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中,消失了一晚的太子爺此時正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衣服呢。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洗誰的?當然是他家媳婦兒的。
這屋里沒有女婢,唯一會干活兒的就只有十五,難道要一個男人給他媳婦洗貼身的內衣內褲?不行!太親密了。怎能讓其他男人見到他媳婦那繡著可愛鴛鴦的大紅肚兜呢!
所以萬能的太子爺就親自上陣。
擰起濕漉漉的衣服按在搓衣板上就開始搓啊搓啊搓。
「別搓了,衣服都給你搓爛了。」黃老頭不知何時飄蕩太子爺身後,他將‘來無影去無蹤’幾個字的精髓表現得淋灕盡致。
太子爺憤憤的將戳破的肚兜兒給扔盆里,回頭看他,「飯送去了?」
「送了。」黃老頭又開始喋喋不休,「哎,兩人都還年輕,俗話說,年輕氣盛,脾氣大點也沒什麼,吵鬧兩句就過去了。人家都說,夫妻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把她拉床上狠狠‘收拾’一番啥事都好說。可最忌諱的就是你們這種鬧冷戰鬧分房鬧隔離的。哎,小煜啊,你別嫌師父嗦,師父是過來人,像你們這種情況最容易感情破裂了。你想想啊,你在這里躲著不見她,不是擺明了給別人機會嗎。她這會兒正傷心,要是半路冒出個知心暖人美少年,少年再隨便說兩句關心愛護喜歡她的話,等~準立馬變心!」
聞言,太子爺目光閃爍,面露擔憂,「應、應該不會吧……」偃師說,墨兒是因為習慣了他是追隨,深知他無怨無悔的深厚感情,所以才肆無忌憚的揮霍他對她的愛。只要他表現出心死想要放棄的架勢,然後再離開她的視線,弄出一副並不是非她不可的表情,這樣墨兒就會有危機感,從而正視對他的感情,然後幡然醒悟的投入他的懷抱。
他可還等著墨兒投懷送抱呢。要是因為此事,讓墨兒投入了他人的懷抱,那他還不得嘔死!
「不行!」太子爺激動的赫然起身,一副要投入他家媳婦懷抱的架勢。
十五不知從何方奔出來,抱住太子爺的大腿不讓走,「爺,這才一晚上呢,您可不能前功盡棄啊!」
太子爺氣得一腳踹開他,怒吼道,「爺的媳婦兒跑了你賠啊!?」
十五堅持不懈的再次抱住大腿,「爺,您現在去表小姐也不會理您。偃師說得對,您就應該避一避,試探試探表小姐的真心。說不定再過兩天,表小姐就發現此生非您不可,然後迫切的想要與您重歸于好。」
太子爺停止掙扎,顯然有些心動。
十五再接再礪︰「爺,您看偃師在姑娘面前,那都是無往不利。這是為啥?還不是因為偃師深知女兒心,懂得如何把握時機……」
黃岐見愛徒在暗衛的循循善誘下毅然放棄追妻的念頭,不由搖頭嘆息︰他這是有多蠢啊。他家那媳婦兒顯然跟別的姑娘不是一個型號兒的。要是真听信偃師之言,只會在追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憤怒之下沒了早餐,以墨也拉不下臉讓那死老頭再送一份來,只有自己出去吃了。
揣上銀子出門,吃早飯的同時正好也可以打探一番藥百草的消息。
人來人往的酒樓中,文喏如參禪般靜坐,即便是身處在這樣繁華浮躁的鬧市中,他也有如一朵開在佛前的白蓮,安靜、純潔、良善。但凡走過他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低聲音放慢腳步,不想擾了他的清幽。
文財走進酒樓,走上二樓,見他坐在二樓的窗戶邊,走過去安然坐下。
文喏收回視線,淡然的笑容比盛開在荷池的蓮花還美麗,「三哥,來了。」
「恩。」文財點頭應一聲,看了眼他剛才看的地方,只見一位玄衣女子推門而出,女子面似芙蓉,眉若遠黛,精致的面容嬌美得如春天里開得正艷的杜鵑花,可她又不似普通女子那樣柔然嬌弱,一身凜然銳利的氣勢恍若九天之上展翅飛翔的蒼鷹,桀驁灑月兌又凶戾霸道。此人不是呈以墨又會是誰。
文財閉了閉眼,眼底的悲哀清晰可見,那個女人就是他五弟今生的劫難。
「小諾,你這是何苦呢?」文財語重心長的嘆息一聲。既然已經拋卻凡塵,皈依佛門,何必還死守著那份無望的感情。
「小諾,忘了吧,放過自己吧。」以後瀟瀟灑灑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就好。
文財為他擔憂,他總有預感,如果他再這樣執著下去,總有一天會出大事的。
文喏笑了笑,「人的一生總要留下點值得珍藏的東西才好,如果我忘了,那我前半生就活得沒有絲毫的意義。」
文財有些氣惱,他很想提著他衣襟面紅耳赤的質問他︰沒有絲毫意義?那我們這些關心你的兄弟姐妹算什麼!為你哭瞎了眼的母親算什麼!為你一夜白了頭的父親又算什麼!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在他傷痕累累的心口上添一刀,他不希望他的弟弟在愛情上一敗涂地後又在親情上傷心愧疚。
