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指了指一側的觀牆,對白奕靈道︰「靈兒,你悄悄爬到那邊的牆頭上,瞧一瞧外面的情形,小心一些,不要被他們發現。」
白奕靈點頭答應,身形躥出,幾個起落就來到了道觀的牆後,這石牆只有**尺高,她輕輕一躍,雙手就已攀住牆頭,緩緩地將腦袋探出,向牆外觀望。她輕功本是不錯,行動十分輕巧,雖然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短衣裙裝,在黑夜之中甚是顯眼,但象這般只露出半個腦袋,牆外之人卻是難以發覺。
她觀望了一陣,才躍下牆來,躡足退到老君殿後華不石的身邊,道︰「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黑衣人,把整個道觀都圍住了,我們出不去啦!」
華不石道︰「有多少人,是什麼模樣?」
白奕靈道︰「他們分散守在外面,全都蒙著面,拿著馬刀,看起來不象是‘南海派’和‘丹霞派’的人,他們的座騎就放在山門前面,我數了一下,共有四十六匹馬。」
四十六匹馬,應該就有四十六個人,以華不石的判斷,這些人若不是吳正道等人帶來「四大門派」門人,那就定是冷連山的黑道人馬了,而白道中人不會蒙面,因此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難怪先前他們二人從碑林中逃走時,冷連山並未出手阻截,那是因為他早已在道觀外面布下包圍,算定了華不石根本逃不出去。
這四十多人守在道觀門外,華不石雖听到了輕微的馬匹之聲,卻全然沒有听見人聲,說明這些人擅于潛伏,全都不是庸手,多半就是冷霸刀從羅定州「摩雲八寨」帶來的精銳。
「公子師父,我們怎麼辦?」白奕靈低聲問道。
她一向對華不石甚是依賴,不管在何種情勢之下,總是相信這位「公子師父」會有解決之道,只不過這一次,華不石卻也是一籌莫展,一時間想不到可行之策。
以白奕靈的輕功,若是獨自一人倒還有些希望能闖得出去,可是要帶上華不石這不會武功的累贅,就全然沒有月兌困的可能。而且此時情勢危急,不但「七星觀」外有人阻截,身後的冷霸刀,梁五德隨時都會追上來,若不盡快決定,只怕兩個人全都跑不掉。
華不石心下彷徨,將目光瞧向了老君殿內。若實在沒有辦法,說不得只好讓白奕靈先闖出去,回南澳鎮的客棧中求救,而他自己則在這老君殿中尋找一個藏身之所暫時躲起來,或許能保住一時的性命。
這誠然不是一個好計。即便是白奕靈能闖出去搬兵,此地距離南澳鎮足有二十里之遙,往返一趟時間不短,而這座道觀實在不大,對方如若搜查也不困難,能拖延到救兵前來還不被發現,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卻在此時,只听得一陣掠空之聲從後方傳來,華不石凝目望去,只見一個肥大的身影從道觀的後面飛縱而來。雖在黑夜中看不清來人的相貌,但僅從體形便可判斷,定是那位「鼎湖派」的大長老鐘不老。
鐘不老並非沿著觀中的道路行走,而是穿房過屋,飛檐走壁,瞬時就已越過了數間廂房,縱越到了老君殿的屋頂。
到了近處,華不石卻看出此老的身法固然迅速,腳步卻略帶踉蹌,似乎己受了傷,而他一直抱在懷中的那只肥狗阿財,也已不知所蹤。從這等情形看來,此老也正在逃命,多半是被冷連山或梁五德所傷。
華不石略作猶豫,眼看著鐘不老已朝著道觀的山門縱去,才出聲輕呼︰「鐘前輩!等一等!」
鐘不老乃是武功高手,耳目自是比常人靈敏,華不石的叫聲雖然不大,他也立時听到,一轉臉便已瞧見了藏身在房屋陰影之中的華不石和白奕靈師徒。此老身形一轉,從屋頂凌空飛躍而來,已落在了華不石的身前。
華不石出聲把鐘不老叫住,當然有些冒險。
先前在後山的碑林之中,粵境四大派的高手都明言要殺死這位大少爺。不過,在當時是由吳正道主事,吳正道和袁公義自是想要殺華不石而後快,黃蓮大師也不肯為他求情,只有這位「不老翁」鐘不老對他似乎沒有太大的敵意。
如今走投無路之下,華不石也只好賭上一賭,只希望這位鐘大長老不會一見面就痛下殺手才好,畢竟如果對方心生歹意,白奕靈一個小丫頭,定是敵不過面前這位「鼎湖派」的名宿高手的。
