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速下旨賜婚、火速定下近得沒有反悔余地的婚期、再火速拖著一班大臣逃出宮,躲至京外行宮緊急避難,小皇帝斐藍拿出多年來挨板子的精神,將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打定主意同自家土匪二堂兄杠到底了!
眾大臣頓時對小皇帝生出一股子高山仰止的崇敬感。
當斐梟提著大刀殺至宮內興師算賬時,宮中已是人去樓空,而京中的文武大臣還有官員們則是……沒一個有膽待在家。
因得到小皇帝的全力支持,狼宗那方而進行婚事的動作更是其快無比,原本就奉宗主之命等在原國邊境外的迎親隊伍,三天後已來到原國京城準備迎娶宗主的新娘。
晴朗無垠的湛藍天際下,一支人數龐大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進原國京城,難得一見的迎娶大陣仗吸引了京中無數百姓,大批的百姓如同泛濫的潮水涌至皇爺府周圍的各路大街上,爭相目睹那名財大氣粗,還竟然敢娶淨公主過門的狼宗宗主。
騎著通體黑得發亮的壯碩馬駒,湛朗高坐在馬背上,無視人們對他投來各種飽含驚疑、猜測、不解的目光,在他身後,狼宗族人們駕著一輛又一輛運送鐵料的馬車,在瞠目結舌的眾人面前整齊地往皇爺府的方向前進。
偷偷回京的小皇帝,此刻正拖著一票大臣混進人群躲在大街上,當他見到那一車車載滿鐵料的馬車時,頓時在心中淚流成河,而他身後的百官更是激動得忍不住紛紛以袖拭淚。
鐵料啊鐵料……他們終于不必擔心以後沒鍋可以燒飯了。
站在皇爺府前院等著送花轎的納蘭清音,抬起一腳踹向這三「來都沒能成功逮到人算賬的斐梟。
「還愣著做什麼?」這頭倔驢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就不嫁!」斐梟氣呼呼地雨手叉著腰,一臉踐態地甩過頭。
納蘭清音狠狠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
「誰管你嫁不嫁?快送小淨上花轎!」沒看到花雕都扶著小淨站在院中等大半天了嗎?
「就不嫁!」
納蘭清音也不是非得求他不可,他朝滿面笑意的斐思年招招手。
「思年,就由你來送小淨上花轎。」哼,以為小淨還會缺兄長為她送嫁嗎?大哥斐思年不行也還有三哥斐然,他斐梟算哪根蔥?
斐梟氣結地指著他的鼻尖,「潑貓!你怎麼可以把胳膊往外人那邊彎?」
「再唆我就離家出走。」
「你敢!」斐梟听了大驚失色地沖上前死死抱住他,深怕他會說到做到。
他挑起秀眉,「那你嫁是不嫁?」
「我……」還想再作抗爭的斐梟完全沒有注意到,斐思年在他還鬧著脾氣時,已和斐然一塊兒將斐淨給扶進了花轎里。
府外大街上,湛朗的迎親隊伍已來到了皇爺府的府門前,納蘭清音將猶不情不願的斐梟給拖至一邊,讓總算能夠出門的花轎抬出府中。
然而湛朗所帶來的隊伍卻動也不動,像是並沒有打算加入轎夫們的腳步。
當納蘭清音正錯愣著時,湛朗翻身下馬,大步走至花轎前,示意轎夫們將花轎放下,隨後揭開轎簾將里頭的斐淨給扶了出來,再一把拉掉她頭上的紅蓋頭。
不明所以的眾人皆是一愣,也不知湛朗他這是想做什麼。
低首看著近在眼前的紅妝,湛朗握住她的手,語調清晰地讓每個人都知道。
「本宗主的新娘,自是能堂堂站在天下人而前接受各方祝賀。」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原本就聚在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群紛紛交頭接耳,街上頓時吵鬧不已。
「嗤,他傻了吧?」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訕笑。
「誰人不知那位公主早就沒了清白?」
「怕是這位新郎倌還不知道娶到的新娘有多聲名狼藉吧?」
下一刻,數道掌風立即準確找著人群中出言譏嘲之人,幾團血花在風中噴起,而後出言之人便沒了聲音。
收掌的斐梟側首看向動作比他還快一步的湛朗,而湛朗也不避不畏地迎上他充滿挑釁的目光。在他倆的彼此對視中,似有強烈的火花在空中闢啪作響,誰也不讓對方一步,驚人的氣勢嚇得府外的人們不得不為此避讓三大步。
納蘭清音一巴掌拍向斐梟的後腦杓,打斷他們如膠似漆的目光。
「啞啦?說話。」他是能瞪出朵花不成?
