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三日的冬雪終于停歇,整片天地都被包裹在一片肅殺的白色之中。在屋子里面向外面望去,只覺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經冬不凋的松柏也被包裹在雪花之中,隱約露出些許綠意。
洛傾凰披著雪白的狐裘,獨自在院子里面散步。她的臉上脂粉未施,幾道縱橫交錯的可怖疤痕遍布在臉上,將她如玉琢般精致漂亮的臉頰弄得有些可怖。
然而縱然有著這樣可怖的疤痕,也絲毫不能影響洛傾凰的氣質。她就這般披著狐裘淡然自若的走著,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流露出來,她的眉毛若遠山之黛,微微蹙著,似愁非愁,她的唇角若三月桃花,微微勾著,似笑非笑。
「小姐,天氣這樣涼,你怎麼跑出來了?」香菱自外間拿了暖爐進來,看到洛傾凰獨自在院子里面閑逛,便出言嗔怪道。
洛傾凰早已經習慣了香菱的碎碎念,因此听到香菱如此說,也不過勾唇淺笑,她抬眸看了看遠處,笑道,「整日悶在屋子,早晚要悶壞的。香菱,陪我去主院的池子邊看看吧。」
「小姐真是閑不住。那池水如今都結著冰呢,有什麼好看的。」香菱看了洛傾凰一眼,心直口快的說道,手上卻是已經將暖爐放到了屋子里面,出來扶著洛傾凰了。
洛傾凰由香菱一路陪著到了主院的湖邊,放眼望去,整個池子都結著一層薄薄的冰,有種霧蒙蒙的感覺,倒是很有冬日的感覺。
洛傾凰只是痴痴的望著,墨黑的眼眸中有著香菱讀不懂的情愫在慢慢沉澱。
冬末時分啊。
上一世。她就是在這樣徹骨冰寒的冬末時分,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死亡。那時的她萬念俱灰,只覺得心底徹骨的寒,比起這呼嘯的北風更甚。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娘親離世的場景。也是在這樣肅殺的冬日,那時她望著娘親,娘親的臉上有著她難以讀懂的情愫,她只覺得娘親一向明亮漂亮的眼楮變得一片灰敗,盛氣凌人的臉龐也再沒有半分生氣。
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懂得,娘親會有這般模樣,不是因為身體的衰敗,而是因為心里那一點一點累積出來的絕望啊。
而這一切,都是拜洛源和王幽若所賜!
上一世的她卻看不穿這些。以為娘親真的是體弱多病所以才早逝。以為父親是真的疼愛于她。以為二姨娘偏疼洛傾國也是情理之中。大抵是娘親死的太過不明不白,在天上也不能原諒她這般的愛著那些傷害過她的人,所以要她看清楚這些人的嘴臉,要叫她重新再活一次。
再世為人。為娘親討回公道,也為她自己討回公道!
凝眸佇立了一會,感覺到背後有一雙溫暖的手環住了她的腰。感覺到熟悉的艾草香味,洛傾凰突然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未曾回頭,只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在身後男子的身上。
「今天怎麼來的這樣早?」慵懶的靠在君傾宇的懷里,洛傾凰半眯著眼楮,有些懶懶的問道。
君傾宇摟住洛傾凰的手又微微緊了緊,將下巴靠在洛傾凰的肩膀上,聲音中帶著幾分疲倦幾分魅惑,「我想凰兒了,便來了。」
洛傾凰微微蹙了蹙眉。君傾宇長長的睫毛貼著她的臉頰煽動著,那種癢癢的感覺讓她有些不舒服。她將身子從君傾宇懷里站直,回眸望著君傾宇。
她看到了君傾宇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面閃過一絲疲憊。她伸手撫模著君傾宇的眉毛,柔聲問道,「可是君語嫣不肯嫁?」
「父皇若下旨,由不得她不嫁。只是皇後從中作梗,父皇遲遲不肯下旨。」君傾宇挑了挑眉毛。皇後柳芯惠,他對她是恨之入骨的。只是這個時候,還不到動皇後的時候!
