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霏哼哼了幾聲,終于徹底的醒了過來,商子闕快步上前,安撫道︰「郡主,已經沒事了……」
雯霏抱著商子闕放聲大哭,眼淚鼻涕全蹭到商子闕肩頭。
柳折顏上前,一臉愧疚︰「郡主,都是在下疏忽,在下這就去您府上跟國舅爺謝罪,還望郡主息怒……」
雯霏抬眼看了眼柳折顏,到嘴邊的怒斥,也被咽了下去,柳折顏瀟灑雋逸,一副坦蕩的樣子,倒叫雯霏開不了口了,只也得訥訥說道︰「算了,那個畜牲,本郡主定要親手殺了它……」
「已經死在在下的劍下了,郡主不必親自動手……」柳折顏聲音異常清逸。
雯霏點了點頭,轉而又一副小鳥依人狀,伏在商子闕身旁,垂淚欲滴……
莫縴語同湘雲立在柳折顏府門外,來回踱著步,不時朝著里面張望,見商子闕與柳折顏一同將雯霏扶上轎子,才將視線落在商子闕濕了一片的肩頭上,垂下眼瞼……
莫縴語上前,一把拽住柳折顏,低聲問道︰「郡主有事麼?」
柳折顏搖了搖頭,說道︰「無大礙,你不是已經走了麼?」
「嗯……又回來了,我是怕郡主情緒不好,你會有麻煩的……」莫縴語說道。
柳折顏轉而,換上一臉明媚的笑,湊到莫縴語耳邊說道︰「我可以理解為殿下是在關心我麼?」
莫縴語臉色紅了紅,退開了兩步,看著一旁正將視線從二人身上錯開的商子闕,倍覺尷尬……
柳折顏繼續說道︰「你先回府,我去國舅府一趟,今日的事定要給國舅一個交代的。」
莫縴語點點頭,目送柳折顏與商子闕也上了各自的轎子,才帶著湘雲離開……
湘雲一路上皺著眉頭,苦思不得其解。
莫縴語半轉過來,用折扇敲了敲湘雲的頭,問道︰「你又在腦補什麼?有話就直接問出來好了……」
湘雲終于抬起頭,費解的看向莫縴語,道︰「大人,我怎麼覺得今日的事那麼蹊蹺呢?」
「說說看……」莫縴語隨意說道。
湘雲點了點頭,娓娓道來︰「若說春季里,牲畜情緒反常還有情可原,可這都已經入夏了,奴婢實在不解……況且之前並沒有聞得那大黑犬叫聲,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了那里,而且奴婢怎麼看,都覺得那瘋犬的目標都是商大人,若不是雯霏郡主的驚叫聲驚了它,估計受傷的定會是商大人無疑……」
莫縴語聞言,默不作聲,只听著湘雲繼續往下說。
「依奴婢看,定是柳折顏指使的,听說上次商大人身陷囹圄就是柳折顏給泄漏出去的,明擺著他們是死對頭麼……」湘雲自顧自的絮叨著。
莫縴語目光淡淡掃過湘雲的面頰,輕咳了聲︰「有些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別亂猜忌……」
湘雲趕忙閉了嘴,低聲道︰「奴婢知道了……」
莫縴語突然停住了腳步,挑起眉毛,嘴角上揚,對著湘雲說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楚宴若是醒了,你告訴他,我馬上就回,他不必出來尋找……」
湘雲疑惑的看著莫縴語的表情,終于點了點頭,不免擔心道︰「那大人一定要小心,您手臂上的傷還需注意著點……」
莫縴語終于一臉黑線,咬牙道︰「楚宴嗦的毛病都傳染給了你了?」
湘雲臉紅了紅,快速離去……
莫縴語輕嘆了聲,終于回身,一臉了然于心的笑,道︰「出來吧,大師哥,跟了這麼久……」
