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陽光照在沙灘上有些刺眼,此時正是漲潮的時候,一聲大過一聲的拍打聲和記憶中的重合,那翻卷的浪子,海面上白色的沫子,像極了當年蘇苒的白色裙子。
一次次被拋高,一次次被淹沒!
他眯著眼楮看著空無一人的海灘,心里猛然一縮,那是種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微微弓起了腰。手捂著左胸的位置,那里,還在跳動,每一下都鮮血淋灕!
浪聲滔天,木槿宸還是听到了張沿有些顫抖的聲音。
宋思年坐在輪椅上,正用手帕擦拭著因為推動輪子而染上污漬的手,他的視線落在浩瀚的海綿上,嘴角微微揚起,依然是曾經讓人如沐春風的笑。
依豆專注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漸漸勾出一絲弧度,卻是心滿意足的。
安然,你每次都一個躲起來偷偷的哭!
抱著她,心里的空蕩才有了著落,手臂越收越緊。
木槿宸靠在一旁抽煙,這種老式的大樓不隔音,一點聲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里面卻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海邊。」正當他對著海面出神的時候,身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木槿宸眉頭一蹙,順著聲音看向旁邊。
那張曾經傾城傾國的臉,如今染上了點點的灰色和暗沉,淡色的唇角微勾,縱然如此頹廢無力的情況下他的身上依舊有著一種讓人心生向往的光環!
張沿沉默,從來沒看過木槿宸如此蕭索頹敗的模樣,哪還有當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瀟灑邪肆。
而如今,他身上早已經沒有了那種積極,反而是一種認命!
兩個人同時開口,倒是讓張沿有些尷尬,看了看臉色復雜的木槿宸,又看了看旁邊淡笑的宋思年,干笑兩聲︰「還沒來得及找。」
「阿宸——」楚安然輕輕的喊著他的名字,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被木槿宸猛然間抱進了懷里。
緩了一陣,才步伐虛浮的走到木槿宸身邊隨著他的動作一起看向樓上。
宋思年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輕輕一顫,繼而苦笑︰「再換一次腎嗎?然後堅持兩年?」
以他對木槿宸的了解,听到這句話一定會反唇相譏!
‘架’字還沒有說出口,一個海浪拍打過來模糊了木槿宸的呼吸聲,張沿卻異常緊張的問︰「你現在在哪?」
掏出手機,撥通了張沿的電話號碼︰「幫我查一下現在楚安然的位置。」
「我說,你們不是又吵」
「思年,現在腎衰竭並不是絕癥。」木槿宸說的很無力,他清楚的知道三年前,是怎樣的凶險,那種等待腎、源的煎熬,在一次次的希望中失望,到最後的絕望。
木槿宸吸了一口煙,也扯出一抹笑,「哦?那你認識的木槿宸是什麼樣的?」
兩人一時無言,宋思年看著海面,而木槿宸卻看著他。
看到門口站著的木槿宸,楚安然驚訝的張了張嘴,眼眶還很紅,頭發也有些凌亂,白色的襯衣皺巴巴的貼在身上,黑色的修身長褲上沾滿了白色鹽。卷他著海。
「女人成堆,邪肆張揚。」宋思年琥珀色的眼瞳里也染上了回憶的色彩,語氣里多了些嘆息的意味!
依豆在一旁默默的流淚,她嬌小的身子藏在木槿宸的車子後面不容易被人發現,她顫抖著身體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唇不讓發出一絲聲音!
木槿宸唇瓣微啟,將心里的郁結一點點的吐出,卻有更多復雜齊齊涌上心頭。
宋思年微微勾了勾唇,費力的推著輪椅走遠。
兩具身體緊緊的貼合在一起,她能敏銳的感覺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和沉重的呼吸聲。
他的車剛停下,張沿的車也是一陣急剎,險險的停在了他的後面。從駕駛室出來的張沿腳下一軟,趕緊拉著車門,才沒有倒下去。
張沿趕到海邊的時候,就看到木槿宸和宋思年比肩站著,望著遠處海天一線的海平面發呆。
他搖了搖頭,「不,我不能讓依念的事再一次重演,那樣沉重的負擔我也背不起,太累了,一個自身難保的人怎麼去照顧別人一輩子。」zVXC。
幾個月不見,宋思年比以前瘦多了,讓張沿幾乎不敢認定那還是以前那個風華絕代的男人呢!
