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段亦泓倒是听得明白了,咬了咬牙,忍痛道︰「此朱非彼豬……」
那草藥是剛剛采來的,不像干的那麼顏色那麼深,段亦泓現在受傷嚴重,不得已,只能靠離玉喂給他喝。只是看她現在這樣子,怎麼看著挺滲人的。
「我自己來吧。你扶我坐著就行。」段亦泓趕緊言道,心里也模不透離玉到底在想什麼?
「那怎麼行?還是我喂你吧。」她言道,笑得有些邪惡。牽制著段亦泓的手,兩下就將那藥灌了進去!
嗆得他猛烈的咳嗽著,牽動著身上的傷口,似乎又流血了。感覺她好像在報復一般。段亦泓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多看透離玉,她對身邊的天人都這麼有情有義,毫無一點兒主子的架子,想來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可是段亦泓忘記了,她若是沒什麼手段,也不可能在小小的年紀就把產業得做這麼大。
離玉放下碗,淺淺而道,「是不是很苦?要不要我去拿顆糖給你墊墊。」
「不用!」段亦泓趕緊回答。剛剛包扎上的的傷口上還滲出血來。
「段少爺,我以前一直覺得你穿深色的衣服是因為耐髒。現在想想,原來不是,你丫的分明就是裝十三,那麼深的顏色,身上流血都看不出來,分明流了很多血,卻只看到一點點。」離玉緩緩而道。
「我不喜歡把弱點暴露出來,特別是對手,如果一身白,倒是看起來很瀟灑,可要是受點傷,一下就看出來了。若是深色的,明明很重傷,只要臉上不表現出來,越到最後,對手只會越害怕。」段亦泓沉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深深的蠱惑。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把自己弱點掩飾起來?」離玉想,她有弱點嗎?或許她也有,但是她不知道。
「玉,你不懂的。從小我的身份就已經注定了我不能有弱點。注定我只能掌握別人的命運,不可以讓別人掌握我的命運。」
「可是你的命運一直是段家在掌握著,你從小到大,一直是遵從著家族的利益做每一件事,包括八年前你帶人要殺我滅口的事情,以前我是很痛恨你,甚至想著等著哪天見到你,一定要狠狠報復回去。」離玉覺得其實段亦泓也是個很可憐的人,什麼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你已經在一點一點的報復我了。」段亦泓苦澀的言道。
「怎麼說?」她哪里報復他?她都決定以前的事情不計較,並且和段亦泓成為很好的朋友。
「你拒絕我了!還不是報復我嗎?你跟柴晞的事情,你與他……那些事情,如果我說,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相信我嗎?」段亦泓蹙眉,傷口上的血似乎沒再流下來,唇色依舊有些蒼白。
「段少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遇到一個命中注定的良人。而不一定是我!」離玉嘆了一口氣。
「什麼叫命中注定,我們之間的糾纏從八年前就開始了,還不算是命中注定嗎?」段亦泓自嘲一笑,「你寧可相信他,卻也試著相信我?」
「我也相信你!」離玉趕緊回答,「只是……你也說了,我心里只向著他而已。八年前的事情,你可以放下了。現在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以段少爺的身份和能力,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罷了。」段亦泓躺下,目光靜靜的盯著青色的帳底,這床是她的,床上還有淡淡的花草香氣,靜靜怡人。「既然是朋友,你以後大可不必再稱呼我段少爺,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呃?好。」離玉淡淡的笑了起來,目光透過房外的庭院放眼望去,是連綿的青山,青山的腳下是大片的農田,夏蟬在樹梢上瘋狂的叫囂著。
「我姐姐怎麼樣了?」段亦泓原本閉上的眼楮,突然又睜開,心里壓抑著一些事情,現在受傷了也挺好,還能讓她照顧自己。
「段大小姐沒事,身上的是皮外傷,比你的輕多了,大夫過來看了只說受了點驚嚇,動了胎氣,不過沒什麼大問題,現在在我娘的院子里養著。」離玉剛剛說完這話,青泣便走了進來。
「玉小姐……」青泣臉色難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段亦泓,這才緩緩而道︰「府外有一輛馬車,還有一隊軍隊護著。」