洛傾凰听到皇後二字的時候,墨黑的眸子里面閃過一絲奇異的亮色,唇角微微一勾,高深莫測的問道,「皇後待君語嫣不錯?」
「她的親生骨肉,她自然會護著。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君傾宇狹長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臉上盡是譏誚之色。
洛傾凰知道君傾宇因為當年皇後設計害死他母妃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對皇後怕是恨之入骨了,會有這樣的譏誚之色,也並不奇怪。她唇角泛開一絲冰涼的笑意,挑眉問道,「那不知君語嫣的終身幸福比起她自己的性命,哪個更重要?」
「她那樣的人,自然是看中她自己的性命了。」君傾宇眉毛一挑,望著洛傾凰,問道,「凰兒想到什麼主意了?柳芯惠身份不同一般,身邊更是有無數死士暗中保護,想要殺她,已經不易,想要挾持她,怕是更難。」
「不必殺她。我自有我的法子。」洛傾凰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流光溢彩,將她整個人點綴的越發生動明艷,即便是臉上的疤痕也不能有損她的美麗分毫,洛傾凰伸手拉住君傾宇的手,篤定道,「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保證三日後,皇後一定松口。所以,宇,不要再皺著眉頭了,我不喜歡你這樣。」
君傾宇听洛傾凰如此說,眼中滑過一絲疑竇。想要開口詢問洛傾凰用什麼法子,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看到洛傾凰自信滿滿的笑容,口中的話便也就咽了回去。既然愛她,就要相信她,不僅是相信她愛他,更是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她說她可以,那便是可以。
「好!不過凰兒要答應我,千萬要小心。你知道,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君傾宇按住洛傾凰的肩膀一字一字說道。
洛傾凰望進君傾宇幽黑的眸子里,看到里面的深情和愛戀。她的唇角勾著自信的笑意,回答道,「我知道!」
隱在暗處望見這一幕的洛傾城眼中閃過怨毒的光芒。她的手指緊緊握著,恨恨的想著,憑什麼洛傾凰可以得到這樣的幸福?!而她費盡心機,卻還是什麼也得不到,甚至回到自己的家還要以一個婢女變作義女的身份?!
「我們出去走走吧。」洛傾凰和君傾宇耳目聰靈,自然早就已經察覺到了洛傾城的到來,洛傾凰未曾向那里看,只是厭惡的蹙了蹙眉頭。
君傾宇明白洛傾凰的心思,便也勾唇笑道,「嗯,這大將軍府上狗太多了。我也不喜歡這里呢。」
說話時,君傾宇還故意向著洛傾城呆的角落掃了一眼。君傾宇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眼,卻是讓洛傾城嚇了一跳,一瞬間臉色變得蒼白,待听到君傾宇說的話,臉色又變得鐵青。
她從牆角慢慢走出來,整個人隱在陰暗之中,只除了一雙眸子閃耀著地獄的幽火,冷冷的望著洛傾凰和君傾宇結伴離開的身影。
洛傾凰和君傾宇到飄香居吃了頓飯,便進宮去見皇後了。
轎子穩穩的落在宮門口,洛傾凰伸出一只手,將簾子微微掀開,入目處是帶著幾分斑駁的宮道,有著一種莫名的滄桑和陰暗。
她從轎子里面緩步走出,出示了君羽宸給她的腰牌。說來,君羽宸也算是極疼她的了。居然給了她隨意出入宮闈的腰牌。
「鴻楓,你不要亂跑!母妃都追不上你了!」洛傾凰進宮三繞九彎的走了幾步,便撞進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
女子的衣服散亂,一身華貴的衣服被她穿得亂七八糟,頭上的簪子七零八落,眼神迷茫,以洛傾凰的醫術看來,這女子多半是瘋了。從她的打扮來看,應當是宮里的娘娘。
「羅妃娘娘,您別跑了!」身後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急急的追了出來,伸手拉住了那形態瘋癲的女子。
洛傾凰的腳步微微頓住,望著那個瘋癲的女子。從她散亂的頭發還依稀可以看見她的容貌。果真是羅妃麼?!
