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婚二愛 V章第三十節︰思年,放開我,髒

作者 ︰ 渝涵

樓道的燈慘白慘白的,走道上空蕩蕩的,兩邊房門緊閉,媽媽沒有說爸爸是因為什麼住院,也沒說住哪間病房,本想打電話再問問,但是一想到母親冷漠的聲音,她的心里就像是被抓扯一般的疼,手指在手機上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將手機放回了手袋里。舒駑襻

底樓的護士值班站,只有兩個穿著粉紅護士服的護士閑著無聊在嗑瓜子看電視。

楚安然一層樓一層樓的問,終于在五樓找的了父親的病房。

「請問,我父親患的是什麼病?」

本來就一臉不耐煩的護士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也許,是覺得她這個女兒當的太不稱職,不甘不願的翻著病例︰「只是氣急攻心,醫生說如果今晚上觀察了沒什麼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

楚安然道了謝,就往最里面的病房走去,因為是夜晚,病房里只亮了一盞燈,不是很亮,僅可以照明而已,透過病房上的玻璃看去,母親坐在一旁的硬板凳上,兩鬢斑白,臉色蠟黃,疲倦的用手撐著頭休息。

推開門,病房是三人間,加上家屬就是六個人,幾乎是在自己推門的那一瞬間,媽媽就睜開了眼楮,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似乎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礙于病房里人太多,媽媽只是瞪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媽,你先回去睡吧,這里我來守著就好。」媽媽的身體也不好,這兩年基本上都是靠藥維持著,上次的車禍,更讓她的身體脆弱的不能再受一點刺激。

「不了,我在這里睡就好,你爸爸的床前不能離人,倒是你,坐了一天的車,先回去睡一下,明天再把事情給我說清楚。」雖說是氣她,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做了再大的錯事做母親的還是狠不下心怪她,從知道她從樊城坐班車回來,就一直提醒吊膽的擔心著。

「媽,你睡吧,我守著就好,在車上已經睡飽了。」楚安然幫媽媽鋪了家屬臨時的收縮床位,她是說謊的,在車上,她幾乎是一路睜著眼楮到的南城,听到爸爸無大礙的消息神經才微微放松了些,但是,她不能告訴媽媽,要不然,她肯定非得趕自己回去睡覺。

看著楚安然通紅的眼眶,楚媽媽嘆了一口氣,還是順從地躺在了床上,楚安然是她的女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固執,若是認定的事非要到踫的頭破血流才肯回頭。道樓心爸空。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楚安然坐在一旁看著爸爸花白的頭發,內疚又涌上了上來,父母都這麼大的年齡了,還讓他們因為自己的事而受這種罪,自己當真是不孝呢。

她又想起了木槿宸,不知道他的身體怎麼樣了,知道自己走了會不會鬧脾氣!

爸爸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六點了,南城的人大都習慣了早起,因為是旅游城市,所以,都是早早的就開了店門,這在樊城還正是睡覺的時間,病房里就已經活絡了起來,準備著吃早餐。

看到楚安然,楚爸爸並不覺得驚訝,瞪了她一眼,頗有種秋後算賬的意思。

醫生來查看了爸爸的病情,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說是沒大礙了,可以出院了,爸爸身體一直比較好,這次突然住院,應該是被自己氣極了。

一路上,楚安然又是抱行李又是攔出租車,硬是沒討到一個好臉色。

出租車在家門口停下,楚安然付了錢,準備去攙扶父親,被他猛然間甩開了手,這一下,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楚安然踉蹌的退了兩步!

「楚安然,你在外都做了些什麼混蛋事?讓人家把事情都鬧的滿城皆知了。」一進屋,楚爸爸立刻陰沉了臉,大聲的責問,這一激動,眼前頓時一片黑暗,閉上眼緩和了許久,那種眩暈才漸漸消散。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非得鬧得人盡皆知,你還嫌周圍的人不夠看笑話呢。」楚媽媽嗔怪的瞪了一眼正在盛怒中的楚爸爸,又看了一眼明顯不知所雲的楚安然,幽幽的嘆了口氣︰「安然,我們做工的那個廠子被人收購了。」

「怎麼會?」楚安然震驚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媽媽和一臉無奈的爸爸,她驚訝的不是誰能有財力收購那間廠,而是,那麼一間小的不能再小的廠子居然會有人收購,隱約的,有個想法在心里生根發芽,卻被楚安然否定了。