段亦泓突然扶著床沿坐了起來。「該來的總要來的!玉,我只希望你好好保護我姐姐!」他說完,下了床,拿起桌上的青鋒劍正欲從窗口翻出去。
離玉按住了他,目光冷靜異常,「亦泓!」
「我出去引開他們,只要保證姐姐的安全,我若活著,以後再報答你。」他覺得她那聲亦泓叫得真好听,就像一直這麼叫他,叫了很多年一樣。
「你呆在這里,外面的人不一定是過來搜查的。我現在出去,段家大小姐的事情,我爹爹也是知道的,他既然插手,必定要保你們周全。」離玉抓著他的手,目光里一片認真。
果然前院有聲音傳來,離玉看了青泣一眼,「通知下去,讓青衣暗衛認真一點,不要讓任何人溜進後院來。」
她又扶著段亦泓躺回了床上,「我說了會保你周全,一定會說話算數的。你若是不相信我,等我離開這間房間之後,你再走,青泣絕不會攔你。不過你姐姐,我可就管不了。」
「你似乎是在威脅我?」
「不是似乎,是肯定!」離玉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前院,院子里慕容秋一身錦色長袍,身材高大,目光冷冽,天生就有一種睥睨的氣勢,他的身邊站著的是瘋娘。阿烈跟在後面,目色嚴肅。
小南上前行禮,「慕容大將軍,主子請你還朝接授官職。」
慕容秋不緊不慢的言道,「回去跟帝君說一聲,我只想呆在這個地方陪著妻兒,玉兒曾經給他的綠林號令,我絕不收回!」
小南臉色平靜,「請慕容大將軍不要讓屬下為難。」
「我可以向帝君保證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安份守已,如今十九爺也收授了官職,那礦山我也自願交由朝廷所有。如果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那就把我押回帝都去吧。」慕容秋淡淡的言道。
小南見離玉出來,這臉上滑過一絲淡淡的光芒,不卑不亢的言道,「如果大將軍是為了玉小姐好,請接授官職。」
「玉兒自有玉兒的福氣,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襯映,再說功高蓋主,權勢滔天不是好事。這一點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就算越家和姜家兩大家如今坐大,想必他也是個聰明的人,一定想到了讓雙方平衡的掣肘辦法,請不要再牽扯到我慕容府。」慕容秋是不願意受那些束縛,而且一旦接授了那大將軍的官職,各貴族就會想盡方法的把女兒弄過來嫁入將軍府,慕容秋隨性慣了,再說他有妻有兒有女,那些虛名,根本就不值得去要!
「玉小姐,你勸勸慕容大將軍。」小南見說不動慕容秋,便把這事踢到了離玉的手里。
離玉上前將那聖旨放回了小南的手里,「我爹爹說話算數,不過我還可以替我爹爹答應柴晞一件事情,那就是以後若是有難,可以直接拿綠林令請出黑道的勢力來幫忙協助,你看如何?」
小南暗自嘆了一口氣,主子將那事情早就想到了,就等著慕容秋說那句話,沒想到這句話是離玉說的,離玉是慕容秋的傳人,所以她說的話,正是慕容秋說的!「那就如玉小姐如說!」
慕容秋言道︰「那就請小南將軍回去吧。」
小南怔了怔,臉色有些異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離玉,「屬下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情。」
離玉看了一眼府外那輛繁華的馬車,又看到小南的神色,差不多就明白了意思,「好,我跟你去見他!」
小南的臉上泛過一絲喜意,「太好了,玉小姐,車上有可以換的衣物,還有奴婢。玉小姐先上車。」
從劉家村到天虞城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可是這馬車上,小南倒是把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就連那套繁瑣的大紅色繁服,紅得如胭脂般,刺目又明艷。發髻也是梳的鳳髻,搖著一支采鳳翩翩的金步搖。
離玉無奈的看著身上繁瑣的裝飾,車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清嘯,馬車咯吱一聲,好像裂開了縫,車內伺候的奴婢痛苦的捂著耳朵。
渣寵的這聲清嘯已經是屬下很輕很輕的分貝了,可是還是讓這些奴婢受不了,連馬車都差點散架,腳下的馬受驚,速度就更加的快出來。
小南沒想到離玉這麼爽快的就答應去天虞府,如今的大楚帝都是周丘以南的邑城,之前的周丘盛宮被一把火燒得殆盡,邑城位于周丘相隔的城池,繁華程度不比周丘差,而且各大貴族在邑城也有府宅在此!而晉北邊的大部分還歸屬于二皇子成王所有!
