍的在一旁火上澆油。
「你個小賤蹄子,裝什麼裝!」突兀一聲童喝傳來,蕭勤羽猛地沖出來就給了蕭如玥一腳。
「啊!」
「勤羽……」
端木芳兒和蕭如雪的驚呼伴著一片倒吸氣聲,蕭勤羽的腿已經踢上蕭如玥,只見她小臉一白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十弟你……」蕭如雪怒瞪一臉愕然的蕭勤羽要罵,卻忽覺扶著的人一沉,慌忙使勁拉住卻力不能及︰「六妹,六妹你怎麼了?別嚇我……」
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反應過來,已經變成事實了,場面,頓時混亂的低聲吵雜起來……
端木芳兒不禁晃了晃,險些沒站穩。之前的都不算身了,現在,她的兒子竟然眾目睽睽之下罵前室的女兒「賤蹄子」……
那頭曉雨曉露面色一變,急步往臨時戲台沖去,卻不想有人比她們更快,她們還沒到臨時戲台,蕭勤鑫已經將蕭如玥橫抱在懷,欠身沖蕭老夫人稟了聲,匆匆就往外。
「啪!」
蕭如雪猛的一耳光扇在呆呆的蕭勤羽臉上,不待他回過神來又猛的揪住他的衣襟拼命搖︰「什麼賤蹄子?誰教你說的?蕭勤羽,她可是你姐姐!她出世沒幾天就被送到外面養,十四年來吃的苦你這輩子想都想不出來,可你听到過她提起過一個字嗎?她哪里招你惹你了?就算你從來沒有好好叫過她一聲六姐,她也沒說過半句不滿,她……」
「五姐。」蕭勤玉上台好心提醒,並要把兩人拉下台去,不想蕭如雪卻拒絕他的好意揮開他的手。
「我自己會走!」蕭如雪抹了抹臉上的淚,憤憤瞪了一眼蕭勤玉,再來是端木芳兒,高聲道︰「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說罷,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宴廳。
蕭老夫人這時候也在洪媽媽的攙扶下起身上了小轎,洪媽媽代為轉達意思給端木芳兒︰「大夫人,老夫人說累了,這里就交給您了。」
端木芳兒完美的主母與母親形象,潰于這短短不過三柱香時間……
*分界*
蕭勤鑫搞不清楚,懷里的小人兒到底是真暈過去了,還是假暈了……
出了大宴廳正準備抱她回紫竹院,夜三竟來了。
夜三看到蕭勤鑫抱著蕭如玥,很吃驚︰「大少爺,六小姐這是怎麼了?」
「這個……說來話長。」蕭勤鑫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時候曉雨曉露也追了出來,夜三對她們道︰「大爺正好要請六小姐去一趟,你們就直接送她到外書房在去請大夫。」轉眸又對蕭勤鑫道︰「大少爺,麻煩你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蕭勤鑫總不能不放人。把蕭如玥送到曉雨背上的時候,兩眼還在那張小臉上轉了轉,依舊沒有瞧出端倪來。
難道真的暈過去了?就勤羽那一腳?
蕭如玥就這麼被帶到了外書房。
送到蕭雲軒面前的時候還在挺尸,房里只剩下父女兩人的時候繼續挺尸,一炷香後堅持挺尸,兩柱香……後,挺一挺,原來真的會睡著!
蕭如玥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燭光映照出的,紫竹院自己房間的床頂……
「我怎麼回來的?」坐起來的同時問道。
「六妹,好些了嗎?」
蕭如玥只知道房里有人,以為是丑姑和曉雨曉露,卻不想應聲的竟是蕭如雪,驚訝道︰「五姐,你怎麼會在這?」
「听說你一直不醒,我過來看看。」蕭如雪的回答,把蕭如玥嚇到了。
她一直不醒?怎麼可能,她明明裝……等等,她記得應該在外書房才對,卻不記得怎麼回來的?不,準確的說,她不記得到外書房三炷香後的事情……
額!
