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路小貧並不認識,也不知道是何來歷,但是她總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就是對于昨天那件事情很懷疑。
這並不能夠說路小貧是一個如何多疑的人,因為昨天那官道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騎著角馬,也是走了大半天,才來到婁雪城,這里是兩國交界處,處于塞外荒蕪的地界,他們又是如何出現的?
又為何這般巧合,在路小貧他們經過的地方,堵住了他們?
雖然手段稚女敕而又拙劣,可路小貧卻不得不懷疑,這件事情有什麼幕後主使。那胡漢三說的聲情並茂,並不似是作假,路小貧也察言觀色的沒有怎麼說話,目的就是想要多留下幾人看看狀況。
今天這一袋子蒼瀾幣,就是為了找出其中的問題,說實話,路小貧本沒有多想,倘若大家都是興奮和震驚的表情,路小貧也斷然不會繼續懷疑些什麼。她相信,祁寒國正直危急存亡之秋,能夠出現這樣的難民餓殍,也是無可厚非。所以便有今日拋金之計,倘若這里有尖細,必定會露出馬腳。
果不其然,那個之前還有些傻兮兮的吳小六眼神里的不屑,暴露了他的身份。
一個難民,見到這麼多的錢,無動于衷還略帶譏諷,這非尋常之人身上能夠出現的。路小貧不由得站在庭院深處思忖著,眉頭皺的很緊。
她才剛回星辰帝國,就被人盯上了,這件事情還真的不太妙。
她已經夠息事寧人,盡量不去讓自己的鋒芒過于暴露,只可惜有些事情,並不是路小貧一個人就能控制的。當日里被伽洛斯指使利用的沐盈盈,真的是成功的讓路小貧暴露出了一部分實力。她也知道,這些事情有時候是難以隱瞞的,便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的勢力還是太小,身邊的人除了那幾個,便沒有可以相信的,想要在力量上和伽洛斯,乃至于刺客聯盟抗衡,差的不僅僅是一點半點。
人家五大聯盟和四大帝國,累計下來的是千百年的基業,斷然不是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家伙所能撼動的。唯一留給路小貧的就是隱忍!
報私仇,她與刺客聯盟不共戴天。報國仇,烈日帝國又和星辰帝國對祁寒國有著王國之恨。
這國仇家恨放在一起,路小貧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志不在天下啊。
她佩服的是一代梟雄,一代佼楚。有時候,正人君子卻是難以成為明君,她熟讀兵法計謀,又怎會不知道,這背地里卷起的是多少了洶涌波濤?
「跟姑娘有關的,想必除了刺客聯盟,就是星辰帝國的大皇子伽洛斯了吧。」阿銀如數家珍的給她羅列著那些企圖對她不利的人。
路小貧還在看那吳小六,這人若不細看,只會以為是一個縴細的少年,但眼神陰冷,手指骨節分明,倒是像極了刺客聯盟之中的偵察刺客。常年游走于兵哥鐵馬之間,殺伐冷漠之氣雖然收斂的很好,卻沒有逃過兩人的眼楮。
路小貧給了阿銀一個疑問的眼神,問道︰「這人應該是一個偵察刺客,你在聯盟中見過這個人麼?」
阿銀這個時候有些羞慚,他在刺客聯盟的時間也不短了,呆在那里也是有著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弄明白,但刺客聯盟里有上萬刺客,大大小小,從一級到九級,他要是都認識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阿銀的眼楮在這個時候蒙上了一層暗銀色的光芒,注視了一會後,他想了想,搖搖頭道︰「這人不是刺客聯盟的,起碼不是刺客聯盟的內部刺客。」
路小貧的身份應該是刺客聯盟和伽洛斯的秘密,對于這種事情,她知道他們是不會貿然對外人宣揚的。一方面,霽月帝國此時控制著祁寒國,一旦知道祁寒國第一公子路小貧沒有死,必定會竭盡全力的去追殺此人。
試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就有謀劃千里之外,周旋于三大帝國之間而能取得一方戰果的能力,如果將來成長起來,勢必會對霽月帝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是阻礙了每一個國家一統山河的大忌。
若是說,這些事情對于刺客聯盟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天下大亂也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可刺客聯盟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路小貧背後的勢力!
