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位華大少爺真的答應了!
楊絳衣當然知道華不石很希望她能留下來,但是要他為了楊絳衣去賭上整個門派的前途,甚至押上他自己的生命,楊絳衣卻不敢奢望。
她已經做好了等華不石拒絕後,她便起身告辭離去的準備。
但是想不到,他竟然答應了!
楊絳衣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淚水又開始不爭氣地從眼角滾落出來。師父去世後這麼多年,她終于又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雖然這位華大少爺的肩膀極不厚實,看起來也沒有多大的力量。
過了良久,楊絳衣才道︰「其實你只要答應,等實力足夠的時候助我報仇即可,不須定下十年之約。」
華不石卻搖頭道︰「承諾若是沒有期限便無意義。小可既答應了十年之約,到時就算沒有足夠的能力,我也要去試上一試。」
「楊姑娘既能信得過華不石,將此生托予在下,華不石便是為姑娘賠了性命,又有何不可?」
此話真是肉麻!果然是江南采花婬賊衣缽傳人的作風!
楊絳衣心中暗道,臉上卻已是一片緋紅,低著頭不言不語。
華不石凝望著楊絳衣的俏臉,過了半晌後又道︰「還有一事,卻是不太容易解決。」
楊絳衣問︰「什麼事?」
華不石道︰「楊姑娘既留下,日後必是華不石的得力臂助。只是姑娘既不拜師,又不入‘惡狗門’,將來卻要用何種身份留在小可身邊?而若無合適的名份,又怎能統率我‘惡狗門’下的弟子?」
楊絳衣悠然道︰「那是由你決定的事,我可不管。就說我是你請來的教頭、雇來的保鏢,甚至買來的奴婢,都隨你的便。」
華不石微微一笑,道︰「我看,你不如當我的姐姐,如何?」
楊絳衣奇道︰「姐姐?」
華不石道︰「楊姑娘若是拜了家父為義父,不就是我的姐姐了嗎?華家大小姐統領‘惡狗門’下的弟子,自然是名正言順。」
楊絳衣想了一想,道︰「你若真要如此,我自會听從。」
華不石頓時眉開眼笑。
他與楊絳衣相處了這許多時日以來,她還從未願意「听從」過華不石任何一件事情,每次華不石都要費盡了心機才能哄騙她就範,如今听到她竟然說出了這等順從的言語,怎麼能不欣喜萬分!
當下又道︰「姐姐在上,小弟還有一事想求姐姐幫忙。」
楊絳衣皺眉道︰「又有何事?」
華不石道︰「小弟近日資金周轉有些緊張,前日里答應付給姐姐的五百兩紋銀,不知可否先行賒欠,待小弟手中有錢之時再行歸還。」
楊絳衣一听此言,面色大變,伸手抓起「赤雪」劍的劍柄,就要拔出巨劍將這惡少爺斬為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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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陽城內戒嚴已有數日。
對城中局勢最為敏感的自然是那些江湖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湘西四大惡」如此緊張,不但四大幫派的總壇周圍高手雲集,密不透風,就算城郭周邊的外圍區域,都層層布防。
誰都看得出來,四大幫派是在防守,而防守的目標必是前所未有的大敵!
于是,不少江湖人試圖出城逃逸。舞陽城內已經太過危險,與其留在此地擔驚受怕,不如立刻遠離才更明智。然而,這些人沒有一個能走得了!
很快,城中所有的江湖人都已知道,舞陽城四面的官道都被鄂境黑道聯盟封鎖,根本就出不去。
期間還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沖突,其結果只不過是在官道上留下了十數具尸體。圍城者實力之強大,哪里是這些普通的江湖客能對抗的?