「收購的人辭退了廠子里所有的工人,你知道,我們這里和周邊的幾個村就靠著在這個廠子里做活計,賺錢養家,這麼一來,大半的人都失業在家,連生活都成問題。」楚媽媽簡單的講述了情況,那天自己因為有事沒去上班,這些還是後來听說的……

「是什麼人收購的?」楚安然問的平靜,其實,她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不是收購,而是要斷了這些賴著廠子生存的人的活路,南城不是工業地區,廠不多,這樣一來,如果要再去廠里打工,就要離家很遠,很不方便。

,「來人說是木氏集團的,而之所以收購廠子,是因為你在外面做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得罪了人,他們甚至還說,這個廠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城東的那個廠子。」楚爸爸接過話,臉上又多了些愁容,看向平靜的楚安然,痛心疾首的問︰「安然,你跟我們說實話,你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人家這麼對付咋們啊?這可不只是我們家的事了,而是關系到整個南城的事。」

「我——」

楚安然的話被一通叫嚷打斷,外面有人砸門,‘砰砰砰’的響,鋁合金大門幾乎要被他們鑿穿了一般,每一下都用盡了全力︰「楚子熊,你給我出來,躲在家里當縮頭烏龜有什麼用,如今你女兒也回來了,你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外面每嚷嚷一句,爸爸的臉色就蒼白一分,他看了眼楚安然,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響,他不得不起身去開門。

「爸爸,你這才出院呢,我去開。」楚安然拉住爸爸,才發現,爸爸真的瘦了很多,平日里穿著衣服看不出來,如今握著他的手臂才發現,瘦的幾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心里酸酸的疼,準備去開門!

「安然,別去,這些人都是沖著你來的,你先去屋里躲躲,這里有我和你爸呢。」楚媽媽急忙拉住她,焦急的就要把她往里屋推,當天廠子被收購的那天,這些人就鬧騰的厲害了,直接把楚子熊氣的住進了醫院,這才消停了一天,如今看到楚安然回來,她都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媽,他們是看著我進門的,今天我要不出去,這事就解決不了,逃避只會讓事情越來越復雜。」這是爸爸從小教導她的,楚安然拉下媽媽的手,挺直了背脊去開門,這些都是平日里相處和善的鄰居,如今一旦有事,就翻臉無情。

門剛一打開,那些人就蜂擁著沖了進來,還好楚安然躲的快,要不就直接被踩扁了,到那時,就什麼都不用交代了。

「楚安然,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廠子被收購,你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領頭的人居然是隔壁村的村長,平日里,也為鄉里做了很多實事,鄉親們都很敬重他,這次由他帶頭,事情比想象中還難辦。

「王村長,我父親一直敬重你是個為國為民的人,如今,我父親正生病,你們就闖進家里來鬧,怕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吧。」楚安然擋在他們面前,下巴高高的揚起,再怎麼也不能讓他們再說些什麼過分的話來氣父親,母親的身體經不得這些。

「哼,楚安然,你還好意思說,你在外面做了些什麼我們不想管,但是切身損害了我們的利益,就是不行,我告訴你,今天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別說你父親,你們一家子都得去醫院給我躺著。」說話的是隔壁二丫的母親,每次都打宋思年主意的,上次被楚安然連打帶銷的諷刺了一陣,如今正懷恨在心呢。

「交代?什麼交代?打著一個因為記恨我的名號來收購廠子,就讓我給交代?那如果下次誰打著你們的旗號去做了什麼事,你們是不是讓那個人去交代?這事,你們應該去找警察,我如今在木氏上班,木氏要收購廠子的事我听都沒听說過。」楚安然環顧了一圈,見眾人的臉上都有些遲疑,才繼續說︰「我們家和大家也是鄰居,平日里關系挺好,若是我知道這事兒,會不提前通知一下大家?」

「那,這事真不是因為你?」剛才還一副興師問罪的王村長這下也遲疑了,楚安然這番話說的言辭懇切,由不得他們不信。

「你們問她,她怎麼會傻到告訴你們真想,我來告訴你們是怎麼回事。」楚安然听到聲音,抬起頭來就看見蘇婉,一身彩虹色的長裙,v形領,卷發被松散的盤在腦後,架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此時的她更多了幾份知性美。