鐘不老瞪著雙眼,看著的華大少爺和他身後的小丫環,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華不石道︰「在下叫住鐘前輩,是因為在山門外面埋伏有黑道人馬,前輩這般冒然出去,恐怕會中伏吃虧。」
鐘不老道︰「如此說來,華少爺的心眼倒還不壞,不過我看,你也定是因為沖不出去,才會想叫住本老幫忙吧?」
華不石訕訕然道︰「實不相瞞,晚輩是有此意。」
鐘不老忽然一陣苦笑,道︰「你這算盤打得倒不錯,只可惜本老身負重傷,已經不堪再戰,外面若有人埋伏,我們大家也只好一塊死在這里啦!」
華不石吃了一驚,道︰「前輩果真受了傷,卻不知是如何受的傷,是否嚴重?」
鐘不老道︰「本老背上被冷連山砍了一刀,已封閉住了幾處大穴止血,除了一點輕功,其它的武功都使不出了。他媽的,我說那冷霸刀為何不追殺上來,原來他在道觀外面設了埋伏,料定我在重傷之下定是沖不出去!」
華不石道︰「在下通曉醫術,前輩可否讓我察看一下傷口,或能醫治。」
鐘不老盯著這大少爺,嘆了一口氣道︰「到了現在這地步,你想看就看吧!」
白奕靈的那只破燈籠早就在先前逃走時扔掉了,夜空之中繁星點點,倒還有少許光亮,鐘不老坐到了老君殿前的石級之上,華不石借助幽暗的天光察看他背後的刀傷。
冷連山的「天霸刀」長八尺三寸,重七十二斤,被這樣一把刀砍中,不死已屬幸運,傷口也絕對小不了。鐘不老的傷口長有尺許,看起來頗是驚人,血流的卻不多,想是他己閉穴止血之故。
華不石仔細察看了片刻,才站起身來,說道︰
「刀上無毒,這只不過是皮肉之傷,所幸未傷及筋骨,在上帶有傷藥和包扎傷口之物,略做處理,便能幫助前輩恢復五成戰力。」
在江湖上行走,受傷本是常事,是以人人都會攜帶金創藥,鐘不老的身上就帶著一大包。但要,受了如此嚴重的刀傷,想在短時間內恢復戰力,卻談何容易。鐘不老見華不石說得如此肯定,心里卻不太相信這大少爺的傷藥,會比自己所帶的金創藥好上多少。
只听得華不石又道︰「只不過,這確是需要一點時間,大概有盞茶工夫即可,如果袁掌門和黃蓮大師能和冷連山周旋一時,使得他們不至于很快追上來,我們或許還有機會。」
鐘不老苦笑道︰「周旋一時?袁公義已經被那個老道梁五德殺了,黃蓮大師中了冷連山一刀,多半也是活不了,本老算是命大,才僥幸逃出了樹林,只可惜阿財卻叫那兩個狗賊害死了!」
華不石聞言心中又是一驚。
想不到袁公義和黃蓮大師這兩派掌門,居然也未能逃出冷霸刀和那神秘道人的追殺,加上先前被斬殺的吳正道,和身受重傷的鐘不老,粵境白道上的頂尖高手,「四大門派」的首腦人物,一夜之間,竟然盡數折損在這座「七星觀」中!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縱使武林中的名家宗師,貪婪所致,也難免被殺下場,和那些宵小螻蟻也沒有分別,實是令人唏吁。
卻又听得鐘不老道︰「不過,冷連山倒也沒有那麼快追上來,他和那老道在樹林里狗咬狗,為爭搶‘盤龍玨’打得不可開交,若不是如此,本老也逃不到這里來。」
白道一眾高手非死即傷,剩下一個逃走的鐘不老也無力再出手搶奪「盤龍玨」,冷連山和梁五德的聯手協議也理所當然立時破裂。冷霸刀的八式「如意天魔刀」已入化境,那老道梁五德來歷不明,武功卻也是詭異非常,這二人之間定有一場好斗,而且一時半會,想來難以分得出勝負。
听到此言,華不石的精神斗然一振,道︰「真是天助我也!他們相斗,我們便有時間治傷,鐘老恢復了五成功力,一定能沖出觀外黑道人馬的包圍!」
如果沒有時間,一切都是空談,一听說有了機會,這大少爺卻是片刻也不遲疑,立時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只羊脂白玉和小瓶,又接連拿出紗布,崩帶,針線等物,口中吩咐道︰「靈兒,快到大殿里去找一支蠟燭點上,再幫忙把鐘老前輩扶到屋里去,我好為前輩上藥包扎!」
羊脂小瓶之中,裝的是華不石特制的止血傷藥,而這位大少爺對傷口的縫合處理,比起當日在舞陽城中的楊絳衣要熟練得多,盡管老君殿內燭火飄搖,光線暗淡,但他的動作仍是十分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