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斐然他們正忙著去避風頭時,身在南貞國境內的斐淨也展開了行動。
一模清那座秘莊留守的禁衛軍人數,也打探出小金庫大概的位置,斐淨命所有人都扮成近來從青葭流竄至南貞國的乞食軍,一舉包圍住秘莊,再由她與花雕當開路先鋒,當著秘莊駐守禁衛軍們錯愕的臉,兩腳踹開秘莊的大門,當起了登堂入室搶劫的強盜。
負責解決莊內禁衛軍的斐淨下手明確狠快,在她控制住了莊內這些普遍都是士級中高階的禁衛軍後,阿提拉他們很快就進到莊內,開始四處拆牆挖洞找小金庫。
環境清幽、庭園造景極美的秘莊,以往就是南貞女皇的避暑之地,可今日在他們這票強盜來了後,莊內風景不再,四處都被阿提拉他們給挖得坑坑洞洞滿目瘡痍,牆面也是拆了一扇又一扇。
最終,木木束在書庫的地下密室中找著了傳說中的小金庫,他呆愣地看著這輩子見也沒見過的滿室金銀財寶,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花雕一把推開他,召集人手開始將金庫里的財寶一一搬至他們藏在密林中的馬車上,裝完了一車又一車,直至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馬車也再裝不下了,他們這才悻悻地停手,留下空了一大半的小金庫,全數人員火速撤離秘莊。
將搶來的泰半小金庫運抵他們租來的莊園後,斐淨命眾人另外打包裝箱,再委托由黃金門所營運的鏢局運送至狼宗,根本就不打算帶著這些礙事的燙手山芋一道上路回家。
也幸好斐淨這麼做了,因他們才剛離開南貞國的邊境,被氣急敗壞的南貞女皇所派出的追兵,就已追上了他們。
身為南貞國國師的沐雲天,喘著大氣,惱火地瞪著這一票膽大包天的強盜,連忙下令所帶來的禁衛軍將他們給團團包圍住。
听了沐雲天給的說法後,斐淨挑高了一雙柳眉。
「搶劫?」她語調輕快地問︰「我搶了什麼?」
「自然是陛下的--」他張口才想說出那座秘密小金庫時,驀地又把話給吞了回去。
她好整以暇地問︰「的什麼?」說出來呀,說他們搶了南貞女皇瞞著全朝大臣和百姓,打算私吞當嫁妝的小金庫。
差點就上當的沐雲天,直在心里慶幸沒把女皇最大秘密給說出口,他氣沖沖地瞪著居然在人前挖了個陷阱給他跳的斐淨。
「宗主夫人,你大老遠的跑來我南貞做什麼?」
「我來找我家師爺公孫狩。」斐淨把早準備好的台詞奉上,「听說他被你們給綁架了,所以我自然是得來找你們討個說法。」
「一派胡言!我們什麼時候綁過什麼師爺了?」
她淡淡瞄了他一眼,「那我狼宗從未搶過南貞國的魂紙,你們不也揮軍殺去我狼宗了?」
「那是--」
她眯細了眼,陰沈地道︰「我不信你們女皇不知那是西苑國干的好事。」
「那事不能全怪我們,我們是遭西苑國所蒙騙!我們也是受害者!」眼看事情瞞不住了,沐雲天索性大聲喊冤。
她才不吃這一套,「是啊,受害之余也不過是順水推舟一下,就用這借口出兵,想將我狼宗打得元氣大傷,好在日後的鐵料價格上不再受制于我狼宗?」
「此一事彼一事,咱們就事論事,你少顧左右而言他!」他忿忿地揮著掌心,「我不管你來這究竟是想做什麼,總之,把你搶的東西交出來!」
她雨手環著胸,「我還是老話一句,我搶了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你倒是不妨跟我說說。」
「這……」
「既然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就是代表我沒搶了?」
「你、你……」
斐淨失了與他斗嘴的興致,「現下我要打道回府,你們還要不要繼續追?」
「誰許你們離開了?」一道清亮的女音自國師的身後傳來,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一出現,即奪走了眾人的目光。
擁有雪膚花貌的禁衛軍統領尉裊裊,吐氣如蘭地道。