莫縴語話音剛落,慕子歌便從遠處巷子里閃身出來,一身白色錦袍,袖口繡著淺紫色的雕紋,隨著夜風微微擺動,正瀟灑自如走向莫縴語,嘴邊帶笑︰「縴語好耳力,以為你這兩年婬逸的生活,功夫會大不如前……」
莫縴語品著「婬逸」兩個字,不禁感嘆︰「想當年玉峰山上,靈虛老怪指著鼻子罵你貪財,罵我,如今我堪堪養了一院子的男寵,竟然一個也沒動過,還當真對不起婬逸這兩個字啊……」莫縴語頓覺惆悵滿懷……
慕子歌朗聲笑起︰「師傅很是想念你,你得了空也該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莫縴語瞪眼,立刻換上了不滿的表情,說道︰「不去,若是真的惦記我,便也不會隨便給我定下了這個來歷不明的駙馬……」
「你說柳折顏?」慕子歌問道。
「自稱自己是駙馬的除了他還有誰?」莫縴語瞪了眼明知故問的慕子歌。
慕子歌笑笑,說道︰「你當真不知道他是誰?」
「廢話!我怎麼會知道……」莫縴語更顯煩躁。
慕子歌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師妹啊,這個駙馬可不是師傅非要指給你的,而是當年你父皇親口答應的,師傅等了這麼多年,就等著這個柳折顏親自上門提親,才堪堪耽誤了你的大好年華啊……」
莫縴語尤為不信,斜眼看著慕子歌,道︰「大師哥,你少糊弄我,你還當我小啊?就是傻了也知道我父皇在我五歲那年就駕崩了,什麼時候給我指過駙馬,就算有,我怎麼不知道?」
慕子歌點點頭,又遙遙頭,收了笑,答道︰「也罷,不信你自己去問師傅吧,我懶得同你講,隸王府的劉伶醉早就給我備下了,我急著暢飲,你要不要去?」
「……」
慕子歌快步朝前走了幾步,又故意轉過身來,問道︰「你不去?」
「不去!」莫縴語兀自發著脾氣。
慕子歌又故意放慢了腳步,笑的一臉寵溺︰「話說,師妹……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改改?若是柳折顏哪天反悔……」
「反悔正好,我就如師傅所願,死活嫁給你好了……」莫縴語一臉無恥的說道。
慕子歌笑的坦然,道︰「無妨,娶便娶了罷,頂多當弟弟養著……」
莫縴語一腳踹了過去,慕子歌輕松躲過,搖搖頭,道︰「果真這兩年你奢侈婬逸慣了,這腿腳上的功夫也大不如前……」
莫縴語又是一腳踹過去,見慕子歌又閃過,口中說道︰「雖然論武功我不如你,論學識我不如你,論人品我也不如你……」
慕子歌一臉黑線,打斷道︰「你就簡單的說,你哪一樣是如我的吧……」
莫縴語立刻一臉輕浮,壞笑道︰「若是論起無恥,我絕對不輸你。」
慕子歌嘴角猛抽,哼唧了聲,道︰「這一點我還真是甘拜下風……」
二人並肩同行,莫縴語忍不住問道︰「師哥……師傅還喝梨花白麼?」
「不知道……」
「那師傅還偷看合房指要麼?」
「……」
「對了,師傅有沒有又罰你面壁?不給你飯吃?哈哈。」
「……」慕子歌兩天望天。
月如彎鉤,繁星滿頭。二人一路朝著隸王府行去……
「九歲那年,你替我挨了師傅的板子……」莫縴語還在自說自話中,完全沒有發覺,眼前已經竄出個黑衣人,手持短刀,立在二人身前……
莫縴語看著閃著寒光的短刀,與慕子歌對望了一眼,又將目光看向蒙著半邊臉的黑衣人,開口問道︰「大哥?您是劫財還是劫色?」
黑衣人將二人打量一番,吼道︰「老子不劫財也不劫色!」
慕子歌彎起嘴角,笑著問道︰「那請問,您這是要做什麼?」慕子歌邊說,邊指了指黑衣人手中的短刀……
「老子是要問路!」黑衣人尤為不耐煩的說道。