羅妃乃是戶部尚書之女。頗為受寵,生下了四皇子君鴻楓。因著君鴻楓也比較爭氣的緣故,羅妃在後宮之中,尚算有些地位。
除了皇後柳芯惠,二皇子的生母舒貴妃,以及現在德蒙聖寵的馨妃娘娘,羅妃就算是最有地位的了。可是誰能想到,昔日溫婉高貴的羅妃,竟然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參見傾凰郡主!」那丫鬟跟在羅妃身邊也算時間久的了,自然是認識洛傾凰的,看到洛傾凰,便恭恭敬敬的行禮了。
洛傾凰剛要扶起那丫鬟,卻見瘋癲的羅妃一下子朝著她撲了過來,眼楮里面閃過怨恨,狂叫道,「洛傾凰!你還我鴻楓!」
那丫鬟連忙拉住羅妃,示意跟著的侍衛按住羅妃不讓她亂動,一邊對洛傾凰賠禮道,「傾凰郡主莫怪。娘娘她已經神志不清了。」
「羅妃娘娘緣何會變成這樣?」洛傾凰微微搖了搖頭,羅妃明顯已經瘋癲,她又怎麼會和羅妃計較,只是好端端的一個女子,怎麼就瘋了呢?
那丫鬟看了洛傾凰一眼,口氣中帶了幾分憐憫,嘆道,「還不是因為四皇子麼?皇上下旨殺了四皇子,羅妃娘娘慟哭暈倒,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便這樣了。」
洛傾凰微微一怔,將眸光投向羅妃,此刻的羅妃又已經換了一副笑臉,板著手指傻笑起來。
洛傾凰的瞳孔微微收縮,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難怪羅妃方才听到她的名字會如此激動,君鴻楓的死,算起來她也月兌不了干系吧?
「那皇上呢?」洛傾凰幽幽問道。
「皇上?!」那丫鬟似乎沒有料到洛傾凰會這麼問,有些詫異的說道,「皇上能夠饒過羅妃娘娘已經是大恩了,哪里還會再管瘋了的娘娘?」
洛傾凰听那丫鬟理所當然的說著,不由一陣苦澀。是啊,君鴻楓犯了死罪,君羽宸能夠不遷怒于羅妃已經不錯了,哪里還會管她?!自古帝王薄幸,大抵就是如此吧。
向羅妃淡淡看了一眼,洛傾凰沖那丫鬟頷了頷首,便優雅的離開,直接向著皇後的中宮去了。
行至皇後中宮,洛傾凰差人進去通報,自己立在門口等著。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進去通報的人才來請她進去。
「傾凰參見皇後娘娘。」洛傾凰看著妝容精致,臉上帶著得體笑意的皇後,微微福了福身,說道。
柳芯惠狹長的丹鳳眼中滑過一絲殺機,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攙扶起了洛傾凰,臉上掛著溫婉的笑意,端莊柔和的說道,「傾凰郡主不必拘禮,快來這坐吧。」
洛傾凰依言坐到了柳芯惠身邊的位置,漆黑的眼眸打量著柳芯惠,那漆黑一片的眼眸深不見底,仿佛有著將一切都看透的力量,饒是柳芯惠定力過人,被洛傾凰這樣看著,心底也有些發虛。
「不知傾凰郡主來尋本宮,有什麼事情?」柳芯惠別開了目光,溫柔無比的問道。
洛傾凰收回了打量柳芯惠的目光。不得不說,柳芯惠裝蒜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若不是听君傾宇告訴她那些,她是死也不能相信這般溫和有禮的皇後,竟會是那狠心殺人的毒婦。
長長的睫毛垂落,遮掩住洛傾凰此刻眼中的思量,她也帶著溫和的笑意,說道,「傾凰冒昧來見皇後娘娘,乃是為了三公主去西決聯姻一事。」
柳芯惠听到洛傾凰開門見山的說起這件事,眼底伸出滑過一絲不悅,臉色也微微冷了冷,但不過片刻功夫,她又露出了溫和高貴的笑容,語重心長的說道,「原是為了這件事。本宮也知道聯姻一事,對我錦國有利,但是真要聯姻,大可將語嫣嫁給西決太子,為何要嫁給西決皇帝?」