所以段亦泓從天虞府的地牢里救人出來,無疑就是在柴晞的腳下犯案,而段家也一直在保全段家大小姐的命,似乎柴晞也有絲動容,正想著如何再給段家挑起些事情,沒想到段亦泓就出手了。
離玉坐在車里,暗暗的想著這一切,似乎柴晞是不願意放過段家,夜城的事情,他是記上仇了。所以才會如此。
段亦泓一早就知就算段家沒事,但是段青薔不可以沒事,所以才會不顧危險的獨闖牢里去救人。
柴晞一身深墨色的錦服,錦服邊上瓖著暗紅色的花邊,用金線繡著朵朵祥雲的圖案,腰帶束月復,一頭青絲用同樣黑色的玉冠,冠在頭頂,沉默的時候,眉宇之間有抹冷戾的寒意,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卻有著淡淡的笑意,襯得他原本冷戾沉穩夾雜著幾分邪魅的氣質,還不讓人覺得突兀。
離玉身上這麼如胭脂般的大紅色,算是繁服,屬于貴族地位最高的女子所穿,如今穿在她的身上,她一步一步的走大殿,冷艷的氣質,沉穩的腳步,目光里那抹高貴冷淡,比那些貴族的女子還要尊貴幾分。
她提著裙擺緩緩地走向他,看一朵驕傲的紅雲,讓人覺得明艷又蠱惑,像清澈的水里蕩漾開來的一抹胭脂,緩緩綿綿!
柴晞站在盡頭,突然伸開了雙臂,等待著她的投懷送抱。
離玉撇唇,嬌俏的容顏瞬間迷亂了他的眼,他淺淺的笑意,這幾個月的疲憊,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瞬間煙消雲散。
兩旁跪著一排排的奴婢,個個伏著腦袋不敢抬頭,只覺得殿內的氣氛一度的壓抑,讓她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喘著氣。
他見她這般徐徐的朝他走著,一點也不急,男子那笑意頓時一停,皺眉,像是生氣了一般,大步的朝她走過來。然後緊緊的抱在懷里。
「你還可以走慢的!」他輕吼著。她故意在挑戰他的耐性,若是換成從前,他早就在她進殿的那一刻就沖過去了。
他覺得她那不緊不慢的性子,磨得他心里難受極了,像一朵翩翩起舞的蝴蝶,明明是要落在他的手心里的,可是她偏偏還在那空中漫不經心的扇動著翅膀。
「晞。」她突然開口,聲音纏綿如夢,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感,僅僅的只限于這一個字內。
「軒軒,我很想你。」柴晞喃喃開口。他壓抑著心底的情感,但是最真摯的情感還是流露了出來,他對她的情濃到不能再濃的時候,才會叫她軒軒。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耳邊是他磨耳纏綿的呼吸聲。
「晞。我喘不過氣了。」她皺眉,丫抱得太緊了,好像要把她揉入他的血肉里一樣,只是兩三個月不見而已,他用不著這麼激動。
許久,柴晞似乎才反應了過來,松開了她,卻打橫將她抱起,朝殿內走去。
「柴晞,你干什麼?!」離玉臉色一沉,目光剎時變得銳利起來。
「我怕你不相信我想你,所以還是用實際來證明。」他輕笑,笑聲很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