莫縴語將黑衣人的刀鋒推開了幾分,笑道︰「大哥,在下還是勸您轉行吧,話說這殺手的行業如今也不好做啊,您看這夜黑風高,最容易迷路……」
黑衣人贊同的點點頭,道︰「的確,尤其老子還是個路痴,比如今晚就已經在城里轉個八個來回了……唉?等等!少廢話,老子哪有功夫跟你扯家常,告訴老子,莫斷袖府上怎麼走?」
慕子歌一臉黑線,莫縴語無所謂的朝著自己府邸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往前走,第二個路口左轉,然後有個歪脖子大樹,再往右轉,第三個府邸就是!」
黑衣人搖了搖腦袋,表示勉強可以記住,還不忘對著莫縴語拱手,道︰「大恩不言謝,來日見了必報……」
莫縴語隨意擺擺手,道︰「不客氣,應該的,這條路沒有人我比更熟悉了……」
黑衣人點點頭,又想了想,將短刀放在莫縴語手中,急著說道︰「兄弟,有勞幫我拿一會,我去尿個尿先,跑了八個來回,實在憋的慌……」
莫縴語嘴角抖了抖,表示理解兼同情。
黑衣人剛走出兩步,又回頭望向莫縴語,說道︰「既然你我兄弟有緣,要不要一起尿?」
莫縴語一臉黑線,做了個請的手勢︰「您自便吧,我能忍住,忍忍就好了……」
莫縴語兩天望天,數著星星,听著嘩嘩的流水聲,淚流滿面……
慕子歌從莫縴語手中接過黑衣人的短刀,笑著顛了顛,轉眼「刷」的一聲,刀柄直接飛向黑衣人的後腦,流水聲嘎然而止,黑衣人轟然倒地……
莫縴語看著尿了一半的黑衣人,無不感嘆︰「哎,你暈了也好,免得楚宴今晚又要忙了……」
慕子歌從容上前,在黑衣人身上模索了一會,將一個銅牌從黑衣人的胸襟中拽了出來,交給莫縴語,開口道︰「認不認得?」
莫縴語仔細將銅牌上的符號看了看,搖了搖頭,道︰「沒見過……」
慕子歌起身,看了眼四周,嘴邊一絲了然于心的笑意,低聲說道︰「弄暈了一個,看來又來了一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子歌終于拽住莫縴語的手臂,眼神示意小心……
莫縴語也深感周圍氣氛詭異,靜默不語,轉動著眼楮,望向四周……
夜色漸濃,除了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實在看不出什麼異常,可這樣冷的氣氛,叫莫縴語與慕子歌同時感到了威脅……
慕子歌將四周打量了一遍,彎起嘴角,笑道︰「師妹,你不是一直自詡輕功不凡麼?一會比比,看誰跑的快,如何?」
莫縴語也跟著嘴角上揚︰「怎麼?大師哥怕我吃虧?」
慕子歌笑的坦然,說道︰「準備好了嗎?如果猜的沒錯,一共八個人,每人解決四個,看誰速度快?」
莫縴語一臉的興奮道︰「好,我一定不輸你!」
話音剛落,數只閃著寒光的暗器已經呼嘯而來,目標並不是慕子歌,而是一致的飛向莫縴語。
莫縴語展開折扇,幾下將暗器全部擊落在地,轉眼卻見慕子歌已經遠離自己數丈開外,兩個刺客已經躺倒在地,慕子歌的手法干淨利索……
看著慕子歌正得意的朝著這邊笑,莫縴語轉身朝著身後撲去,與三個刺客同時交起手來,絲毫不落下風,動作陰柔中不失果毅,刺客根本無法近身……
當莫縴語順利的解決掉自己身邊這三個以後,慕子歌正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著莫縴語不禁搖頭嘆息︰「動作終是遲鈍了……」
莫縴語尤為不滿,卻眼見了慕子歌身邊躺在地上的五個刺客,也不得不忍了……