「這西決皇帝年歲和皇上相仿,若是叫語嫣嫁了去,毀了語嫣的幸福不說,豈不是叫天下人笑話我錦國?!」不待洛傾凰開口,柳芯惠又是柔聲繼續說道。
洛傾凰望著柳芯惠無懈可擊的溫婉模樣,心中暗道,這柳芯惠果然有兩下子,她如此一說,她不許君語嫣嫁過去聯姻,為的可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錦國天下了,說的冠冕堂皇,明明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卻弄得好像深明大義一般。
「皇後娘娘此言差矣。」洛傾凰眼芒一閃,悠悠說道,「若是傾凰記得未錯,馨妃娘娘也不過比三公主大上七歲吧。若是依照娘娘所言,那皇上豈不是也要被天下人恥笑了?」
「放肆!」柳芯惠听洛傾凰如此說,臉上擺出了一副威嚴的模樣,口氣也嚴厲了幾分,對洛傾凰說道,「你怎可如此非議皇上?」
洛傾凰望著柳芯惠,似笑非笑的說道,「傾凰如何敢議論皇上,傾凰不過告訴皇後娘娘,這帝王納妃,無關乎年齡。皇上自然是英明神武,無人能敵,他納馨妃娘娘,也未曾有人恥笑,由此可見,娘娘對于三公主嫁于西決皇帝會受恥笑一事,實在是多慮了。」
柳芯惠听洛傾凰如此說,臉色又是變了變,看向洛傾凰的眼神也藏著幾分惱意,但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平穩,「就算天下人不會非議,可我畢竟是語嫣的娘親!就當是我自私好了,我是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語嫣嫁給比她大那麼多的人!」
「難道皇後娘娘便置錦國于不顧了麼?」洛傾凰挑眉說道,「皇後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三公主是您的親骨肉,難道這錦國子民,就不是你的骨肉了麼?!」
柳芯惠未曾想到洛傾凰如此牙尖嘴利,看向洛傾凰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神色,原本因著君乾翎和君語嫣,她對洛傾凰就極為不喜,如今洛傾凰又處處刁難于她,她就是再好的修養,也有些怒了。
「本宮並非不顧及錦國子民。只是本宮也說了,和西決聯姻,也並非只有將語嫣嫁給西決皇帝一種方法。西決太子歐陽徹和語嫣年齡相仿,為何偏要舍近求遠?」柳芯惠好不容易按捺住脾氣,保持著端莊溫和說道。
「傾凰竊以為將三公主嫁給西決太子才是舍近求遠。」洛傾凰眉毛一挑,墨黑的眸子里面波瀾不驚,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繼續說道,「西決皇帝如今正值壯年。西決太子地位尚且不穩,誰知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數,將三公主嫁給西決皇帝,豈不是比嫁給西決太子更為穩妥?」
柳芯惠臉上的不虞之色更濃。洛傾凰卻是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何況錦國強大而西決弱小。三公主嫁過去,即便不是皇後,也是個貴妃,豈不是比區區太子妃要尊貴的多?」
說完這話,洛傾凰也不再開口,只是凝眸望著柳芯惠。
柳芯惠的神色微微變了變。洛傾凰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若是君語嫣嫁給了西決皇帝,成為西決貴妃,甚至是皇後,那麼她便可以左右西決皇帝的行為,這對于君乾翎上位,也是一個極大的幫助。
只是這畢竟關系到君語嫣一生的幸福。更何況此去西決,前路未定,誰又知道君語嫣能不能得到西決皇帝的歡心,又會不會弄巧成拙呢?!
