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的動作自然直接,唇角的笑讓那張上帝精工細雕的臉,顯得豐富,霸道的架勢,更勝從前。
沈融肅穆著面孔,不願意露出來任何尷尬的狼狽,不自覺的脖子一硬,唇瓣試圖移開,但無奈食物已經進了嘴里,進退不得。
而她不經意的抬眸,連意微笑的臉,自然的收斂,明銳的眸子里多了一份認真和期待。
那眼神,那表情,有一種沈融所熟悉的味道。
霸道而堅決,冷酷而專注枳。
時光流轉,似乎回到了從前,依稀看到了當年的影子。
下意識的沈融咬了一口女乃油酥,但是卻是輕輕咬了一口之後,努力調整了自己被動的局面,語氣比之于剛才強硬了幾分︰
「我可以自己來。湯」
沈融一臉平靜的咀嚼女乃油酥,仿佛不曾看到連意那專注的眸,那似乎凝固了表情的臉,而是繼續忙碌自己手上的事情。
連意沒有接話,而是認真的看著她,似乎看著她吃東西都是一件值得觀賞的事情一般。
沈融微微皺起的眉,仿佛有些苦惱,嚴肅的神情里,不願意透露任何別樣的情緒。
然而,就在沈融恢復了慣有的冷靜時,只覺得唇角一熱,指月復觸模的感覺並不刻意,卻還是讓她不自覺的睜大了眼楮,抬眼就瞪了連意一眼。
「吃到嘴角上了。」
連意似乎不畏她那鋒利的眼神,表情還是那麼嚴肅,但眼神卻如同雷達發射著電波一樣,饒有興致的觀察著她的神情,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視線一般。
六年前,因為愛他,處處被動,處處服帖。
六年後,當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受到連意的影響時,可偏偏迎上連意那認真明銳的眸子,消瘦而蒼白的俊臉,心底里還是有什麼東西在不經意間的流動。
愛一個人,太容易妥協。
愛一個人,是可怕的習慣。
習慣到,仿佛是一種宿命。
「寶寶想吃什麼?」
沈融的臉色顯得那麼不易討好,轉臉低頭看著連鳴,聲音中似乎也帶著嚴厲一般。
「吃女乃油酥∼」
連鳴看了半天,那星子一般的眸子里,充滿了好奇,儼然在孩子的眼底里,能夠讓爸爸特地給媽媽吃的東西,肯定是好吃的。
沈融看著孩子那眼巴巴的模樣,不覺間放柔了聲音︰
「嗯,去叫叔叔一起吃好不好?」
連鳴有些遲疑,顯然小家伙看著那份量並不多的女乃油酥,不太舍得與別人分享,但最後還是在沈融那柔和的目光下,轉臉看向了房門口,叫了一聲︰
「叔叔,來吃。」
沈融此刻抬頭,才發現不知道何時,陳已經站在了房門外,而身後听到了咳嗽聲,恰是譚嘯,儼然也早已走了出來。
沈融一愕,一閃而過的不自在,轉瞬即逝,卻不經意的掃過了連意時,眸子里更多了鋒利。
但連意何曾有過認錯的自覺,反而朝著連鳴一招手道︰
「兒子,過來,想吃什麼?」
連鳴見狀立刻兩眼放光,直溜溜的貼在了連意身邊,仿佛是要討回剛才被連意忽略的那一份一樣,直接蹭到了連意腿上,恨不得連意能抱著他才好。
沈融的手不自覺的一頓,就好像是走著漫長的路,一直在堅持著,告訴自己終點就在前方,眼前的任何困難都不足為懼一樣,沈融深呼吸了一口氣,表情平淡的招待著陳和譚嘯︰
「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你們快過來嘗一嘗。」
沈融微微一笑,大方自然,那樣的感覺,仿佛陳和譚嘯都是她的家人一般。
「爸爸∼」
連鳴發現爸爸突然間臉色似乎有些奇怪的樣子,本來給他夾著食物的手,順勢把可口的早點又扔在了盤子里,終究有些不解的叫喚出聲。
沈融轉臉,莫名的看著連意那似乎傲慢到家的俊臉上,自然流露的張揚與自信。
「沒有想到在新西蘭也會遇到故人,雷明澤的廚藝,還是那麼棒,二位也過來嘗一嘗。」
連意的目光落在了沈融那正準備幫助陳和譚嘯擺刀叉的手上,唇角不自覺的一抿,微微一笑的神韻里,似乎透露著淡淡的冰冷。
「都是現成的,大家自便,不必客氣。」
連意那視線如同兩道鋒利的刀子一般,掃過了譚嘯和陳,然而譚嘯俊朗的臉上還是那麼人畜無害,仿佛沒用看到連意的目光一般,一臉微笑的朝著沈融道︰