慕子歌蹲在地上扒拉著死的透透的刺客,問向莫縴語︰「看來想要殺你的不只一人,他們為何都針對你?」
莫縴語搖頭,平靜道︰「不知道……」
慕子歌終于搖了搖頭,看著一地的死尸,嘆道︰「看來今日在折顏府上發生的事也並不是意外,原本我以為針對的只是商子闕,看來你也在其中啊……」
莫縴語大驚,急問道︰「那商子闕豈不是有危險?」
慕子歌笑的坦然,說道︰「無妨,有折顏在旁,沒人能動的了他……」
莫縴語滿臉疑惑,不敢相信的問道︰「這麼說,今日針對商大人的人並不是柳折顏?」
「當然不是!」慕子歌說的異常肯定。
莫縴語眯起眼楮,問道︰「你怎麼知道?你和他很熟麼?」
慕子歌起身,斂了袖擺,提步朝前走去,口中說道︰「不熟……」
靠!莫縴語瞪眼……
……
隸王府內,東方隸摟著個男寵坐在自己腿上,正被男寵灌著酒,看著莫縴語與慕子歌一同進來,絲毫沒有半分忌諱,在男寵臉色摩挲*,慵懶隨意道︰「稀客啊,莫御史沒去調戲商丞相?」
面對著東方隸的諷刺,莫縴語絲毫不以為意,一把將東方隸懷里的男寵拽了過來,讓其坐在自己身邊,仔細打量道︰「嘖嘖,模樣不錯……」
東方隸一臉謹慎,開口道︰「莫縴語!」
莫縴語笑的輕浮,模了身旁男寵一把臉蛋,說道︰「去吧,一會隸王跟本官拼命了……」
男寵羞紅著臉,坐回到了東方隸身邊,只是還沒坐熱,便被東方隸遣退了下去。
莫縴語將桌上的劉伶醉一飲而盡,打了個哈欠,將東方隸徹底無視,對著慕子歌說道︰「上次在嫣紅閣屏風後的是你吧?」
「你怎麼知道的?」慕子歌詫異。
莫縴語用扇柄指了指桌上的劉伶醉,道︰「隸王從不喝劉伶醉……還有你身上的木蘭香氣……」
慕子歌朗聲笑起︰「你的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管用啊。」
莫縴語笑笑,說道︰「不敢當,從五歲起,就聞習慣了你身上的味道……」
東方隸笑眯著眼楮,看著師兄妹二人,也不插話。
……
莫縴語喝的眼神渙散,慕子歌拿走她手中的酒壺,說道︰「你喝成這個樣子,就算再遇到個缺心眼的刺客,你也未必能斗得過了……」
「刺客?」東方隸一臉疑惑。
慕子歌平靜點頭,道︰「剛剛來的路上遇到了兩伙刺客,看樣子都是沖著縴語過來的……」
東方隸陷入片刻沉思,才淡然開口︰「想要她的命的人,我倒是能猜出幾分,可這兩伙……」
莫縴語松了手中的酒壺,看著東方隸修長的手指正摩挲著自己手上的一枚玉戒。仿佛東方隸與慕子歌說的這些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東方隸若有所思,轉而開口問向慕子歌,道︰「你準備什麼時候以使節的身份,在皇上面前出現?你這樣每日來往于遂安,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慕子歌目光淡淡望向東方隸,道︰「你覺得什麼時候合適?我在這里恐怕他早就知道,不過是礙著我父王的面子,裝做不知罷了……」
「你父王……他還好麼?」東方隸眼中有某種情緒流過。
慕子歌眉頭挑了挑,淡然說道︰「我母親曾囑咐過我,若是隸王大人又想打我父王的主意,她就……」
「行了,別說了,你娘的本事本王可見識過……」東方隸咬牙切齒,回憶著冉綠染曾經對付自己的陰招,不寒而栗……
慕子歌干笑兩聲,將手中酒杯中的酒飲盡,看著莫縴語正獨自發呆,遂與東方隸說道︰「我看我還是先送她回去吧,她這個樣子回去,我不放心……」
