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中醒來,顏情睜開眼看著面前輕柔的拍著自己後背的男人,鼻息間除了是那難聞的消毒藥水味之外,還有男人身上的草木香,昏沉沉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些,抬眼對上的便是男人俊彥而略顯焦急的神情。
看到她醒了,公子微微一愣,壓湊了過來,柔聲問︰「感覺怎麼樣,還有哪里難受嗎?」
「水……」她張了張口,淡淡的飄了個嘶啞的嗓音出來。
「好。」听清楚了她說什麼,他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水杯過來,本想拿著棉簽沾水給她擦嘴唇的,卻被她躲了過去,空著的手直直的伸了過來拿杯子,似乎不怎麼待見他大爺的伺候。
「我來吧!」沖著她那倔性子,他握著杯子湊到她嘴邊,看著她喝了口水後這才撤了回來。
偏著頭,他看了看窗外漫步進來的昏黃夕陽光,淡淡的開口問︰「我睡了多久了?」
嗓音淡淡的,依稀還帶著幾分沙啞,卻听不出多少情緒。
「差不多兩天了,還好沒有燒到肺炎。」他伸過手來,在她額頭上探了探體溫,冰涼而粗糙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她依稀能感覺到掌心結的繭,莫名的她沒有躲,反而順著他剛硬有力的手看向那張俊魅的臉。
「還有點燒,應該沒什麼大礙了,等會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他抬手拂去她臉頰上的發絲,輕柔的動作里難掩那輕微的顫抖。
「這兩天都是你在照顧我?」偏著頭,她安靜的看著坐在病床邊的身影,一向威武嚴肅的男人,此刻看起來似乎多了幾分疲憊,只是這張臉太過好看,即便疲憊,在那黑色T恤的襯托下,也還是絲毫不顯狼狽。
像他們這樣的一群人,即便灰頭土臉,即便滿身汗水,在那身軍裝的襯托下,總能讓人聯想到最可愛的人。
也許,這便是軍人的魅力。
而她因為童年的那些記憶,卻自始至終都排斥軍人。
他抬手輕揉了揉她的頭,半笑著看她︰「不是我,不然你希望是誰?」
「……」半側過身,她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湊了過來,而他以為她是想說什麼,壓低了身子湊到她面前,卻怎麼都沒想到,她突然伸出手不輕不重的一掌貼在了他臉上,這應該可以說是沒怎麼使上力的一耳光。
在他怔忪的時候,耳旁傳來她淡淡的一聲︰「賞你的。」
三個字,帶著從她唇齒間吐出的暖風掠進耳里,他猛地輕顫了下,在看到那張蒼白淡然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神情的時候,所有的訝異頃刻間變成了無聲的縱容和寵溺。
她這算是……原諒他了吧?!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照顧,換來這麼一記溫柔的耳光和她的原諒,也算是值得的。
最起碼,她已經懂了他的用意,並非是有心要傷害她。
換做是別的女人,他把她折騰進了醫院,想必就不是這麼一個溫柔的耳光可以算得了賬的。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挨女人耳光,周將軍就他一個兒子,雖然偶爾他也捅捅婁子闖闖禍丟丟他的老臉,可家里有個太上皇和老佛爺保駕護航,他又是最小的孫子,本著周家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所以也沒人敢真對他動手。
倒是這個女人,把所有他們沒干過的事都做齊了,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樣,終會有那麼一個女人的出現,顛覆他曾經的那個世界。
而她不偏不倚,成了那唯一的一個。
「那公子我就謝謝皇後娘娘賞了,想吃點什麼嗎?我讓人給你送過來?」他抬手在她蒼白的臉上輕撫了撫,嗓音輕柔得幾乎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不想吃,沒胃口,你讓醫生過來檢查吧,等會順便去辦理出院手續,我不想呆在這里。」醫院對她來說有不愉快的記憶,那一年差點兒死在了病床上,那樣的惡夢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公子緩緩直起身,也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轉身出了病房。
一番折騰,幾乎是連醫院的心內科主任和副院長都驚動了,幾個白大褂湊一起商量了好一會兒最終領頭的副院長爺爺這才同意她出院,條件是一星期之內必須回去檢查一趟。
嘴上乖巧的應了聲,一出院她便把這事拋到了腦後。
上了某公子的車,她轉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淡淡的開口問了句︰「我進醫院的事,都有誰知道?」