「像你這樣周到又體貼的女人,不娶回家做老婆,可就虧大了。」
沈融抬眉看了一如從前的譚嘯,卻是若有所思的掃了他一眼,後者無所謂一般,一副乖寶寶的模樣,任由沈融幫他擺好了所有的餐具。
倒是陳,表情冷酷,直接接過了沈融遞過來的筷子後,聲音里帶著命令道︰
「趕緊坐下來吃吧。」
听了陳的話,沈融沒用繼續在分派什麼,而是坐下來開始用餐,但整個過程中,連意都相當的安靜,並沒有特別的話,姿態優雅從容,仿佛這里是他的家,而不是陳的住宅一般。
能夠像連意這般無論走到哪里都像是主導者的姿態,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當然,陳和譚嘯似乎都有這樣的天賦,或者說骨子里他們是同一類人。
好在連意除了喂女乃油酥的意外之舉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行為,等到要帶著連鳴出去玩時,譚嘯咳嗽了起來︰
「昨晚睡覺好象著涼了,頭疼欲裂,現在吃了東西,還是覺得冷,只想好好睡一覺。」
沈融見得譚嘯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了陳臉上。
「病了就好好休息。」
陳倒是對譚嘯不冷不熱的,沈融見狀自然也不會勉強譚嘯︰
「那你好好睡一覺,記得多喝開水,不舒服給我們打電話。」
譚嘯身體很好,一向生龍活虎,一來到新西蘭就病了,沈融看著轉身就要走的譚嘯,還是如此細心的叮囑了兩句。
「譚先生四肢健全,應該會照顧好自己。」
听得沈融這樣叮囑著譚嘯,陳似乎有些嚴厲的口吻,略略顯得不太耐煩。
沈融也不再多說,只是轉身看到了連意時,一時間無言,更沒有打算要招呼他一起去游玩的打算。但沈融的不理會,連意似乎早就料到,英俊的臉上絲毫不為所動,只見他順手一揚,連鳴早就得了信號般的奔了過去,對于這一點沈融有些莫可奈何。
對于連意如此自發自主跟上了車的行為,陳並沒有多言,相反的,沈融卻感覺到了陳的縱容,縱容了連意的跟隨。
沒有人驅趕,也沒有人特別套近乎,就這樣連意跟著他們去了羅托魯阿。
新西蘭是一個漂亮的國家,溫差很小,即使是冬天,也有著別樣的魅力,滑雪,溫泉,騎馬,這些且不說,單就新西蘭那迷人的風光,神奇的地熱奇觀,足以令人目不暇接的感受著她的美好。
沈融的視線不自覺的被窗外的風景吸引,這麼多年還沒有輕輕松松的享受過,只是此時此刻,再接二連三的遇到了連意和陳之後,原本既定的旅游似乎變了味兒,讓她多少無法盡心去欣賞眼前的景色。
中午到了羅托魯阿的一座小鎮,訂了旅館,吃了午飯。
在飄滿了硫磺味兒的小島上,讓人不自覺的好奇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水汽氤氳的世界,仿佛像是這世界上的真的存在一個童話世界一樣。
無疑沈融是喜歡這里的,至于連鳴看到了牧場上低頭悠閑的吃著青草的馬兒時,更是好奇而開心。
「馬,馬,馬∼」
小家伙興奮的跑向了柵欄邊,疊聲的喊著馬字,沈融緊緊的跟隨著連鳴身後,倒是陳和連意落了下來,任由她們母子玩樂。
當然,並不是連鳴不想爸爸陪著自己,只是連意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致的樣子,讓連鳴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拉著沈融玩耍,對于連鳴這一細小的心思,沈融盡力忽略。
見得沈融母子戀戀不舍的看著柵欄那邊的馬兒,坐在了藤椅上休息的高大男子起身,冷酷俊美的形象,讓餐廳兼牧場的女主人,露出來熱情友好的微笑。
不一會兒,沈融看到了有一位穿著馬褲馬靴,一身精神勁兒的外國小伙子牽著溫順漂亮的小母馬過來時,目光落在那棗紅色的馬背上的精致的馬鞍,流露出來自然的渴望。
但相比較于她的渴望,孩子的童心,更是純真而熱切。