文財坦然道,「小諾,你應該知道,她的心里沒有你,你即便是無怨無悔的等她一輩子,她也不會成為你的。難道你真要這樣過一輩子,最後懷著不甘、悔恨、痛苦的死去嗎?」
「不會不甘,沒有悔恨。三哥,你知道嗎,心底深處,我是感謝以墨的,因為是她讓我有了愛。」文喏轉過身,看著已經走遠的熟悉背影,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一廂情願的愛人,嘴角勾起絢爛耀眼的笑容,即便是這麼遠遠的看著她,他也覺得幸福,「愛情會讓生命綻放得更加絢爛,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你不會明白,它就好比一把雙刃刀,給了我痛苦的同時,也會讓你感覺生活的美好。愛一個人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我會因看到她而欣喜不已,我會因她一個微笑而激動不已,我會因與她的偶遇而興奮不已;每天早晨起來,我會期待,我會欣喜,因為她一定會等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去見,哪怕是見最後一面……」「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了,那麼我的世界也灰暗絕望了……所以說我不會不甘,不會後悔。」
他的話震動了文財的心,文財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渴求的想要轟轟烈烈的愛一場,下場即便是灰灰湮滅也在所不惜。不過……愛情就像鬼,听到的人多,遇見的人少。
文財都被文喏說動了心,哪還能再勸他什麼,只得看著他連連嘆氣。這都算什麼事啊,明明是來勸他回頭是岸的,卻……哎,這檔子事他也不管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文財病怏怏的趴在桌上,懨懨無力的問道︰「難道你就這麼一直躲在暗處,她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嗎?」
文喏搖搖頭,「不,我要回感業寺了,來此只是想在臨走前見她一面而已。」
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文財連忙跟上,「這就走了?你不是要見她一面嗎?不去道個別嗎?」
文喏笑著搖頭,「我已經見到了。」他要求的不多,只是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看她一眼就足夠了!
以墨來到一家包子鋪,用寬大的袖袍撫了撫長條板凳上的油漬,安然坐下,「老板,來四個肉包子,一面牛肉面,多放點辣椒。」
包子鋪的老板從未接待過這麼尊貴精致的客人,時刻愣在當場沒反應過來,還是他身邊的老伴推了他一把柴回過神來,趕忙從蒸籠子里拿出四個肉最多皮最薄賣相又最好的肉包子出來,端到女客官面前,笑容中不自覺的帶著點卑微之色,「客官,包子來了,您慢用。」
也不等以墨說話,他一溜兒就跑了,面對貴人的壓力很大啊。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廚房,煮了碗他這輩子最大一碗的牛肉面。
當以墨端到牛肉面時,驚訝的挑挑眉,這碗牛肉面不僅面多,肉也多,她這輩子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多牛肉的牛肉面。這樣買面,不會虧本吧?!
哎哎,這種事,他虧本,她受益啊。呈以墨有點龜毛,有點吝嗇,還有點愛佔小便宜,所以,她當即決定以後每天都來這兒吃牛肉面,真是太合算了。
她這個決定,頓時讓包子鋪的老板淚流滿面。以至于日後每當包子鋪的老板看到她踩著輕快的步伐揚著歡愉的笑容來到他鋪子時,都會淚奔著哀嚎︰老天爺,求您開開眼,將這無恥無情無理取鬧的小姑娘給收走吧。
忒不要臉了!
以墨吃完牛肉面後,心里美滋滋的,叫來老板,「老板,多少錢。」
老板還不能預知日後悲慘的下場,這會兒笑得像個慈祥的彌勒佛,「客官,五個銅板。」
以墨頓覺,真便宜。爽快的給了他五個銅板。
老板下意識說,「客官,歡迎下次再來。」
以墨點頭,然後走出鋪子,正轉身欲走,卻不知為何,像是有所感觸,回首間便見到那抹清麗秀氣的身影。
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文喏也赫然抬頭,剎那間,雙目相對。
裂開嘴角,揚起一片百花盛開般燦爛笑容,這一刻,文喏是幸福的,雖然不能天長地久的長相廝守,可能有一刻的心心相印也是心滿意足。
一生,愛過,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