捕捉到柳芯惠臉上的一絲松動,洛傾凰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故作憂慮的望著柳芯惠,漫不經心的問道,「此事皇後娘娘可以再考慮考慮。傾凰還有一事,想問皇後娘娘。」
「你說吧。」柳芯惠的語氣並不見多少情緒。
「敢問皇後娘娘最近是否難以入眠,還經常惡心想吐,眼前發黑?」洛傾凰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如墨的眸子緊緊攫住柳芯惠,問道。
柳芯惠听到洛傾凰的問題,臉色閃過驚訝之色。她最近的確有這樣的癥狀,只是她請宮中太醫來看了好幾回,都看不出什麼原因,只說是她心力勞累所致,開了方子要她安心休養。
可是她已經服藥一個月了。這病情絲毫不見好,更是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她不由蹙了蹙眉頭,應道,「確實如此,傾凰郡主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這毒就是她下在送給柳芯惠的簪子上的,她如何會不知道?這毒叫做前塵,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慢性毒藥,是她在醫書上看到,照著研制的,就是宮中太醫怕是也不知曉。
「傾凰觀娘娘氣色,像是中毒了,因此斗膽提問。」洛傾凰不急不躁,悠悠說道。
「中毒了?!」柳芯惠的臉色大變。她一生殺人無數,身邊時時刻刻跟著暗衛保護,吃飯吃菜也都以銀針試過之後才食用,怎麼可能中毒呢?!可若是真的中毒了,那可怎麼辦啊!她急急望著洛傾凰,說道,「傾凰郡主可知道解法?!」
「傾凰也只能勉勵一試。」洛傾凰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望著柳芯惠,說道,「若是傾凰有幸能夠研制出解藥,不知娘娘是否可以答應傾凰,同意將三公主嫁去西決?」
柳芯惠原本欣喜的神色變了變,眼光如同利刃一般射向洛傾凰,聲音中也帶了幾分寒意,「傾凰郡主好大的膽子!這是在威脅本宮麼?!」
「傾凰不敢。」洛傾凰不卑不亢的望著柳芯惠,絲毫不因柳芯惠冰冷鋒利的眼神而退卻,而是迎了上去,繼續說道,「娘娘千金之軀,怕是已經請了不少太醫來看。想必他們也未曾看出什麼。傾凰曾經見過此毒,才能說出一二,但終究不過半道學醫,研制不出來也是正常。至于傾凰的要求,皇後娘娘也大可不必答應。」
柳芯惠死死盯著洛傾凰,眼中一片陰冷。她是聰明人,自然听得出洛傾凰話里的意思。說起來是由著她可以不答應,但她若是不答應,洛傾凰怕也就是勉勵試過還研制不出來解藥了吧!
洛傾凰也不急不惱,只是目光悠悠的望著柳芯惠,唇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屋內一片沉默,過了許久,柳芯惠才低低的說道,「本宮答應你了!」
「娘娘果然深明大義。傾凰佩服!」洛傾凰幽黑的眸子里面閃過一絲光芒,唇角笑意加深,繼續說道,「傾凰即可便去研制解藥,一旦研制出來便送來宮中。也希望皇後娘娘能夠履行諾言。」
柳芯惠望著洛傾凰,心底暗暗思量。洛傾凰雖然未曾明說,但看她的模樣,那解藥她分明是十拿九穩可以研制出來。她這般說,怕就是要她先履行諾言,她才會交出解藥吧。
「本宮即可便去和皇上說,本宮願意將語嫣嫁去西決。」柳芯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掠過洛傾凰,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洛傾凰唇角的笑意更加上揚。原來所謂的愛女情深,終究是比不過自己的性命重要的。
搞定了柳芯惠這邊的事情,洛傾凰也覺得有些疲憊,未曾至御書房拜見君羽宸,便又乘著轎子出了宮。
回到大將軍府,便見到主院的池子上冰已經融化了不少。洛傾凰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惑。這兩日雪雖是停了,天氣也漸漸轉暖,可畢竟才剛剛初春,怎麼可能這麼快池子上的冰就都化了呢?