連鳴在小伙子的幫助下,小心的把孩子放在了馬鞍上時,亦步亦趨的抬起手臂,試圖隨時扶住了連鳴,跟著溜達了一圈兒,小家伙興奮的滿臉通紅,整個下午都听到了他的笑聲。
「美麗的女士,需要美莎帶著您兜一圈嗎?」
放下了連鳴後,小伙子熱情的詢問著沈融,沈融看著那溫順的小母馬,不由意動,但看著跟隨在自己身邊,顯然有些意猶未盡的連鳴,沈融放棄了自己的這點心動。
「我有點兒怕,謝謝。」
沈融嫣然一笑,開口而出的英文,讓小伙子挑眉笑了笑,不再多說,沈融轉臉看到連鳴有些委屈的小表情,倒是沒有放縱孩子的心性。
「時間不早,我們回去吃晚飯吧。」
沈融看了一眼時間轉移了話題,連鳴還在一步三回頭,陳看著沈融走過來,並沒有多問,倒是連意似乎不經意的從手上的雜志上收回了視線,語氣疑惑的詢問︰
「不玩了?」
那神態仿佛還沒等夠一般,說明了他的耐性十足,甚至和六年前相比,更多了一份從容和沉穩,成熟與魅力,這從旁邊有幾個年輕小姑娘擠眉弄眼的看過來的鮮明事實就可以知道,當然,能夠造成這種效果,也是因為連意的身邊還有陳的原因,陳的耐心也超出她的想象。
然而沈融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和連意有過多的交流,連意見狀表情淡淡,起身跟著時,眼眸一冷的朝著隔壁掃了一眼,即刻那邊剛剛還擠眉弄眼的幾位外國妞,有些張口結舌,卻是一個個停止了動作。
這樣的連意和六年前一樣,不喜歡的女人,那種崇拜的眼神,似乎都讓他不爽,凶神惡煞起來,比一般人還要恐怖。
沈融不經意的回眸,就看到了連意轉過臉時,又是一派悠閑與從容,看向她時,固然沒有特別的柔和,卻絕對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而沈融無視著這種遲來的心安。
到了住處,吃了可口的晚飯,泡了舒服的溫泉,陳顯然早就訂下了這里,溫泉池子里,只有她們母子二人,連鳴見到了水,玩的不亦樂乎,等到爬出了池子後,小家伙直接就抱著她的腿睡著了。
「小心著涼!把孩子給我。」
一片柔軟的浴巾搭在了肩頭,另一塊已經熟練的包在了連鳴的小身子上,沈融並沒有忽略掉,連意額頭略微冒出來的汗意,若她猜的不錯,連意的傷口還在,不然以他的習性又怎麼會任由她們母子入浴而袖手旁觀的等待。
倒是陳仿佛消失了一般,等到沈融入睡前才接到內線電話,告訴她明天的觀光路線。
美食,溫泉,風景,沈融母子身邊一直都跟隨著一個人,他並不多言,也很少參與那些劇烈運動的項目,相反的,似乎要守護著母子倆個的快樂時光一樣,偶爾,可以看到他支著下巴,靜靜的看著她們,那好看的眸子里,靜靜的流淌著一股無形的溫情。
然而,沈融並沒有因為這溫情而感激涕零,她一直是淡淡的態度,不是因為矜持與矯情,而是不願意屈服這樣的溫情。
或者說,千辛萬苦才可以如此從容,她不敢回頭,再為愛情像是一個傻瓜。
再過一天,就要離開羅托魯阿,要去準備滑雪,夜晚靜悄悄的,月光如魅,這一晚連鳴要和爸爸一起睡,沈融自然沒有勉強孩子。
如此一個人躺在床上,仿佛冥冥中要發生些什麼一樣,沈融沒有了困意,只听得鐘擺嘀嗒嘀嗒的作響。
敲門聲輕的不可思議,沈融連忙爬了起來,打開門,就看到了外面的人露著溫和的微笑。
沈融略微錯愕,帶著不解的詢問著來人,年輕的小伙子撓了撓頭,用憋足的漢語道︰「有位先生在外面等您!」
小伙子說完,直接離開,沈融有些訝然,費解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當然,她並沒有特別去找陳或者是連意,而是悄然走到了酒店門口,高大的身形讓她不由有些錯愕。
「有什麼事?」
沈融隱約感覺到那半張英俊的臉淹沒在了陰影里,看不出來多余的情緒,只見得那雙冷感的眼眸打量了她身上一番,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命令的語氣道︰
「上車。」