當莫縴語被慕子歌送回府內時,楚宴正一邊皺著眉頭急著往出走,一邊對著跟出來的湘雲說道︰「我不是說過了,不能讓大人獨自外出,若是……」
「若是本官掛了,你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不是……」莫縴語接住楚宴的話說道。
楚宴聞言,轉過身盯著一身酒氣的莫縴語,上前兩步,將她從慕子歌手中接過,溫怒道︰「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在外面就不要喝的太醉……」
慕子歌是笑非笑的盯著眼前二人,視線又將四周打量一番,最後落在一院子的梨花樹上。
莫縴語搖著發暈的腦袋,回道︰「本官沒事……」又回轉過身去,看向慕子歌,道︰「慕子歌,本官還有上好的酒,今晚不醉不歸……」
慕子歌嘴角抖了抖,抬眼正對上楚宴一雙清冷的眸子,片刻不曾移開……
莫縴語用手指戳了戳慕子歌,道︰「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愣?」
慕子歌淡然移開視線,笑著說道︰「我看還是算了,想必折顏那邊必定也不安生,我還是去他那里看看吧……」
慕子歌說完,轉身閑散的走了出去,那般飄逸,只留一臉若有所思的楚宴,以及一臉莫名其妙的的莫縴語……
次日朝堂之上,東方朗穩坐于龍椅之上,听著吏部報著各項收支,暑熱難挨,即便是大殿之上照比其它地方涼爽些,莫縴語仍舊止不住大汗淋灕。
吏部尚書不疾不徐的將東方朗西蜀避暑的事提到日程上來,東方朗也點頭表示贊同。
往年里,時至當下,歷代皇帝都會帶著部分嬪妃以及朝中大臣,前往西蜀避暑,無一年例外。莫縴語正忍不住偷偷用袖擺抹著額頭的汗水,心中暗罵吏部這些老匹夫,避暑就避暑,要不要七繞八繞說上一堆後,才繞回正題,敢情你們都不熱的麼?
東方朗目光掃過莫縴語面上,又掃了回來,不禁開口問道︰「莫愛卿,朕看你臉色慘白,可是不舒服麼?」
莫縴語趕忙出列,道︰「微臣謝皇上關心,是有些不適,畏熱而已,無甚大礙……」
莫縴語余光瞥見商子闕正偏過頭來,看著自己,心中頓時舒服不少……
東方朗聞言,唇角挑了挑,笑的一臉陰險,說道︰「朕怎麼記得你上次跟朕說過畏寒呢?」
莫縴語眼皮跳了跳︰「臣即畏熱,也……畏寒……」
中書令可算逮住機會,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羞辱莫縴語一番的微詞,開口道︰「臣如今年過半百,時而畏寒畏熱,正是身體蒼老之狀,可莫御史這般年紀,可要好好看看大夫,畢竟日日飲酒,夜夜男寵,很是傷身的……還是不要務了朝務才好……」
莫縴語咬牙,若不是還在大殿之上,實在難以保證,自己不會踹上中書令這個老騷包一腳解氣。
東方朗笑笑,說道︰「謝愛卿說的甚是,朝務要緊,要不,莫御史你就暫時留在宮中,朕有御醫,自然能幫你調理好……」
「不行……」
商子闕突然出聲阻止,聲音之洪亮,莫縴語嚇了一個激靈,忍不住朝著商子闕看去。
商子闕已經穩步出列,立在殿前,抬首對著東方朗說道︰「皇上,臣以為不妥……」
「有何不妥?」東方朗臉色漸變。
商子闕臉上半點情緒也無,一副秉公辦理的樣子,不疾不徐的說道︰「莫御史畢竟是男兒身,倘然入駐皇宮,後宮嬪妃眾多,定有不便。而且幾日過後,皇上就要遷往西蜀行宮避暑,臣以為,莫御史一定也需要時間,將府中一切安頓好,收拾行裝……」