他們之所以每次都對路小貧進行試探性的偵察,一方面是由于子墨的關系,另外一方面,刺客聯盟在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猜到,當年瀲灩山莊的主人,就是如今的第一公子路小貧了。
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沒有派強者圍剿她,將她壓在刺客聯盟之中嚴刑拷打,就是因為,他們模不透路小貧到底有多少秘密,不敢貿然下手。
路小貧算準了他們不會將自己還未死的秘密公布于眾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路小貧對自己很有自信。
早在半年前,三大帝國的各方拉攏,人盡皆知。
一個個帝國皇家學院為路小貧跑來橄欖枝,其用意之明顯,沒有人會猜不出來。他們都希望,能夠吸收這樣一個有識之士。
最後被路小貧一一拒絕之後,都是深表惋惜。就在霽月帝國的守護神龍汐一掌拍死路小貧之後,也是按照帝王之禮厚葬了路小貧,這足以說明,她值得這些人用這麼大的排場。
知道路小貧沒死,那無數勢力肯定又是一陣沸騰,到時候,就不僅僅是三大帝國和一個刺客聯盟能夠控制得了的了。
另外五大聯盟,兩大工會,加上其他的帝國皇子將相,肯定會爭搶起這樣一個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奇才,這是刺客聯盟不希望看見的。
同樣,路小貧曾一度跟伽洛斯放狠話,他若是敢說,她也不怕。其用意很明顯,路小貧是利用他弟弟李夏暮進行牽制,倘若伽洛斯敢暴露他的身份,她不介意投到三皇子李夏暮的身下去當一個謀士幕僚。
李夏暮在半年前曾經對路小貧極為推崇,就是回到帝國之後,還是一直難以忘懷。直嘆此人不能為他星辰帝國效忠,簡直是天大的損失。那些日子,伽洛斯還對于這件事情嗤之以鼻。他認為,一個如此年輕的帝國紈褲,怎麼會有這般實力讓三國折服。
事實證明,伽洛斯眼拙了,路小貧當真是天下奇才,解王城之毒,破三國之爭,力挽狂瀾于檣傾楫摧之間,當今大陸,已然沒有第二人能夠有這種魄力。
就算是伽洛斯,也自嘆不如。
如果路小貧背後真的有那麼強大的力量,足以謀劃整片大陸的局勢,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伽洛斯是個爭奪皇位風頭最盛的皇子,又怎麼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他不利的敵人?
說到這里,路小貧有些嚴肅︰「伽洛斯還不死心,我一回到帝國他就處處看著我,這次,估計又是想要借助這個人模清我背後的實力。」
誠然,路小貧還尚未開始謀劃自己的實力,就連工廠也是剛剛起步,由小五他爹這個房地產商來經營,就算伽洛斯滲透進來,她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偽裝成刺客聯盟的模樣,多半是知道你和刺客聯盟也不對付,引你將注意力放在刺客聯盟罷了。」阿銀把玩著手中的匕首,說道。
他何等聰明,這種小計謀,自然是一眼看破。
路小貧舒了一口氣,說道︰「阿銀,要是沒有你,我是不是會一敗再敗?」
牽著他的手,她向外走去,看著朗朗天色,她自知大亂將起,難以獨善其身,阿銀卻是義無反顧的陪著自己淌這趟充滿危險的渾水,一不小心就會被帝國和聯盟所吞噬,當真是有佳人如此,夫復何求?