「特戰隊的人都知道,還有顏參謀長還有鐘小雙,還有……」
「停!」她倏地轉頭打斷他,「你還是告訴我還有誰不知道吧!我爺爺知道嗎?」
他直直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沒敢告訴老首長,不過你現在這副樣子回去,他肯定能看出問題來,這事我想參謀長他也是這個意思,不希望老首長受刺激。」
「知道了,我找人收留我幾天。」說著,她模了模口袋,沒模到手機,想起自己昏倒了都沒知覺,更別提手機在哪里了,轉過身,她很不客氣的朝他的腿上模了過去,某公子頓時被她大膽的動作弄得渾身僵硬,緊繃的身子被那柔軟的手踫過,頓時一怵。
「你做什麼!」擰著眉,他轉頭瞪著她,俊臉緊繃,握著方向盤的手無意識的收緊了幾分。
「找手機啊,老娘我現在病著呢,我能做什麼?別這麼高估我,就算對你色心大發也沒力氣對你下手的!」涼涼的瞟了眼某人那僵硬的俊臉,她不客氣的朝他攤開爪子︰「趕緊的,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不用打了,去我那兒吧!」挪開她的爪子,他沒敢多用力,傾過身替她系好安全帶,轉身發動引擎把車子從停車位里駛了出來。
「什麼叫去你那兒,首長,你這是打算對我負責麼?」偏著頭,她輕靠在椅背上,擰眉看著他,突然發現這個男人認真起來的時候,倒是挺有魅力的。
尤其是這張妖孽的臉,在對待慎重的事情的時候,那樣冷冽而深沉的神情,總有一股能讓人為之誠服的魄力。
這和傅丞熙游刃有余又圓滑的手段不同,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勢,仿佛他本來就該那樣,本來就該讓眾人仰望,仿佛他就是那個驕傲的王。
「不然呢?這麼好的索償機會,你想放棄?」轉過頭,他酷酷的看了她一眼,帶著幾分男人的執拗,仿佛是她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這個償債的機會他是負責定了!
「既然有人想負責,何樂而不為?」聳聳肩,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不過我還是要給雙雙打個電話,免得她擔心。」
搞定了「賠償」問題,公子這才掏出手機遞給她,嘴里忍不住嘟囔︰「她都把你交給我了,還操什麼心。」
「你說什麼?!」沒听到他說什麼,她猛地轉頭瞪了他一眼,雖然使不上什麼力氣,但是眼神還是有威懾力的。
倉促的別開頭,他擰眉看著前方︰「沒什麼,告訴你解鎖密碼而已,密碼是3344。」
「生生死死啊?首長,身為軍人,你怎麼這麼看不開?」
「或者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我對生死看得很淡,又或者,我想要的是某個女人的生生世世。」
「……」手指在滑到4的鍵位的時候,屏幕上的畫面切換了一個,而就在那黑色和彩色屏幕交替的幾分之一秒里,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撥了電話給雙雙,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正往醫院趕,她忙開口攔住她,「我現在出院了,首長說收留我幾天,說是對我負責啊,你也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所以不能不賞臉吧?所以你就不用過去了,回去好好歇著吧,明天我去找你,今天也很晚了。我沒事……別擔心了,那明天見……」
听完鐘小雙的一番叮囑,她點了點屏幕掛了電話,轉頭瞥了眼駕駛座上緊繃著臉的首長大人,挑挑眉別開頭。
偏著頭,她抬眸看著窗外夜幕中漸漸醒來的繁華都市,天際那邊還是暗黑色的藍,馬路兩旁已經亮起了璀璨的路燈,川流不息的車子從視線里掠過,帶出長長的一道流光,在明暗交替的視線里,如若一場繁華盛宴,而她卻只能冷眼旁觀。
車子往西城區駛去,最終停在胡同口,她轉頭看了駕駛座上的人一眼,「來這里做什麼?首長,您不會是真買了座四合院來金屋藏嬌吧?!」
「你要是願意讓我用四合院把你金屋藏嬌,這倒不是問題。」問題是她的無所求和沒心沒肺,讓他很傷腦筋。
所以,就算曲線救國,不擇手段,也要先砸了那堵她刻意建立起來的心牆。
溫水煮青蛙,徐而圖之,不急。
下了車,他走到副駕駛座上,禮貌的替她打開車門,單手撐在車門上,眸光溫柔的看著她︰「你是要自己走,還是我抱你進去?」
「暫時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前消費高級待遇,攢著吧,允你賒賬。」
擺了擺手,她一副老佛爺的模樣從車里下來,徑自往前走。
身後,昏黃的燈光下,頎長筆挺的身影,安靜的看了她片刻,冷冽的俊臉,揚起繾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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