莫縴語听聞,趕忙接過話來,道︰「皇上,商大人說的不錯,臣府內雜事眾多,臣出行之前一定要處理妥善,且不要說收拾行裝,就是臣府中的那些個男寵就很是麻煩,若臣不在的這段期間,免不了他們又要鬧起宅斗,臣心不安,想必會分心于朝務……」
東方朗臉色不善,卻也不再多說,臉面還是要保全的,兀自說著︰「也好,你且忙你的去吧,朕遣了御醫去你府里也可,不必擔心宅斗……」
莫縴語見商子闕緩緩回歸自己的位置,心中不舍,猶記得翠微樓初見,莫縴語展開折扇,輕浮一笑,朝著出塵如謫仙的他,說道︰「公子,請問年齡幾何?可願意跟著本官,本官是不會虧待你的……」
想著商子闕初見自己時的表情,有片刻疑惑,片刻不解,片刻震驚,片刻恥辱,多的還沒等莫縴語分析清楚,招呼而來的臭雞蛋,爛白菜,將莫縴語徹底的問候了個遍。時至今日,莫縴語想于此,仍舊止不住感嘆︰這般強大的丞相粉絲團當真需躲著點走……
還沒從深思中醒轉的莫縴語,便听見「柳折顏」三個字,頓時在神游中止步,半轉過臉,看著平日里最少言寡語的國舅爺夏千侯正娓娓上奏。
「皇上,臣以為柳折顏實屬難得的人才,當委以重任……」
「哦?國舅倒是難得舉賢納士,可見這柳折顏實在是難得的人才……國舅以為,朕該給他個什麼官位比較適合呢?」東方朗穩聲問道。
「臣以為,當封中書舍人一職……」夏千侯聲音平穩。
自古以來,無人不知,正五品中書舍人,不光要兼職宰相會議的秘書事務。又因起草詔令事關重大,實際上要參與了軍國政事,不僅需要較高的文學才能,也要有較好的政治才干,才可勝任。此議一出,朝中大臣頓時議論紛紛……
東方朗偏過頭沉思,夏千侯上前一步,朗聲說道︰「若是皇上覺得此人達不到要求大可不用,不過,臣親眼見識過他的才干,臣以為,若是這麼難得的人才流失,才是憾事……」
眾臣也止住了議論,都把目光移到大殿之上,等在皇上東方朗的一聲裁決。
商子闕緩緩出列,淡淡掃了眼莫縴語,道︰「臣不這樣認為,畢竟中書舍人一職,職位特殊,要涉及到政事,軍事,若是此人來歷不明,恐怕會有誤國事,用人為奸……」
中書令也贊同商子闕的說法,出列建議皇上給柳折顏另外一職。
東方朗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終于開口道︰「你先把他帶到朕的面前,朕親自考察一番,這個柳折顏到底當不當重用……」
夏千侯應了聲「是」,斂眉歸隊。
……
莫縴語出了皇宮,一路與商子闕保持距離,卻不料,商子闕一反常態,折身走向莫縴語,公然道︰「莫御史,可有空出去坐坐?」
莫縴語微愣,看了眼身邊只看樹梢的楚宴,終于回過身,朝著商子闕點點頭。
商子闕帶著莫縴語一路行往翠微樓。翠微樓是遂安城里有名的茶樓,來的也都是些文人雅士。掌櫃親自出門迎接商子闕,並安排了個雅致的包間,在二樓可臨榭而坐,既能看得到樓下的來往行人,又能保證,不被人打擾……
莫縴語看著樓下立在轎邊的楚宴,已然陷入了沉思,不禁輕嘆,這樣的平和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
商子闕親自將莫縴語身前的茶杯拿起,用干淨的汗巾,仔細擦拭了一遍,緩緩將茶注滿,送到莫縴語面前,才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動作干淨簡練,手指素白修長,看著莫縴語心中一陣陣蕩漾,這樣溫潤細致的男子,當真是一國丞相麼?