她認為,她的頭腦的確很好,但身邊如果沒有一個一直默默守護著她的男人,恐怕,她的多少智謀,都沒有地方施展。也許,在這一路凶險的旅程中,她早就已經被滅殺于旦夕之間了。
阿銀笑而不語,他只是用眼神告訴她一個事實,他會永遠陪在她的身邊。
「這人要是想要滲透,咱們姑且就如了伽洛斯的意,省著他隔三差五就派幾個家伙過來試探騷擾。到時候讓柳萌萌接受工廠里的事情,其余的就再說吧,都快下午了,我還要去看看白老頭呢。」路小貧知道這吳小六翻不出什麼風雨,伽洛斯讓他監視自己,順便模清自己的底牌,那麼她就讓他探查。
一個明里的棋子,要比無數個暗地里的奸細來的舒服的多。
這一點,無可厚非!
錢多多醫館坐落在婁雪城的南門腳下,他們此次一路向西,卻是朝著花鳥魚蟲市場一路小跑過去。
阿銀很費解,路小貧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出于某人一向不善言辭,便只是任它帶著自己一路亂逛過去。
「阿銀,你看這只鳥兒可愛不?」路小貧指著鳥籠里的那只白色的鴿子,問道。
阿銀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飛鴿傳書,消息傳送的途徑最低級的是驛站,高級一些的是煉金師工會的傳輸卷軸。前者對消息的傳遞十分之慢,有什麼急切的事情更是沒有辦法通過驛站來傳輸,而傳輸卷軸卻是只能在兩方有相對感應卷軸的時候,才能夠進行傳遞消息。
說白了,就是一種單方面的簡陋電話,一張卷軸只能夠給一個人交流,想要和其他人說話,門兒都沒有。上流社會的消息多半是通過煉金師工會的這些卷軸進行的,路小貧此番找到了鴿子,倒是想到了另外一條謀財且能擴張暗地勢力的法門。
這群鴿子能夠建立起屬于自己航行路線,自然也能夠讓路小貧建立起一條全新的消息網,只不過,她所想的這些,還是需要白老頭的幫助。
拎著一鳥籠,路小貧付了錢之後,轉而折向了城南的錢多多醫館。
當闊別了幾個月之久後,路小貧再次站在這里時,看到的不是那往日里的小老頭坐在藤椅上小憩,手中拎著一紫砂茶壺的模樣。
白胡子老頭正在收拾著醫館里的東西,大多數的醫具都被罩上了一層冗長的重紗。
那老頭起初听到外面有腳步聲,頭也沒回,嗓門依舊洪亮的說了一聲︰「老頭今兒不開張,醫病去別家,去別家!」不耐煩的揮揮手,卻是沒料到,身後的那人,竟是當日自己救下的少女。
「白老頭,你在干什麼?」路小貧沒有敲門,因為這錢多多醫館,居然連門板都不知道哪去了,就跟被人家拆了個底朝天一樣,除了頂棚大梁還在搖搖欲墜的支撐著這間房子,這里可謂是蕭條到了極點。
路小貧將鳥籠放在一邊的台子上,飛快的來到白老頭的面前。
白老頭是白胡子老頭的簡稱,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老頭也不說,路小貧還是在阿曼達大祭司那里,才知道,這個給自己一身劍骨的老頭,就是前任幻彩學院的校長,九級斗聖,伊澤瑞爾。
白老頭听到這個聲音之後,猛地抬頭,迎上了路小貧的目光。
「小路凌!」伊澤瑞爾驚訝的看著路小貧,這才三四個月,路小貧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之前的強度,雖然偶有劍氣沖撞,卻是被北冥神功壓得死死的,難怪伊澤瑞爾沒有看出來。路小貧在來到錢多多醫館的時候,那樣子簡直是慘不忍睹,現在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當真是讓白老頭認不出來了。
「白老頭,我是該叫你伊澤校長呢,還是繼續叫你白老頭呢?」路小貧沒忙著問別的,她來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幫阿曼達女乃女乃看看他。
這個小老頭,在幾十年前,可是風流無雙,就連精靈族的大祭司都傾情與他,可見白老頭當年絕對是風華正茂啊。
伊澤瑞爾在路小貧的反問後,身體猛地一震。