所有人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在了這位突然出現的女人身上,她身上高貴的氣質與這里完全是格格不入,她的視線落在楚安然身上,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弧度。

「收購廠子的確實是木氏,至于原因,是因為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嫁入木家,才逼的木老爺子不得不用這麼一招,這個廠只是第一步,若是她還執迷不悟,那麼,下一步就是城東的廠。」蘇婉淺淺一笑,頓時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你們別用這麼凶狠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是木家的人,更阻止不了木老爺子的決定,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告訴你們真相,怕你們被面前這個虛偽的女人騙了。」

楚安然的手緊緊握成拳,她無法反駁,而且,看村民的反應,他們都信了,信了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10nk8。

「楚安然,還我們廠子,憑什麼我們要為你的下賤付出代價。」鄉下人說話本來就沒什麼修養,如今正在氣頭上,說出的話更是讓人難堪。

楚爸爸氣得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顫抖的手指著剛剛說話的那個人︰「老李,安然怎麼說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怎麼能對著晚輩說這麼難听的話?」

楚安然看見蘇婉臉上的笑,那是一種俯視的弱者在生死存亡間掙扎的笑。

「我不管這麼多,總之,還我們廠子,還不了,就將我們每個月的工資補給我們。」聲音一陣高過一陣,都最後都不知道是誰在喊了,無數的聲音就在耳邊。

「安然,小心。」這一片吵雜中,楚安然清晰的听見媽媽的聲音,那麼急切,帶著驚恐的聲音。

一種冰涼的東西潑在自己身上,從發頂到腳底,無一幸免,惡臭隨著襲來,墨綠色的糞水一路滴下,楚安然抹了一把臉,其中,還夾雜著草的睫葉,委屈,從未有過的委屈,而她,卻倔強的抬起頭,狠狠的瞪著還拿著糞桶的張大媽,那一眼,嚇的本來就有些呆愣的張大媽手一松,糞桶直直的就落在了地上。

她也只是氣極了,沒想到真的就潑到了楚安然身上。

時間,似乎就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母親跑過來,心疼的將全身都是糞水的楚安然抱在懷里,全身都在顫抖,她知道,媽媽在哭。

「安然——」

這一個聲音讓楚安然瞬間僵直了背脊,不敢回頭,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她不想被他看見。

倒是媽媽听到這個聲音很激動,立刻驚喜的看向來人︰「思年,快,看安然傷到沒有。」

宋思年站在人群外,看著狼狽的楚安然,那雙總是盛著笑意里,如今滿滿的都是心疼,他一身白色的修身西服,更襯托車他氣質優雅,俊美如天神,微蹙的眉頭,似乎將這出塵的氣質染上了凡塵。

他往楚安然的方向走,原本擋著他面前的村民紛紛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听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楚安然拔腿就往房間里跑,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逃避只會讓事情更復雜’的人,此時,就想逃的遠遠的,永遠別讓宋思年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糞水將頭發打濕,粘在額頭上,一身的惡臭,她無法想象,宋思年這麼潔癖的人看到自己會是怎樣嫌惡的表情!

「安然。」宋思年見她要跑,大步走上前,沒有絲毫猶豫的將楚安然抱進了懷里,墨綠色的糞水在他白色的西服上漸漸暈染開,而他絲毫不介意,只是將弓著身子的楚安然緊緊地抱在懷里,聲音悲切︰「安然,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知道木家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同意楚安然嫁進木家,所以一直關注著她的消息,他知道木槿宸的父母都分別找過她,而且,木槿宸的父親還對木槿宸動用了家法。

今天一早,他就听見秘書向他報告,說木氏收購了南城的一個小廠,他一路趕來,但,還是晚了。

被他的動作驚到的不只是楚安然,還有門口一直站著看好戲的蘇婉,她和宋思年在法國認識,清楚的了解他幾乎有點病態的潔癖,別人踫過的東西能不用就不用,若是非用不可都要細心擦拭好幾遍!