「無論如何,今日你們必須把東西留下。」
不知怎地,明明該是放松心神好好欣賞眼前美人的斐淨,就是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她一手按住胃部,試圖止住那莫名其妙一涌而上的惡心。
「小姐?」見她氣色不對,花雕緊張地扶住她。
「夫人……」阿提拉他們也都湊了過來。
斐淨反復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壓下了那股惡心,她朝他們揚揚手。
「都退下。」這位美人可是相級中階的,他們還是都避遠點好保住小命。
雖然很不放心她一人,但他們也心知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位美人的對手,為了不拖夫人後腿,于是他們只好同意撤退。
尉裊裊不屑地輕哼,「就憑你這個初階的也想對付我?」
「咱們可以試試。」斐淨也知道她沒什麼勝算,可為了身後的一大家子,她也只好拼了。
尉裊裊移動的速度,快得讓人連殘影也見不著,斐淨緊咬著牙關,打一開始就被尉裊裊深重的內力給壓住了雙腳,怎麼也沒法順利邁出步伐,她只能勉強地揚劍抵擋迎面而來的刀光。
就像是貓兒逗著耗子般,尉裊裊也不急著殺死她,左砍她個一刀,右劃一下她的面頰,仿佛隨時可在下一刻捏死她像捏死只螞蟻般,卻不知道,自小就接受暗殺訓練的花雕,正躲在暗處握緊了手中的短刃。
將劍身舉至頂上,扛住尉裊裊往下的重重一砍後,斐淨的兩腳深深陷入土中,一時半刻間月兌不了身。尉裊裊往前跨了一步正想再下一刀,花雕即自暗地里殺出,一刃刺向她持刀的手後再把刀往上一橫,直在她而上劃出一道長痕,隨後用整個身子緊緊纏住她,張大了嘴狠狠咬在她白皙的頸間。
尉裊裊受痛地尖叫一聲,一掌朝她拍過去,在她的掌心即將拍至花雕的天靈時,斐淨的長劍已刺穿了她的掌心,再抬起一腳將她踹出去。
斐淨喘著氣,「花花……」
「小姐我沒事。」
手模著面上的傷痕,尉裊裊氣得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你們居然……居然敢傷了我的臉?」
嘴角還帶著鮮紅血跡的花雕,笑得格外像是鬼魅。
「你確定我只是傷了你的臉而已?」
「什麼?」她一怔,在身子感到麻痹時忙撫向頸子,「這是……毒?你的牙有毒?」
「下去好好問閻王吧。」花雕冷聲說著,看著眼前原本如鮮花一般的美人,很快即因毒發而面色漆黑,捂著頸子筆直倒下。
眼見女皇倚重的禁衛軍統領就死在一口毒牙下,沐雲天沉著臉,揚手再招來一名男子。
來者是名相級初階。
斐淨不經意地瞥看了來者一眼,深入骨髓里的恐懼感與憤恨,隨即擄獲了她,而花雕在看過去時也被嚇了一大跳,像是兄了鬼般地瞪著眼前這名長相與斐冽太過肖似的男子。
「……魂役?」難不成斐冽在死後,又被人召回世上成了魂役?
當年在刑堂內所受的折磨似乎又再回到了眼前,斐淨仿佛又再看見了斐冽那雙血紅的眼楮,與唇邊殘忍至極的笑意……
「小姐!」感覺她像是被夢魘鎮住了般,深知她心病的花雕急急扳過她的肩。
斐淨恐慌得連嘴唇都不停哆嗦,「他……他是不是……」
「不是的!」花雕大聲地在她的耳邊喊,「小姐,你冷靜點,那個瘋子早已死了!」
當沐雲天正漾出得逞的笑意,欲叫那名像斐冽的人再更進一步逼向斐淨時,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他們的面前,不待他們分清,鋪天蓋地的劍意已向他們襲來,人還未到的湛朗,此刻聲音已響徹天際。
「誰敢動我家夫人?」
震耳欲聾的嘯音,令沐雲天那一方的眾人不禁紛紛掩住刺痛的雙耳,當他們再次抬首時,一身白衣的湛朗已來到他們的眼前。
「相級高階……」沐雲天不可思議地張著嘴,驚愕地倒退了數步,「這怎麼可能?」
除了斐梟那個不要命又運氣好的瘋子,能夠出乎常態練上了相級高階外,這世上,竟又再多添了一名深不可測的高手?