眉頭微微蹙著,但洛傾凰也未及細想,便想回自己的院子去。
「傾凰姐姐請留步。」洛傾城柔柔弱弱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洛傾凰的步子微微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深色,嘴角勾了勾,回過身去,看著洛傾城。
洛傾城穿了一件女敕粉色的裙子,外面披著粉色的裘衣,整個人顯得分外亮麗。眉目柔和,眼神之間帶著一絲怯怯的害怕,看起來活月兌月兌一個溫婉佳人。
洛傾凰饒有興致的望著洛傾城,勾唇道,「若蘭小姐有什麼事麼?」
「今日天氣不錯。雪也化了不少,若蘭想和姐姐在這里賞賞景,不知姐姐是否賞臉?」洛傾城眼神閃爍的看了洛傾凰一眼,露出了慣有的溫婉笑意,柔柔弱弱的走了過來,伸手挽住了洛傾凰的胳膊。
洛傾凰蹙了蹙眉頭,本能的甩開了洛傾城的胳膊。洛傾城這樣過來挽著她,哪有給她拒絕的空間?不過她已經不是從前的洛傾凰了,自然沒必要顧及這些。
「傾凰姐姐…」洛傾城沒有料到洛傾凰會這樣毫不顧忌的甩開她的手臂,她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意,楚楚可憐的望著洛傾凰,可是若是仔細看去,還是可以看到她眼底伸出的一抹恨意。
洛傾凰對于洛傾城這樣裝柔弱的戲碼早就已經失去了興趣,眉毛微微一挑,神色冷漠的說道,「我今日有些乏了。沒力氣陪若蘭小姐賞景。再說這大將軍府我已經住了十幾年了,也沒什麼可賞的。若蘭小姐若是覺得新鮮,大可叫丫鬟陪你四處走走。」
洛傾凰被洛傾凰一番話說的臉色很是難看。洛傾凰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諷刺她根本不配和她一起賞景,像她這樣的身份,只配和丫鬟為伍麼?
眼底的赤紅幾乎就要涌現上來,但是卻被洛傾城生生遏制下去,她不能惱怒,她必須將洛傾凰騙過去,否則她精心策劃的一切豈不是付諸東流了?!
「若蘭只是想和傾凰姐姐說一會會話,不會耽誤姐姐很久的。」洛傾城繼續楚楚可憐的說道。
洛傾凰本想開口拒絕,但思及洛傾城方才眼神閃爍的模樣,嘴角不由勾起高深的笑意。
好吧。既然洛傾城想要耍手段,她便給她個機會又何妨?!她倒想要看看,幾個月不見,洛傾城的手段有沒有更高明些。
「即使如此,我便陪你一會吧。」洛傾凰淡淡掃了一眼洛傾城,眉眼之間俱是清冷,縱然臉上遍布疤痕,她立在洛傾城身邊,風采依舊絲毫不輸于洛傾城,反倒是顯得更加高貴清冷。
洛傾城听到洛傾凰答應,心中一喜,伸手便過來拉著洛傾凰向著池子旁邊走去。
洛傾凰一把推開洛傾城的手,神色淡漠道,「若蘭小姐不必拉著我,我自己能走。」
看到洛傾城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洛傾凰毫不客氣的補充道,「平素我也習慣自己走,不喜歡丫鬟攙扶著我的。」
洛傾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洛傾凰居然把她和丫鬟相提並論?!就算是庶女,她也是大將軍府堂堂正正的小姐!