「今日朝堂之上,你對柳折顏入朝為官的事怎麼看?」商子闕平靜的聲音傳來。
莫縴語放下手中的碧螺春,抬起頭看著商子闕,道︰「我倒是覺得這未必是柳折顏自己願意的……」
「怎麼講?」商子闕並不看向莫縴語,只專注桌上盛茶葉的茶具。
莫縴語也隨著商子闕的目光,看向茶具,口中說道︰「按說柳折顏的性格,即便是有意入朝為官,也犯不上由夏千侯舉薦,皇上不是沒見過他,若是柳折顏有心于此,方法多的是,起碼靠殿試一並入舉,對于他來說,並不是很難……」
商子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抬頭正視著莫縴語,一臉的擔憂︰「昨晚你遇到刺客了?有沒有受傷?」
商子闕語氣頗急,覺得眼前莫縴語好好的,遂感覺自己問了一句廢話,臉色不由得紅了紅,收回目光,淡淡自嘲︰「看來我多慮了……」
莫縴語一時接不住商子闕的目光,見商子闕又將目光收回,追之不及……
「沒事,昨夜與我大師哥在一起,那幾個刺客不算什麼的……對了,你看看這個,你是否認得?」莫縴語說完從袖管中將昨夜從刺客身上搜來的銅牌,遞到商子闕面前。
商子闕接過銅牌,仔細看了幾遍,眉角輕蹙,自言自語道︰「好像在哪里見過,又說不出……」
莫縴語不語,看著商子闕將銅牌收入袖中。對著她說道︰「這個銅牌暫時先放在我這里,我派人去查……」
莫縴語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手去抓向自己的茶杯。
茶杯沒抓到,卻被對面的另一只溫度適當的手握住,莫縴語大驚。下意識的想將自己的手抽出,抽了一半,又開始後悔,當下便不再亂動,抬起眸子看向桌子對面的商子闕。
商子闕紫色的官服半幅袖擺橫曳在桌面之上,一只素手正握緊桌子對面莫縴語的一只小手,四目相對……
莫縴語一時不適應與商子闕這樣的對視,錯開目光。
「縴語……你若不是公主……」
莫縴語猶如被「公主」二字刺傷,猛的收回手,笑的淒涼︰「若是公主,你便止步了麼?」
商子闕起身,郁美風姿,刺的莫縴語不忍心去看。
「我奉先帝遺命,不得與皇室結為姻親,這便是雯霏一直未能如願嫁給我的原因……」商子闕聲音中,透著幾絲淒涼。
莫縴語自嘲笑起︰「我還算什麼皇室里的人……殤國已經滅了,我又算什麼公主……」
「可你手里握著玉璽,握著同樣潛伏在你身後伺機而動的勢力,不是麼?」
莫縴語驚呆,面對著眼前既熟悉,又疏離的商子闕,心中倍不是滋味。
「你不信玉璽不在我手里?」莫縴語語氣頗急。
商子闕上前兩步,站在與莫縴語呼吸可聞的位置,淡淡說道︰「不是不信,只是現在東殤表面昌盛,內里腐爛,皇上至今也無一位皇子誕下,若是哪日慘遭不測……你便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可以想見,皇上會允許你我有更深的交集麼?」
莫縴語笑的瀲灩,帶著絲絲酸楚。
商子闕繼續說道︰「即便你不入後宮,若有一日你被眾人發現是前朝公主,定也會被皇上封為固國公主,你一樣身份顯貴,恐怕那時你我更無交集……」
莫縴語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不管殤國還是東殤,我根本不在意,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我亦滿足……東殤可以沒有公主,但是不能沒有丞相,你若動,國本動,我願護你安危……」
商子闕雙眸將莫縴語深深映到眼底,清澈無邊,一把將莫縴語摟入懷中,抱的緊緊,耳畔輕語︰「縴語……是我護你才對。」
莫縴語貪戀商子闕溫暖的懷抱,貪戀鼻間充溢著的淡淡檀香……
余光之下,瞥見楚宴正仰頭看向樓上,神色說不出的哀慟,見莫縴語投下目光,便堪堪轉開,只斂眉看向身旁小轎……