「你怎麼會知道?」他突然全身氣勢一變,如同一把出鞘的大劍一樣,劍氣斐然,就連路小貧身體里的那劍骨,也有些疼痛起來。
阿銀趕緊扶起了她,路小貧的臉色猛然一白,剛想說什麼,就是猛地一口鮮血噴出。
這把劍果然是屬于伊澤瑞爾的,不然,不會令她這般痛苦難耐,一直以來有些被北冥神功堵在丹田深處的劍氣開始轟然造反。
阿銀蹙眉,伸手一道強橫的元素力注入路小貧的身體之中,全面壓制起那被伊澤瑞爾催動起來的劍氣。
他聲音有些冷清,另外一手將耳邊的頭發輕輕的也在了後面,冷聲道︰「閣下應該知道我是誰,她並無惡意,也與刺客聯盟那些人沒有關系,還希望你收回你的劍氣。」
不得不說伊澤瑞爾這種對于劍的認識,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狀態。只是一個心念間,便左右了路小貧的身體狀況,而路小貧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大劍,當真是一把絕世好劍,不然也不會讓她如此痛苦。
淡紫色的衣襟上斑駁著點點血花,如同盛開的紅梅一樣,染滿了她的裙擺和胸襟,阿銀用紗巾給她輕輕的擦著嘴角的血液,心疼的模著她的頭。
「難不難受,我先帶你去看看。」關心則亂,他自是知道路小貧是名強大的醫生,但往往醫人者不能自醫,阿銀左右還是不太放心。
「咳咳……沒事,沒事,死老頭,你想弄死我麼?是阿曼達女乃女乃讓我過來看看你的!」路小貧模著胸口,感覺一陣窒息,對于這個對她有救命之恩的老頭,並沒有怨恨。
伊澤瑞爾看到阿銀的時候,就飛快的收起了力量,探手搭向了路小貧的脈門,並沒有因為誤傷了路小貧而愧疚,反而是喃喃道︰「你說什麼?阿曼達?」
伊澤瑞爾那皺巴巴的臉一下子來的精神,眼楮里也有些狼光顯露,很明顯,路小貧猜對了,這阿曼達大祭司,果然跟白老頭有點意思啊。
想到這里,路小貧翻了一個白眼,又他娘的是個重色輕友的,自己激動個屁。
「你去了精靈族?她……她還好麼?」伊澤瑞爾激動的抓著路小貧的手,差點從輪椅上直接站起來。
路小貧恨不得一腳給他踹到南天門去,這老頭平日里正經的要死,沒想到一提到阿曼達女乃女乃,就一副花痴的樣子。
「你就不怕我是別的勢力派來的奸細啊,真實的,我一說阿曼達女乃女乃,你就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咳咳……哎呦,完了,我重傷了,你得陪我醫療費啊。」路小貧作勢便要捧著心,再吐兩口血。
誰知,白老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後,精明的繼續道︰「你再吐兩口血給我看看?」
伊澤瑞爾對她有救命之恩,但在治療時間里,兩個人卻是有些忘年交的意味,路小貧熟識天下大局,在跟他討論的時候,除了大是大非上比較謙順,很多時候都有著自己的一套觀點,這不由得讓伊澤瑞爾對她刮目相看,也是讓他不再懷疑將薔薇劍交給路小貧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在路小貧叫他白老頭的時候,他也默許了,只因為他覺得,這個孩子品行端正,談吐舉止皆有一派強者之氣,將來肯定有一番作為,如果在他手里更進一步,必將是天下之幸事。
只是在交談間,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托付薔薇劍的少女,居然是祁寒國的第一公子路小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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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兩天來的各路支持!
真的是威武的一塌糊涂了。
哥繼續努力,各種加油!干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