剛開始還有人期望四大幫派的高手出城剿殺那群黑道勢力,數日前「惡狗門」掌門華天雄曾力抗閻赤發的那一戰在城中已是盡人皆知。不過他們很快就失望了,這一次「湘西四大惡」十分默契地將所有力量都匯聚于城中,擺出了一幅死也不露頭的烏龜王八模樣。
不過,關于「惡狗門」卻傳出了另外兩條消息。
少掌門華大少爺要與人定親,女方據說是一位姓海的姑娘;
掌門華天雄收下了一名義女,據說是華山派的弟子,名叫楊絳衣。
「惡狗門」雙喜臨門,要在門派總壇華家大宅中排下酒席,大宴賓客,日子就定在二月初十。
二月初十,十全十美,本就是一個十分吉利的日子。
二月初十,對于海紅珠來說,卻並不是一個好日子。
兩天前,爹爹海老拳師在萬般無奈之下,答應了華府的親事,收下了不薄的彩禮,她與華不石的成親之日,也就初步定在了三個月之後,而定婚宴則就在兩天後的二月初十。
于是,整個華府立刻便忙碌了起來,張燈結彩,準備禮宴。就連珍娘也不能象前幾天那樣經常陪著海家三口,而是在府中前後上下地張羅事情,一刻也不停歇。
海紅珠要忙的事當然也不少,首飾、衣服、頭發…等等,還有宴會上的習俗禮節,許多事對海紅珠來說都很新奇,在鄉下定婚也算得上大事,卻不象城里有這麼多的麻煩規矩。
其間華府老爺華天雄來看過海紅珠一次。在海紅珠的眼里,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雖然模樣有點怪異,卻並不象傳聞中的那麼可怕,反而有說有笑,頗有幾分慈祥長者的風度。
海紅珠卻不知道,華大掌門來看她的那一天,站在一旁的師爺莫問天的心中是多麼訝異!作為跟隨在華天雄的身邊大半輩子的老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位黑道巨擘今天這般模樣!
他居然對著那小姑娘在笑!
他居然問那小姑娘喜不喜歡看戲,愛不愛吃奎元樓的肉包子!
這還是那位讓無數江湖好漢看上一眼都心驚肉跳的,排在黑風錄五十六位的殺人魔王嗎?
事實上,華天雄對海紅珠也確實是越看越喜歡。這小丫頭家境雖是比不上神猴沈家的沈瀅兒,但容貌也算相當不錯,而且健康活潑,招人喜愛。更重要的是,兒子華不石能看上她。
對于華天雄來說,只要能讓華不石結婚生子,傳宗接代,兒媳婦家里其他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
而面對親家海長青,華天雄隨便客套了兩句,便頗為滿意地走了,他當然不知道海老拳師是被強逼著答應這門親事的。
其實就算知道,以華天雄的強橫,也不會在乎。
作為華府未來的少女乃女乃,這兩天中海紅珠幾乎見過了府內所有的人,上至老爺總管,下至家丁丫環,大家對她都很客氣。唯有一個人她卻總沒見到,就是那可惡的華府少爺華不石。
那惡少爺才是這一切的主使者,卻不見蹤影。
對于華不石,海紅珠也並不是很害怕。她早已听說了那個惡少爺沒練過武功,前日里在城外的官道上雖然見過他那驕橫不可一世的模樣,但想來也就是只紙老虎,一戳就破。從小就跟著爹爹習練「海家拳」的海紅珠,怎麼會怕這種人?
對于這門親事,海紅珠心里倒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想要找機會制住這惡少爺,逼他放自己一家離開!
「花和尚大鬧桃花莊,紅鸞帳醉打小霸王」的橋段,在鄉下茶館里的听說書先生口中,海紅珠听過已不止十遍。海紅珠雖然自認比不上那花和尚魯智深,但惡少爺華不石與小霸王周通的武功肯定差的更遠!
如果華不石膽敢不答應,海紅珠一定會讓這位大少爺嘗嘗「海家分筋術」的厲害,她就不相信華不石能挺得住。
一直在鄉下長大,從未經歷過江湖事的海紅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
而二月初十這一天,也終于來了。
宴會從中午便已開始,海紅珠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盛裝,全身珠光寶氣地坐在主桌前。
前來賀喜的賓客滿堂,大多數都是舞陽城的各商號的掌櫃或老板,還有就是當地的富戶,江湖人卻並不多。
「湘西四大惡」的另外三家門派均有人前來道賀,送來的禮金也不少。三派的掌門人都沒有來,派來道賀的是第二代的弟子。這是一個非常時期,三位掌門人必須坐鎮總壇,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不會隨便離開門派。
酒席上海紅珠能認識的人卻並不多,除了華府的人之外,同席之人中她只認得楊絳衣。
今天的楊絳衣和往日卻沒有什麼不同,並未刻意妝扮,仍是穿著那一身淡黃色的連衣長裙,亭亭玉立,眉宇之間,雲淡風清。海紅珠听說了這位楊姐姐要拜掌門老爺華天雄為義父,也不知道是不是與自己一樣,也是被人強逼的。
在酒席間她沒有尋到機會與楊姐姐說話,前來道賀的人太多,她必須不斷地應酬回禮。
整個酒宴的過程中,海紅珠就象一只提線木偶被拉來拉去,不由自主。這些人她都沒見過,就算听人介紹,她也記不得那麼多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