莫縴語終于收了情緒,笑著將商子闕緩緩推開,撫著商子闕的眉眼,終于看不夠一樣……
收了手,退開兩步距離,莫縴語裝作一臉明快,道︰「其實,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也許我貪戀的是喜歡你的那種感覺,並不是形如謫仙的你……你我差距甚遠,我也只能遠遠的看著吧。」
商子闕亦是一臉的笑意︰「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莫縴語轉身︰「可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說完,莫縴語走下樓梯,朝著楚宴行去……
……
人若釋然,連陽光的都是燦爛的,莫縴語看著眼楚宴,自己掀開轎簾,坐了進去,楚宴也不急著命人抬起轎子,只等莫縴語開口。
半晌之後,莫縴語語氣平穩,淡淡道︰「楚宴,走吧……去折顏府……」
柳折顏府上,下人眾多,看著莫縴語走進來,不是指指點點的就是各處躲閃的,莫縴語嘴邊帶著絲諷刺至極的笑,心中落寞想到︰若哪天這些下人,知道自己府里的公子正是我未來的駙馬,該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莫縴語兀自神游,卻見柳折顏已經一身寬松藍袍,閑逸走來,好不雋逸風流,魅惑誘人……
柳折顏遣退了所有下人,坐在一旁,以一個好奇的姿態,等著莫縴語開口。
莫縴語受不了柳折顏這玩味般的笑,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好吧,我有話直說,也不想繞彎子,你為什麼要入朝為官?」
「逼不得已……」柳折顏聲音坦然。
「逼不得已?難不成夏千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朝中監視商子闕?」莫縴語溫怒。
柳折顏笑的更是一臉魅惑,好奇道︰「你來這里,就是為了護著商子闕的?」
莫縴語咳了聲︰「別胡說,你……是我未來的駙馬……我干嘛要向著外人?」
「外人?」柳折顏掂量著這兩個字的分量。
莫縴語不耐煩道︰「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想入朝為官的?」
「不是!」柳折顏答的肯定。
「那夏老頭憑什麼逼著你這麼做?」莫縴語氣道。
柳折顏起身,徐徐走到莫縴語身前,挑起莫縴語鬢角一絲碎發,吐著氣,曖昧說道︰「公主殿下……婚後,駙馬可否納妾?」
「什麼?」莫縴語大怒,抓起手邊的一個茶杯摔在地上,怒道︰「柳折顏,你別太過分,你納不納小,與我無關,但你需記得,納小之前,先一紙休書還我自由,隨便你納多少個……」
柳折顏終于滿意笑起,也不言語,旋身離開莫縴語身前。
半晌之後,莫縴語終于頓悟,一拍桌角,說道︰「老子明白了,夏老頭是想招你為女婿?」
柳折顏恬淡的點了點頭,笑道︰「看來,我的公主殿下並不願意呢……」
莫縴語頓覺尷尬,臉色白了白,兀自說道︰「誰不願意了,你答應他便是了,那雯霏郡主,除了脾氣壞了點外,也不是不能改……就算她心里還有商子闕,畢竟皇上也不允許他們在一起,以你的風姿,用點功夫,把她弄到手,倒也不難……」
「她……我倒是沒興趣,不過眼下……」柳折顏再次湊近莫縴語,笑的陰險。
「眼下什麼?」莫縴語退後兩步,轉身就逃……
沒等莫縴語逃跑成功,便一把被柳折顏拽回,跌進柳折顏的懷里,柳折顏嘴角淺笑,稍一用力,將莫縴語打橫抱起,轉身,輕柔的將她放在身旁的軟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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