「思年,放開我。」楚安然掙扎,低低的了一個字︰「髒!」

宋思年掰過楚安然緊繃的身子,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深藍色的手帕,將楚安然臉上的污水細細的擦干淨,他修長的手指緊緊的固定住她想避開的臉,從額頭到眼楮再到下巴,都仔仔細細的擦過,手指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糞水,他也毫不在意,連眉頭都沒皺過,那張純淨的藍色手帕染上了墨綠色的汁水。

這一刻,楚安然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她抬頭看著他俊美得無一絲瑕疵的五官,唇瓣輕顫。

宋思年轉過頭,看著還站在門口沒回過神的人,那雙總是被暖意縈繞的眼眸里迸射出冰雪一般凜然剛烈的寒氣︰「王村長,李叔、季叔、二伯、二嬸、張大媽」

他一個一個念著出他們的稱謂,語氣並不見得有多怒氣噴發,只是比之往常多了淡漠而已,但是,每一個被他念到的人都經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都出現了惶恐的表情。

「你們等著收律師信吧。」他淡淡的說,最後目光停留在剛剛潑楚安然糞水的張大媽身上,竟然有淺淺的笑意︰「張大媽,特別是你。」14965940

「我我們犯了什麼罪?你就算告我們,也判不了我們的刑。」王村長畢竟是見過些風浪的人,還勉強能說完整話,不像其他人,早就抖如篩糠了,這些人,都是家里的經濟支柱,若是有什麼事,家里也就差不多毀了。

「沒關系,律師會一條一條的列出來,到時候,記得出庭就好。」他的視線又看了一眼已經往門外退的人︰「今天的人,一個也走不了。」

「宋思年,別以為你有錢就可以一手遮天,我們不怕你,大不了跟你抵抗到底。」也許,是他的狂妄激起了那些人的憤怒,剛才還一臉害怕和討饒的人們突然就不怕了。

「呵。」宋思年微笑,如高山流水一般︰「你們該慶幸,今天遇到的是我,如果是木槿宸,他會給你們一人找條罪,在監牢里呆一輩子。」

「先上去洗個澡,這里的事我來處理。」宋思年拍了拍楚安然的發頂,拉著渾渾噩噩的她往二樓的方向走。

「安然。」楚媽媽想說什麼,但是,看見宋思年轉過來的視線突然收了聲,是啊,有思年這孩子在,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牽著楚安然進了房間,宋思年先洗了手,再把熱水器調到了合適的溫度,楚安然還站在那里,身上穿著濕透的衣服,抿著唇垂著頭。

「先洗個澡,我替你找衣服。」

听到他的話,楚安然依舊呆呆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流淚,身上的怪味弄得整個房間都是這種讓人作嘔的味道。

「哎。」低低的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浴室門口,里面,水汽蒸騰,滿是彌漫的白霧,「安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再苦都要學會承受。」

他有些艱澀的將話說完,臉上卻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悲傷。

楚安然抬頭,愣愣的看著他,眼眶有些紅,因為剛哭過,那雙眼楮就想被大雨沖刷過一樣,越發的清亮,在她那麼專注的盯著自己的時候,宋思年突然發現,他後悔兩年前不告而別的決定了。

「安然,如果你還想和他在一起,那麼就要勇敢一點,如果你後悔了,那麼,我立刻帶你走。」

「思年,謝謝你。」楚安然微微扯了扯唇角,誠懇的道謝。

宋思年點頭,拉著他的手陡然間垂落了下來,扯了扯唇角,卻笑不出來,他知道,道謝是她拒絕的一種方式!

鎖上浴室的門,溫熱的水流沖刷在自己身上,那種讓人嘔吐的味道卻像是在自己肌膚上生了根一樣,無論她怎麼洗,都無法徹底祛除,原本綠色的水漸漸變的清澈,那種味道卻還停留在她身上。

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我在。」楚安然應了一聲!

「安然,衣服我放在床上了,你等一下出來穿。」宋思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有些朦朧。

遲疑了好一陣,才低低的應︰「好。」

門外,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楚安然仰著臉,任由溫熱的水沖在臉上,直到不能呼吸了,她才埋下頭來。

抱著身子蹲下來,溫熱的水沖在她弓起的背脊上,有些疼,楚安然咬著拳頭,從剛開始的無聲啜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

宋思年就站在浴室門口,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頭發還有些濕,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听著她壓抑的哭聲,心也隨著緊緊揪成了一團。

安然,不哭。

可是,現在我還有什麼立場在你身邊說這句話。

我明明知道你有多用力,才能強忍住那些悲傷,可是,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將你抱在懷里,給你我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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