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常方的敘述,李御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想要尋找出其中的漏洞,卻發現沒有什麼破綻,對方的臉色和話語都很正常。如果對方不是處心積慮要設局,那麼他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將軍……」
常方剛剛說完,便有一名親衛走到李御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讓李御的眉頭散了一點。
「此事本將業已知曉,你便安心在此住下,等有機會,本將送你離開邯鄲。當然,本將會給你百金報酬,想來下半生可衣食無憂。」知道了這個情報,李御也不吝嗇,反正這些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謝將軍。」俯身行禮,常方的臉上並無多少喜色,想來他對于自己背叛主家也是耿耿于懷。常方也知道,他逃離侯府,趙穆一定派人在邯鄲城中搜尋。若是他自己孤身一人離開,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可是知曉趙穆的陰狠毒辣,捏死他猶如捏死一只螞蟻一般,最重要的是趙穆用刑往往讓人生不如死。
「嗯。」
點頭示意了一下,李御便離開了庭院,腦海中卻是快速轉動著。小白臉將那些毒藥帶進王宮,絕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必然是有所目的。
王宮之中,能讓小白臉費盡心思動用毒藥的,唯有寥寥幾人,太子啟算一個,王後晶算一個,趙王丹也算一個。不過太子啟和王後晶身邊的護衛都是貢廣統領的黑衣,飲食也是由專門的宮女試驗,小白臉根本就插不上手,何況一旦發現便前功盡棄,因此並不太可能是小白臉的目標。
那麼,小白臉的目標便呼之欲出。這些日子以來,趙王丹一直宿于天麗殿中,那里盡皆是另一黑衣都尉張威的手下,也就是趙穆的下屬。天麗殿中的宮女內侍也都被趙穆和鸝夫人控制,想要給趙王丹下點藥,輕而易舉。
而且,小白臉絕對有給趙王丹下藥的理由。出身于內侍的趙穆能立足朝堂,插手朝政,靠的完全是趙王丹的寵信。但是趙王丹的寵信也不是毫無限度的,至少在軍隊方面,趙王丹一直沒有開口,只是在黑衣宮衛中讓趙穆插了一腳。加上趙王丹依然對太子啟寵愛有加,讓鸝夫人和公子偃根本找不到廢立太子的機會,那麼和鸝夫人有著密切關系的趙穆自然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
對于那個毒藥的功效,李御也詳細問過常方,少量的藥物只會讓中毒者神智不清,甚至受人擺布。不過這個藥效並不明顯,短時間內,定量以下很難讓中毒者發作,要長期服用,才會表現出明顯的效果。簡單的說,那種毒藥是一種很難致人死地的慢性毒藥。
「真是瘋了。」
想通了小白臉的心思,李御不由暗罵一聲。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可是那些梟雄才干的事,趙穆一個沒有兵權的侯爺遠遠沒有這種資格。事情一旦敗露,趙穆面臨的絕對是抄家滅族的勾當,果然是從底層不擇手段爬上來的人物,夠狠。
只是這件事情疑點重重,李御更怕這是對方設下的圈套。若是他貿然前去揭發趙穆,而趙穆又沒有動作,那麼李御在趙王丹心中的地位也會下降,畢竟小白臉在趙王丹心中的地位可是很高的,誰讓他們是一對勝似夫妻的基友。
坐上回府的馬車,李御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來過,計算著此事對他的影響。
隨意地看了看街上那些明顯是巨鹿侯府的護衛,在一家家搜尋著什麼,李御的眉頭越發深鎖。政治真是一種麻煩的東西,若是簡單一點,李御便直接讓那位巨鹿侯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惜趙王丹的壓力讓他不可能如此放肆。
「將軍,此事非同小可,我等靜觀其變即可。」听到李御的描述,虞慶斟酌一番,勸諫了一句。他還真怕這位少年主公腦袋一熱,便去揭發趙穆的罪行,那可是會被倒打一耙的。
「先生放心,我豈是那種迂腐之人。」李御當然不會貿貿然前去揭發,只是想找一個人商量罷了。魏齊遠在北疆,他也沒有告訴王繚,這種事,沒必要讓太多人知曉。
「如此便好。」見李御沒有沖動,虞慶也放下心來。懂得變通之道,不是那種死板的愚臣,這也是虞慶欣賞李御的一個理由。