「呵呵。」洛傾城干笑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邊走在前面帶路,指著池子邊上的一株松柏驚喜的喊道,「傾凰姐姐,你看那松樹,經冬不凋,可真是好看。」
洛傾凰抬眸跟著看了過去。不過是株松柏而已,平日里面見得還少麼,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麼?!洛傾城之所以如此驚喜,怕也只是因為這株松柏長在池子邊上吧。
她原本就驚訝池子上面的冰怎麼化的那麼快。現在看來,怕是有人動了手腳吧。只不過,洛傾城引她到湖邊,是想要陷害她?!
不會。
洛傾城不至于這麼笨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來陷害她。別說洛傾城現在的身份陷害她,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就算陷害成功了,她也可以說是不小心,一個大將軍收的義女,如何可能撼動大將軍嫡女的位置?!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了。就是洛傾城想要將她推下去,害死她!
想到這里,洛傾凰的臉上滑過一絲冰冷的笑意,不動聲色的跟著洛傾城向著池子邊上走過去,心中卻是暗暗防備著。
果不其然,在洛傾凰靠近池子邊上的時候,洛傾城突然出手,對著洛傾凰的背狠狠一推,可是洛傾凰早有防備,早在洛傾城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洛傾城的意圖,一個閃身,避開了洛傾城推來的手,完好無缺的立在了池子邊上。
而洛傾城卻因為突然發力,沒有推到洛傾凰的身上而重心不穩,自己一個前傾,掉進了她自己鑿開的池子里面,池子里面的水冰寒徹骨,洛傾城才剛一掉進去,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她身上還披著裘衣,一浸潤在水中,更顯得沉重,她整個人凍得發抖,又因著裘衣的沉重,整個人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幾下,就有明顯的下沉趨勢。
「傾凰姐姐…救…救我。」洛傾城一邊拼了命的撲騰,一邊斷斷續續的對著洛傾凰喊道。
洛傾凰只是悠然自得的立在湖邊,眉眼之間盡是諷刺,聲音中含著幾分寒意,說道,「若蘭小姐。也許我該喚你傾城?」
洛傾城在水中撲騰著,卻也听到了洛傾凰的話,整個臉瞬間變得慘白,不可置信的看著洛傾凰,一瞬間甚至連撲騰都忘記了,身子更是浸入了水中,連掙扎都掙扎不了,只是拼命的扒住身側的冰面,可是冰面卻是不堪重負,一點一點碎裂。
「洛傾城。你意圖推我下水未遂,自己掉進了水里。現在還要我來救你,你不覺得很可笑麼?」洛傾凰站在池子邊上,居高臨下的望著拼命扒著冰面,卻因為冰面接連的碎裂而越來越靠近池子中心的洛傾城,臉上一片漠然,她的聲音也仿佛浸潤著寒冰一般,「我早就讓君乾翎轉達過你,不要惹我。可是你偏偏不听。」
「我知道錯了…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洛傾城臉上閃過一絲絕望。她早該知道的,自從洛傾凰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她就已經變了。現在的洛傾凰,根本不是她能夠對付的了的!