是啊,宋思年是驕傲的。
思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能將宋氏給楚安然,那麼,我就能將生命給你!
身側的人自嘲的勾起一絲譏諷的笑,女人成堆,他都忘了有多久沒找過別的女人了,現在宋思年提起,他也就想起了那段叛變時期為了抗拒父親鐵血的管教,做了多少荒唐的事。
「你幫我聯系美國最權威的腎病科。」木槿宸深深的吸了口煙,看著那兩扇相鄰的門!
「不要覺得虧欠,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有些事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他現在是慶幸的,還好,楚安然愛上了木槿宸,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她怎麼撐過去。
他從電話里听到海浪的聲音就急沖沖的趕來了,哪還有時間去找楚安然。
「海邊。」他偏著頭將電話夾在肩膀上,低頭點煙,火柴燃了又被風吹滅。
而且,已經沒有什麼能支撐著我再一次去做這些罔顧別人姓名的事了。
「思年。」木槿宸的手陡然間捏緊了煙蒂,微微眯起的雙眸里滿是復雜的神情,這樣他想起了三年前在法國的他,那時,他整個人都是積極的,只想著能快點治愈身體回到他妻子的身邊。
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狼狽!
木槿宸充耳不聞,緊緊的將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幾乎將她拆了入月復。
「去我以前租的房子里看看、吧,宸應該知道那地方。」宋思年用手推著輪椅有些艱難的在沙子里劃過,每一下都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思年,宸。」他站在兩個人的身後,有些氣喘,天知道他是以一百五十碼的速度朝著這邊奔來的,生怕木槿宸就承受不住九年前的記憶,跳到海里彌補當年的犯下的過錯了。
「找到安然了?」
「宸,這可一點都不像你的性格,居然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愛的人來緬懷另一個男人。」張沿雙手環胸,好奇的看著沉著臉沒有任何情緒的木槿宸,「你不會是受刺激了吧。」
車子停在了一棟灰白的小樓前,木槿宸抬頭看著楚安然曾經住過的房間,她的隔壁
張沿想伸手去幫忙,卻被木槿宸拉住了,「他不會希望別人以這種方式幫他。」
依豆看著他因為用力推輪椅,額頭上沁出的汗液,喉嚨艱澀的滾動了一下,「好,我回法國,思年,安然讓我告訴你,別放棄,那不是她所認識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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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木槿宸是只要認定了,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會得到,做事果決,不會有徘徊猶豫的時候。」宋思年低低的說,有些費力,話音剛落已經捂著唇低低的咳嗽了起來。
楚安然幾乎要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在他懷里微微的掙扎,「阿宸,你弄痛我了。」
依豆早已經擦干了淚水,微笑著從木槿宸的車後跑出來,手還沒落在後面的拉手上就已經被宋思年給架住了,「依豆,回法國吧,你後半生的生活我已經為你安排妥當了,房子、車子、錢,我都替你準備了,足夠你一生無憂。」
可是,木槿宸居然只是無力的靠著一旁的牆壁低頭點了一只煙,他微眯著雙眼看著遠處的虛空,「那你讓我將她綁回去?張沿,我現在除了縱容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這不是我認識的木槿宸。」宋思年淡笑,短短的兩分鐘沉默,他似乎已經模清了木槿宸此刻的想法。
他心里突然閃過慌亂,手里的煙蒂也被他捏得變了形,手剛剛抬起,門便從里面拉開了!
木槿宸轉身上了車,以飛快的速度向著城區開去,張沿見狀也上了車,緊緊的跟在木槿宸身後。車速極快,咸澀的風從開開的窗戶中倒灌進來,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楮。
那頭沉默了一陣,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好,找到了給你打電話。」
「好」,張沿點頭,「我先走了,你別太激動。」
樓道上,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了,扶手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一路走上五樓,木槿宸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斑駁的大門上,遲遲沒有敲下去。
木槿宸的瞳孔猛然間一縮,手中的煙蒂早就被他捏的變了形。
掛上電話,木槿宸用手攏著火柴微弱的火光點了煙,望著湛藍色的海平面愣愣出神,真的好久沒來了,整整九年了吧!
「楚安然。」
他的手臂很用力的勒著她,用力之下能清晰的听到楚安然因為疼痛而猛然間壓抑的呼吸,可是,他非但沒松反而越握越緊,只有這樣,才能讓她也感受到自己心里的痛!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那種眼睜睜的看著她心心念念著別的男人,卻無能為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