其實虞慶心里甚至想過,若是此時趙王丹崩逝,對李御來說還是一件好事,至少太子啟登基稱王,對李御父子有百利而無一害,要做的只是提防諸國趁亂而來罷了。對于曾求學墨家鉅子的虞慶來說,他沒有那麼多的忠君思想,他愛的是這個趙國,更希望的是在這個龐大的舞台上有著自己真正的一席之地,那李御的身份地位越高,他的舞台自然也更大。
「此事便暫且放下,先生,不知魏先生如何?」不知道虞慶有那麼多的想法,李御轉移了話題,問了一下魏齊在北疆的情況。前些時日,魏齊可是帶著將近二十萬金的財物前往雁門,府庫充盈的李御可是要好好賺個一筆,至少要保證在短時間不會因錢財發愁,這也是他對魏齊的一個考驗。
「兄長在北疆已會見東胡王使者……」
總的來說,魏齊確實一個理財的好手,去雁門不過數日便聯系上東胡王的使者,準備和東胡王直接進行交易,李御听了也是咂舌不已。不過想到東胡王,李御記憶深處突然浮現出一個有些陌生的身影。
和虞慶交談了一番,李御便離開了。至于小白臉要謀害趙王丹,他在一旁看著便是,沒有最好,若是對方真的這麼做,李御正好來個清君側,一了百了。
「臣見過王上。」
第二日,李御還是進王宮覲見趙王,覲見的地點依然是天麗殿。
自從趙王丹寵幸鸝夫人之後,很多貴族大臣覲見趙王丹都被擋了下來,唯有寥寥幾位君侯方才有機會私底下覲見趙王丹,李御自然是其中的一個。除了巨鹿侯趙穆,李御也是唯一一個得趙王丹于天晶殿召見的大臣,平原君等人覲見之時都是在趙王的**殿中,趙王丹也不想被幾位叔父級別的君侯嘮叨。
「李卿來了,來,隨寡人喝幾杯。」見到李御前來,趙王丹笑著舉起了手中的玉杯,懷里那位妖媚的鸝夫人將一些冬日里特有的花果送到他的嘴邊。
「謝王上。」直起身子端詳了一下趙王丹的臉色,李御發現趙王丹較之前幾日憔悴了許多,眼袋有些腫大,只是眼中依然露著清明之色。
「來,寡人敬李卿一杯。」看到李御難得地陪同他飲酒,趙王丹心情大好。
「王上,臣還是習慣大口喝酒。」皺著眉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李御有些為難地看向趙王丹。
「好,不愧是寡人的柱國將軍。來人,換酒樽。」听得李御的話,趙王丹有些迷離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玉杯,大笑著讓人換上酒樽。方才李御的話根本沒有惹惱他,反而讓他有些親近的感覺,這在其他臣子中根本體會不到,包括他極為寵信的巨鹿侯趙穆。
「王上,這麼喝酒可是會傷身子的,還是用玉杯好。」軟綿綿地抱著趙王丹的脖子,鸝夫人用嬌媚地聲音勸說道,眼中瞥向下方的李御之時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無妨,寡人和李卿好些日子沒有對飲,今日高興,寡人豈能讓李卿失興。」揉捏了一下鸝夫人飽滿的胸口,趙王丹笑著說了一句,絲毫不顧及自己在臣下面前失禮。
「王上,臣敬你一樽。」待侍女倒滿了酒樽,李御端起酒樽,對著趙王丹說了一句,便一口干了下去。有些辛辣的酒液流入喉嚨,刺激著那敏感的食道,李御感覺還不錯。其實李御不太喜歡喝酒,更別說如此大口大口地喝酒,只是在和趙王丹的接觸中,他要保持一種適當的姿態,後世他在大學里可是學過一點心理學,自然知道如何博得趙王丹的好感。
「好,寡人也干了。」一口干了下去,受到酒液的刺激,趙王丹的眼神變得越發清明,也放開了懷里的鸝夫人。
驟然離開趙王丹的懷抱,鸝夫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閃過一絲嫉恨。她知道,趙王丹對她的迷戀並不大,更多的是對巨鹿侯趙穆的寵幸,正因為她不顧卑賤服侍兩人,方才得到如今的地位。可是這段時日,她發現,趙王丹對著這個少年將軍有著難以想象的寵信,或者說是寬容,在一定程度上尤甚巨鹿侯。
對于這樣的結論,鸝夫人感到無比的憤怒,卻也感到無比的無助。她費盡心思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卻依然撼動不了王後和太子的地位,雖然她的兒子已被趙王丹賞賜封邑,足以說明趙王丹對她們母子的寵愛。但鸝夫人依舊沒有滿足,她要的是權傾王宮,將她的兒子扶上王儲之位,這樣趙王丹逝去之後,她的兒子便能繼承王位,她也能成為萬人之上的王太後。
何況一旦太子啟得勢,甚至登位稱王,那她們母子的日子可想而知。太子啟出外游歷之時,鸝夫人也派人動過手,可惜沒有成功,還折損了幾個遠親,幸好沒有查到她的頭上。看來是要動用趙穆的那一個方式了,不過在此之前,必須讓下面的這位少年將軍消失,不然打擾了她們的計劃,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