「不想死?」洛傾凰听到洛傾城的話,只是漠然不動的立在池子邊上,腳下沒有半分動作,神色間倒是多了幾分嘲諷,「原本你扒著冰面也是可以靠到另一邊的岸邊的。可是你心腸歹毒,欲置我于死地,竟然將池子周圍的冰面全部弄碎,只留了池子中間的一部分,你可是想要看我絕望的一寸寸扒著冰面,最後死去?真可惜呢,沒有如你所願。」
洛傾城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毫無血色,她幽黑的眼楮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充斥。洛傾凰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她的確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她想要洛傾凰死,不僅要她死,還要看著她一點點的掙扎,最後慢慢死去。
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的場景最後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清楚的知道,等到靠近池子中心,她將最後一塊冰面弄裂的時候,她就會沉下去,然後萬劫不復。
如此冰冷徹骨的水。她的手腳已經有些僵硬了,看著池子的中心,洛傾城臉上閃過淒楚的笑意,恐怕她連池子的中心都沒有力氣到達,就要因為力竭而死了。
「洛傾凰!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洛傾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也因著這一絲力氣的用盡,整個人向著池水中倒去。
洛傾凰漠然的立在湖邊。做鬼也不放過她麼?那麼她便等著!
眼睜睜看著洛傾城一點一點的沒入水中,洛傾凰的手指緊緊攥了起來。腦海中閃過小時候和洛傾城一起玩耍的場面。
小時候的洛傾城總是喜歡怯生生的跟在她的後面,一口一個二姐姐。小時候的洛傾城有什麼好吃的,總是喜歡和她分著吃,然後揚起幸福滿足的笑意。小時候的洛傾城總是會拉著她的手說,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可是,是什麼時候開始。洛傾城純粹的笑容變得虛假,那些溫暖背後都是冰涼的狠毒?!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最開始那個單純的洛傾城,究竟是不是真的單純?
幽幽嘆了一口氣。洛傾凰輕輕閉上了眼楮。
就在她閉上眼楮的瞬間,她感覺到眼前有一道風滑過。洛傾凰猛然睜開眼楮,卻看見君乾翎雪白的身影掠向湖心,將洛傾城快要完全浸沒的身子猛的一提,然後踏著最後的冰面,腳尖使力,堪堪帶著洛傾城摔倒了池子邊上。
洛傾城此刻已經凍得全身發紫,整個人不住的顫抖,被君乾翎摔倒岸邊,連連咳出了好幾口水,神色迷離的望著君乾翎,痴痴的笑著,「乾翎,你來救我了麼,我這是在做夢麼?」
「是我。」君乾翎看了洛傾城一眼,淡淡的應了一句。他其實在洛傾城扒著冰面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只是那時候洛傾凰和洛傾城在對話,他也就未曾上前。待到看到洛傾城真的沉了下去,他才出手。
他不能看著洛傾城死掉。洛傾城對他而言,是一顆重要的棋子。至于剛才,他為何遲遲沒有出手。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許他只是為了洛傾凰,這個他又愛又恨的女子一個泄恨的機會?
洛傾凰看到君乾翎救了洛傾城。看到洛傾城昏迷在君乾翎懷里。也看到君乾翎望著她的復雜目光。
她的神色沒有多少波動。似乎對于君乾翎救了洛傾城的舉動沒有絲毫的感觸,她唇角泛著一絲冰涼的笑意,悠悠道,「二皇子對洛傾城還真是情深意重,三番兩次的救她性命。」
君乾翎神色閃了閃,想要開口說什麼,卻最終化作了苦澀和絲絲怨恨。因為他想要開口的時候,洛傾凰已經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漠然的背影。
洛傾凰頭也不回的離開。沒有再看君乾翎和洛傾城一眼。方才那一刻,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悲是喜。
她真的希望洛傾城死在自己的手里麼?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洛傾城還敢動她的心思,她一樣會動手殺了她!君乾翎能夠救一次,救兩次,還能救第三次,第四次麼?!
只要洛傾城還存著害她的心思,那麼終有一日,洛傾城會自食其果,死在自己安排的陷阱里面,可若是洛傾城不再害她呢,她會不會放過洛傾城呢?!
心底有一絲不確定。她一直以為她是恨不得洛傾城去死的。可是,到底是曾經那樣親密的姐妹,縱然恨,可是在眼睜睜看到洛傾城要死的時候,她還是無法做到無動于衷。那是一種又開心又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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