車門打開後,沈融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但是直覺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
「要去哪里?」
沈融疑惑的看著陳,覺得他今晚和以往有許多不同。
「到了就知道了。」
陳並沒有給她答案,任由她看著他的臉,抿著唇雍容的駕駛著車子,直到到了熟悉的牧場,燈光柔和,牧場女主人笑容溫暖,沈融似乎隱約能夠感覺到一些什麼。
陳並沒有看她,而是任由女主人領著他大步朝前走,柵欄內一高一矮的兩匹駿馬,白的飄逸,紅的嫵媚。
沈融看了陳一眼,無言以對,只覺得心頭多了一份溫熱。
相比較沈融的笨拙與謹慎,陳縱身上馬,顯然是頗有經驗,只是他並沒有策馬揚鞭,而是在沈融上馬後,手握韁繩,驅趕著兩匹駿馬,在草場上緩緩而行。
陳並沒有說話,或者說,他只是陪著她,呵護她,滿足她的一點點心動與單純罷了。
「這些馬都經過訓練的,不用擔心。」
陳的聲音沉穩而性感,那種冷硬中滲透的溫和與關懷,讓沈融的心也漸漸的放松了下來,把韁繩交到了沈融的手里,只見得他的大手拍了一下紅馬的,馬兒頓時噠噠的跑了起來。
沈融的心也跟著馬兒的步伐突突的跳動,有些緊張,有些興奮,有些幸福,有些滿足。
「呵∼」
沈融輕笑,不再害怕,任由馬兒帶著她在草場上繞著圈子,柔和的燈光,與月光下,她像是放逐了多年的夢鄉一般,靜靜的牧場上,似乎散發著屬于少女的情緒,草場中間,白馬和它背上的主人,猶如一道風景,靜默如山。
也在這時,沈融轉臉看向陳,漸漸收斂了笑臉,驅趕著自己的馬,朝著那道影子走了過去。
這一次沈融沒有道謝,也沒有多余的語言,只是任由馬兒載著她,圍著白馬兜著圈子,仿佛是調皮的妹妹在和哥哥玩耍一樣。
「有空,回去看看他們吧。」
沈融抬眸開口,語調柔和,目光總是那麼清澈,不染半分的凡塵。
驕傲的,清冷的,清秀的,倔 的,總是那麼的從容而明亮的眼眸,清澈的看不到任何哀怨與委屈,不滿與憤懣。
她本該這樣快樂的生活。
陳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一雙眼眸盯著她,仿佛要透過時光看到從前,看到她所有成長的歲月一般,久久不肯移開。
「哥∼」
沈融一個字節在喉嚨里卡著,卻听得陳如同暮鐘般的命令︰
「跟他回去吧。」
沈融一怔,自然明白陳這個所謂的他字指的是誰,只是他沒有料到陳會這樣規勸他。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連意值得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陳的臉上有著一股冷漠的味道,沒有特別的溫情,只有最直接的說辭,然後策馬向著月色前行,猶如孤寂的旅者,不需要人陪伴。
沈融注視著那高高的背影,默默的跟上了陳緩緩移動的馬匹,沒有應答,也沒有否決。
只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沈融還是開口,語氣認真而誠摯︰
「你不必為我做那麼多,以後,不要這樣了。」
沈融的話終于讓冷峻的男人轉過了臉,並沒有多少表情,仿佛沈融自作多情了一般。
「譚嘯是你的至交好友吧?」
沈融還是問出口,果然見得原本冷漠的陳,神態更顯得冷酷,沒有承認她的問題,更沒有解釋什麼。
「譚嘯也愛繪畫,你們一起共過事,甚至可能住在一起,他並不是因為譚叔叔而過來照顧我的,更不是因為相中了我,不過是受你所托∼當我是妹妹∼」
靜靜的夜色下,沈融看著陳,陳看著遠方,仿佛是要凝聚在這夜色里一樣,朦朧而美麗的背影,多了一份浪漫的味道。
ps︰最近心情真的不太好啊,天熱人燥,寫會兒就要洗會兒手,不開空調熱,開了空調冷,得了抑郁癥了麼,還想給陳留一些戲份,但終究要退場了,劇情卡著,柳也糾結,昨天答應的一章變成了現在的一大章,大家稍安勿躁啊,馬上就到了下面的劇情。淚眼朦朧的看著大家,我退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