「大人?」他身後的禁衛軍們,同時看向難得如此失態的他。
再晉一階的湛朗,此時整個人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哪怕他什麼都做,一身迸發的氣勢自然與其他相級中階的高手大大不同,仿佛只要他一個目光的流轉,那冰寒至極的目光也能將人撕碎。
沐雲天黯然地握緊了拳頭,縱使不甘,也心知眼下別說是想討回陛下的小金庫,日後更是萬萬不能再與狼宗為敵了……
在眾禁衛軍不解的目光下,沐雲天沒有說半句話即帶走了他們,選擇不成為湛朗出關後頭一個血祭的對象。
待他們都退向南貞國境後,湛朗這才走向自他出現後,就像個木偶般怔站在原地的斐淨。
「夫人。」
斐淨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熟悉的男子,好半天這才把他認出來。
她呆呆地問︰「你怎麼在這?」
「夫人大顯神威,夫君我怎能不來湊上一腳?」他帶著溫存的笑意,先是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勢,發現並不嚴重後,這才輕輕攬過她。
「你不是在閉關晉階?」
「托夫人之福,已大功告成。」他抬起她的臉龐,「日後,我將不會再晉階,也不會再讓夫人擔心了。」
「為何?」
「再晉,就得準備渡劫飛升,得再試試被雷劈了。」他是在晉級成功後這才發現,以往他刻意停頓不再修煉的妖力,不知怎地,也隨著晉階成功而一鼓作氣恢復了八成。
好不容易才恢復些許清明的她,一听之下,忙緊張地扯住他的衣袖。
「你還能升去哪兒?」他不都已從妖界來到了人間界了嗎?
他指指天頂,「人間界的上頭自然是天界。」
「那……」
「放心吧,我不走。」他馬上讓她安下心。
她茫然地問︰「成仙不好嗎?」
「當然不好,倘若我走了,你怎麼辦?」他情真意切地道︰「我寧可不要永生,只求能與你相處一世,也再不要回到那永恆的孤寂里。」
洶涌的淚意直泛進斐淨的眼眶,她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夫人?」
「哇啊--」
毫無預兆地,斐淨就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哭聲驚天動地。
豆大的淚珠,隨著湛朗的話解開了她這段期間的漫長壓抑,即如破閘的洪水一顆顆不斷地落下,一逕哭出她這段日子來的擔心與害怕,哪怕當年她在遇到那事後,她也都沒有哭得這麼慘烈這麼大聲過,當下結實嚇壞了所有人。
「小姐、小姐……」听著撕心裂肺的哭聲,花雕急得手足無措。
「夫人您別哭啊……」一票沒有安慰人經驗的漢子也急得團團亂轉。
然而斐淨卻什麼都不顧不管,照樣聲嘶力竭哭個不停。
湛朗不斷拍撫著她的背,柔聲在她耳邊安撫,「不怕不怕,我來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過了許久,當哭聲漸漸止歇,哭得一抽一抽的斐淨也終于哭累了,兩眼一閉就在湛朗熟悉的懷抱中睡了過去,眾人這才總算是松了口氣。
望著被宗主抱在懷中睡得像個孩子的夫人,眾人不禁紛紛露出本就該如此的笑容。
這才對嘛。
比起清醒著當強盜的夫人,愛睡覺的夫人才是正常的。
抱著斐淨登上馬車後,湛朗對他們吩咐。
「走吧,咱們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