「怎麼了?」蕭如雪蹙眉,在她眼前擺手。
搞得她瞎了似得。
蕭如玥哭笑不得,轉眸見丑姑已經回來了,曉雨曉露都在房里,應了聲「我沒事」,就扭頭對丑姑道︰「姑姑,我餓了,隨便什麼都好,快點弄來給我就成,啊五姐,你要不要來一點?」
「你吃吧,我不餓。」
瞧著她都喊餓了,向來應該也是沒事,蕭如雪松了口氣,又叮囑了些,就領著王翠錦等人走了。
「五小姐最近好像真的變了不少……」把人送走後,曉露折回來就道。
蕭如玥只是笑笑,看到丑姑端著做好的面進來,立馬跳下床奔過去,餓死鬼投胎似得,邊吃邊問︰「對了,我到底怎麼回來的?」
「奴婢背您回來的啊。」曉雨應道。
額,那換個問法︰「那在外書房,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丑姑微訝,而曉雨曉露卻都是搖頭,曉雨道︰「也並沒有發生什麼啊……奴婢將六小姐送進書房後就出去了……書房里始終很安靜,然後大夫來了……六小姐,您真的沒事嗎?怎麼就暈了這麼久都不醒?」
她也很想知道……
蕭如玥沒再多說什麼,丑姑才道︰「六小姐,五夫人生了位……」
「哈?」蕭如玥抬起頭來︰「五嬸生了?什麼時候?男的女的?」
「酉時生的,是位少爺,還特地派人過來說了聲。」丑姑笑應。
「他倒挺會挑時間。」不早不晚跟蕭老太太同一天生日︰「家里現在怎麼樣?」
這問題,丑姑三人都不好回答,而她們不回答,蕭如玥就猜到了大概,冷笑一聲。
「六小姐……」丑姑蹙眉,擔憂道︰「您這麼明擺的跟大夫人撕破臉,會吃虧的。」
「哼!我之前也沒招惹她,她不也沒準備放過我?」蕭如玥冷笑︰「姑姑可知道,今天送來的藥膳加了什麼?」
丑姑微愣,藥膳的事听曉雨曉露說了一下,可她們都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又怎麼能告訴她呢?
「要不是我機靈,那一碗藥膳下去,我就是大命不死的還能再醒過來,也保準要變成任人拿捏擺布的痴傻兒!」鳳眸寒芒一閃,冷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決不手軟,這點回敬,不過只是開始!」
丑姑三人心頭均是一凜。無論幾次,她們都無法適應那雙總是柔光瀲灩的鳳眸里,迸射出的如此讓人毛骨悚然的寒芒……
「姑姑,給我找套衣服來,我要去外書房。」
話題轉得太突兀,丑姑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這麼晚了。」
不見蕭如玥應聲,擺明是非去不可,丑姑暗嘆,轉身準備衣服去。
*分界*
蕭如玥準備去試探一下蕭雲軒,可是,還在院外,就被攔住了。
「夜三叔?」一向守在房門口的人,這時候竟然守在院門外,而且……
蕭如玥看了一眼向她行禮的徐媽媽,和端木芳兒的貼身武婢,挑眉︰「母親也在里面?我爹在忙?」
夜三抿唇不語,徐媽媽也是垂著頭不搭腔,那兩個武婢就跟不用說了……光線不夠,瞧不清具體神色。
「沒關系,我自己去看。」蕭如玥大步就要往里走。
「六小姐,請不要為難……」夜三微微蹙眉。
「我不為難你,你卻在為難我不是?」蕭如玥冷笑,抬手揮開夜三擋道的手臂,大步走進去。蹙眉,夜三再次上前去攔,卻不知為何忽然略顯僵硬。
「夜三叔,給個面子嘛。」蕭如玥笑眸彎彎,斗篷下袖子中,削鐵如泥的烏亮匕首正抵著夜三重要部位。
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威脅,夜三抿唇,僵硬著向後退了一步,讓出路來。
沒瞧見具體的徐媽媽整個瞠目結舌。
夜三是大爺的親信之一,連老夫人都使不動,就算是夫人見到他,也得給幾分臉面說話客客氣氣的,這六小姐竟然輕輕幾句話,就讓他退開了……
「夜三叔果然溫柔。」蕭如玥回眸微笑拋了句,便往書房走近去。
曉雨曉露本來準備硬著頭皮跟上,卻被夜三攔住了……
院門離著書房本就有一段距離,再加上冬風呼呼影響,門窗又關著等等因素,還真是不靠近點根本听不到書房里面到底有沒有聲音。
越近,蕭如玥越放輕了腳步,豎起耳朵傾听的同時,也考慮著萬一听到「那種」聲音的話,要不要直接沖進去把那渣爹嚇個從此不振,以慰短命傻娘在天之靈,就听到了抽泣聲。
確實是抽泣聲,但好像……是小孩子的!
蕭如玥微微挑眉,躡手躡腳貼上門去,還啥都沒听到,就听門咿呀一聲開了,她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