積怒多日的斐梟終于在方才的對瞪之下,奇異地緩緩撫平了心中的怒火,雖仍有滿心的不舍與不情願,但他也不得不認同納蘭清音看人的眼光。
「好吧……」
「肯嫁了?」
他不甘地扁著嘴,「嫁。」
這個強盜最好是就像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在日後別讓他們失望,不然他就攜兄帶弟去狼宗砍死他!
納蘭清音滿意地頷首,接著側過身子將清冽的目光掃向湛朗,眼底彌漫的警告與殺意,遠比斐梟更甚。
大抵看懂納蘭清音想表達的是什麼,湛朗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朝他點了個頭算是承諾,接著便轉身抱起斐淨將她安穩地置于馬背上,無視于眾人愕然的目光,壓低了宗主身段,親自握著韁繩為她牽馬步行繞城。
方才還熱鬧滾滾的大街霎時安靜到了極點。
牽著馬兒慢慢走在無聲的街道上不久,湛朗不滿地蹙著劍眉,接著他忽地停住了腳步,氣沈丹田,運起十成十的內力,冰冷的聲音響徹雲霄。
「誰敢不誠心祝賀淨公主大婚,本宗主就讓原國往後五十年燒飯都無鍋可用!」
整座京城只安靜了一會兒,片刻過後,驟然響起震天價響熱烈無比的祝賀聲浪。
小皇帝是頭一個喊出來的,「恭賀皇姊大喜!」
「恭祝淨公主喜結良緣!」遭到恐嚇的文武百官,也踴躍出聲不敢落于人後。
「百年好合!」
「永結同心!」
嘶聲大喊的祝賀聲,宛如潮浪,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淹沒了整座京城,也蓋過所有人的耳際。
「……」斐梟無言以對地看著湛朗那囂張至極的背影。
原來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橫更土匪的?
納蘭清音拍拍他的肩頭,「這小子不錯。」
不絕于耳的祝賀聲,讓端坐在馬背上繞城的斐淨有些不敢置信。
看著街道雨旁人們一張張擠出來的笑臉,她不禁在想,除了家人外,她已有多久沒見過他人對她展現過的笑容了?
自從十歲後,她又什麼時候曾如此站在眾人的目光下,迎接他們不帶絲毫鄙夷歧視的目光?
雖然她也知道,眼前的這些,全是湛朗以恐嚇手段為她達成的。
但她一點也不介意。
因為此刻在她胸膛里的那顆心,就像是荒蕪多年的土地,終于迎來了渴盼已久的水泉潺潺浸潤,令它正歡快地跳動著。
斐淨低下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而湛朗則是眼中盛滿了溫柔,正柔情似水地對她笑著,全然不見半點先前霸道橫行的強盜樣。
她想,她應該是……嫁對了吧?
不知為何,原本不抱半點期望的她,突然滿心期待起日後的婚姻生活。
一望無際的草原,在徐風的吹拂下搖曳如碧浪,狼宗迎親隊伍在策馬行走了十來日,總算即將抵達狼宗邊境。
頭一回領略北地風光,斐淨的心情隨著前方的草原愈來愈遼闊無邊,也漸漸變得晴朗。一路上始終都策馬走在她身旁的湛朗盯著她的臉龐,發現這對大多數人來說略嫌單調枯燥的景致,她並無反感,相反的,他還能在她沒什麼表情的面上找出些許興奮的神采。
她不嫌棄。
這樣很好,很好……
同樣也擔心宗主夫人會不喜北方水土的狼宗眾人,見湛朗似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也隨之安心地各自吐了口大氣。
臨近正午時分,湛朗下令就地扎營好讓夫人用膳。
看著眾人又大費周章地張羅她的午飯,斐淨即使已經告訴過湛朗無數次,其實真的不必這麼麻煩,她在馬背上隨意吃些干糧就成,不然一頓不吃也無妨,他們沒必要每日都這麼走走停停,還搭帳篷又拆帳篷的。
可湛朗很堅持。
敵不過強盜頭子的堅持,斐淨只好乖乖坐在帳篷里接受狼宗族人們的熱情,以及湛朗無微不至的服侍。
她兩手安放在膝上,乖順地張開嘴接受宗主大人的投喂,一旁數日來已對此景麻木成麻痹的花雕則轉過頭,不想看太多這詭異的一幕而消化不良。
深怕她吃不慣,所以帳篷里的小桌上擺滿了一道道原國美食,此次遠嫁,斐淨就僅僅只帶了花雕一人而已,因此眼前的這些美食全都由狼宗一手包辦。只是讓斐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麼帳內這些與她一道用膳的漢子,︰個個都拿著碗筷苦皺著眉,吃得像是集體都得了便秘一樣?
「專心些,張嘴。」湛朗將菜夾至她的面前,輕聲提醒又瞧他人而瞧得走神的她。
她配合地再咽下一口,有些懷疑地看著這個待她有禮周到殷勤肉麻外加柔情似水的人。
這家伙真的是搞得諸國天怒人怨,各國皇帝都恨得牙癢癢的狼宗宗主?有沒有被人掉包過?
「飽了?」見她遲遲不吃下一口,湛朗收回了碗筷問。
她一點頭,湛朗就命侍女將水盆端進帳,親自絞了一塊柔軟的布巾,慢條斯理的幫她擦了擦唇瓣,再用另一條濕巾仔細擦過她的每一根手指,然後拿過干爽的布巾替她擦干。
看著他那專注誠心的模樣,斐淨恍然以為他正在做件極其神聖之事,而並非只是在替她擦手。
她忍不住想問︰「你真想娶我?」
「是。」
「娶我之前你確定把我打听清楚了?」不得不說他的擇偶標準還真是全天下僅有,口味太獨特。
湛朗好笑地道︰「我相信夠清楚了。」
「不勉強?」她不信那天在皇爺府前他沒听到別人是怎麼說她的。
「一點也不。」
「其中沒有好奇的成分、沒有利益糾葛,也沒有家國恩怨情仇?」她愈問愈直白,也不稍加修飾一下。
「以上皆無。」他好整以暇地應著。
她很是震驚,「就只是單純想娶我?」納蘭先生又說中了?
「正是如此。」他不疾不徐奉上正解。
斐淨蹙著眉心,語氣略帶試探地再道。
「傳聞中我喜歡殺人。」這下總會怕了吧?
豈料帳中猛地爆出各種吵雜的支持言論。
「太好了我們也是!」
「同好同好!」
「下回夫人一道一道!」
「夫人您真是太英明睿智了!」
「……」呃,她一腳踩進了強盜窩?
湛朗嘴邊噙著一抹笑,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夫人還想說什麼?」願意相信了?
她想了想,「你教導屬下有方。」瞧瞧,心態多整齊啊。
「夫人過譽。」他就當這是贊美。
公孫狩一手揭開帳簾,打斷里頭和樂融融的氣氛,快步走至湛朗的而前彎身向他稟告。
「宗主,路上有顆石頭。」他事前也沒料到,都快到家門口了還真有這麼不識相的。
「踹了。」敢勇于挑戰,他就敢成全他們。
「這顆石頭埋得有點深。」听說身份挺大尾的。
「那就整塊地都給我刨了。」他連各國皇帝都不看在眼里了不是?
「遵命。」公孫狩揚起唇角,心情愉快地告退,同時順手帶走了帳內一大票沒眼色,都杵在帳里妨礙宗主大人培養感情的閑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