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妃 第085章 辱皇之恨

作者 ︰ 寐妤

緊張的氣氛仿佛在瞬間被抽空,燕修松一口氣,心口處猛然傳來一陣抽痛,好似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住了他的心髒般,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單膝跪下去。

連日的勞累,加上方才一張一弛間的緊張與不安,再次誘發了他的心髒宿疾。

他勉強用弓弦支撐著身子,眼前的景象漸漸開始模糊。

周圍,馬蹄聲肆虐,火光中,一人一馬越過了坍塌的營帳沖過來,在他身後勒住了馬韁。那人利落地翻身從馬背上下來,火光將他的身姿拉得越發頎長,夜風吹得他華貴的風氅「噗噗」作響。

燕修強撐起意識回眸瞧他一眼,玄朱色相間,那是西楚皇族嫠。

他對上燕修的眸光,嘴角揚起一抹愜意的笑,淡淡道︰「幸會,東梁尊貴的九王爺。」

————

方離開洛陽的這一日,天空突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蘇昀扶她上了馬車,然後收傘鑽入里頭蕁。

方同帶著府上所有的人一起來送他們。自那日後,方同對方的恭敬里帶了一絲不滿,倒是二夫人仍然對她熱情,臨走還給她準備了很多東西。衣服、首飾,還有吃的,當然這中間就有蘇昀喜歡的桂花酥。

蘇昀可是不客氣的,用她的話來說,不要白不要。反正現在這個情況,這個二夫人也不敢在食物里下毒,所以她也樂得接受。

袁逸禮穿了簑衣戴著斗笠騎在馬背上,他揮一揮手,馬車緩緩往城門而去。

蘇昀坐下來,松了口氣地道︰「,你這家還不如不要回呢,我都感覺悶死了!你爹和你二娘都陰陽怪氣的,真吃不消!」

方抿唇一笑,低聲道︰「我也不想回,日後……大約也不會回來了。」

蘇昀點點頭,忽而又想起什麼,她挑起窗簾,望著外頭的袁逸禮,問︰「你說他到底給了你爹什麼好處?」

方喟嘆道︰「大約和方西辭有關。」依袁逸禮的性子,應該不會開口承諾給方什麼好處,所以一定是方西辭。

蘇昀恍然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還有個所謂的弟弟!嘖,袁大人這生意可真虧!要知道,他就算不承諾什麼,就憑你對你二娘說的話,諒他們也不敢不答應賑災啊!」

方的目光望向外,雨點落在他的簑衣上,迸發朦朧的雨絲,她又想起那日他說的話,忽而萬分感慨。

她曾一心一意為嫁給他努力時,他根本就不曾想過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後來,他們兩看生厭。如今,他卻又願意這般助她。

她艱澀一笑,她與袁逸禮,終究是要錯過的。

————

廊外幾只流雀嘰嘰喳喳地叫喚著,幾抹身影急急從回廊走過。氤氳縈繞的內室,太後猛地拍桌起身,將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擲在地上,怒道︰「昌國的侍衛全都是飯桶嗎?竟叫西楚的人這樣容易就潛入進去!昌王這個時候來領罪?哀家看真該治了他的罪!九王爺是隨行的,昌王竟讓他去疫區!」

燕淇仍是坐在敞椅上,他的目光掃過地上半開的奏折,哼一聲道︰「母後不會真的以為三皇叔毫不知情吧?」

太後的臉色一變,握緊了手中的錦帕,回身道︰「皇上的意思是……」

燕淇將臉上的笑容一收,沉聲道︰「三皇叔自恃是朕的皇叔里最年長的,一直對其封地偏遠耿耿于懷,母後想必也有耳聞。眼下南有饑荒,邊疆動蕩,此時西楚人闖入,難保就不是他默許的。」

太後華美臉龐露出震驚,往前一步,才道︰「他真的敢?」

燕淇微微蹙眉,起身撿起了地上的奏折,深吸一口氣道︰「此事是兒臣疏忽,竟叫華年成去了。」

太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外頭,容芷若端著茶水入內,她親自倒了茶端給燕淇,道︰「這是上好的君山銀針,太後娘娘收著說等皇上來一起品的,奴婢一早去收集了露水,皇上您嘗嘗。」

燕淇含笑接過,閉上雙眼輕輕一嗅,贊道︰「嗯,很香。芷若泡茶的手藝越發好了。」

容芷若低頭笑道︰「皇上若喜歡,便常來坐坐。太後娘娘宮里好茶可多著。」

「嗯。」他應了。

容芷若又轉身將另一杯遞給太後,太後一臉悻悻,揮了揮手道︰「罷了,哀家現在可沒心思品茶!」

「太後娘娘,發生了何事?」容芷若皺眉問她。

太後憤憤地回身坐下,伸手擱在桌面上,精美的護甲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響。她開口道︰「皇上打算怎麼做?西楚是要個人質,屆時便好開口相要挾!」

燕淇輕呷一口茶,這才道︰「他們無非便是想要那片地,問朕買,朕不應。他們也想強搶來硬的,如今倒是又有了極好的籌碼。」

容芷若算是听明白了,她忙道︰「可他們卻想不到抓了個最不中用的,皇上完全可以不做理會,九王爺是害死歡姐姐的凶手,他若死在西楚人手中,也省了皇上的心。」

她的話落,卻見太後剜她一眼,太後冷笑著道︰「婦人之見!皇上即便恨他,那也是大梁的內事,擱著他在西楚不管,豈不叫天下人恥笑皇上,恥笑我大梁無能!」

容芷若忙低下頭去︰「是,奴婢多嘴了。」

燕淇清冷笑道︰「芷若不必在意,母後並不是針對你。朕只是覺得讓九皇叔死在西楚未免太便宜他了。錢成海。」他忽而提高了聲音。

外頭,太監匆匆入內︰「奴才在。」

他瞥一眼,吩咐道︰「派八百里加急,一路去洛陽,給袁大人送個信。」

太後不解地問︰「這個時候還去洛陽作何?洛陽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他們也該在回程的路上了。」

燕淇點頭道︰「饑荒的事是解決了,朕是要逸禮去滄州,朕怕袁將軍態度強硬,會逼得西楚人殺了九皇叔。」

太後面色凝重,袁逸軒倒真是有可能。

容芷若嘆息道︰「袁將軍是個難得的痴情人……」

燕淇驀然轉了身,眼底閃過一絲陰戾。

————已是離開洛陽第三日,昨兒夜里連綿不斷的雨絲才收盡,一早起來,外頭樹葉上還有水滴落下來。

馬車又行了半個時辰,遠遠聞得馬蹄聲傳來,袁逸禮凝眸瞧去,只見單人獨騎飛一般地沖來。

那服飾……竟是禁軍!

袁逸禮的眸子一緊,示意車隊停下。

「怎麼了?」蘇昀挑起了車簾,方朝前望去,對面一匹棕色馬駒疾馳而來,那人顯然已看清袁逸禮,正欲勒停馬匹,忽而聞得胯下坐騎長長嘶鳴一聲,隨即「轟」的一聲,馬匹猝然倒下!馬背上的人順勢滾落在地上,待他狼狽爬起來,那匹良駒已口吐白沫,活活地累死了!

袁逸禮的臉色凝重,只見底下之人朝他行禮道︰「袁大人,屬下奉命前來傳話!」他日夜兼程趕來,此刻還喘息不止。

袁逸禮從馬背上跳下去,抬步往前,沉聲問︰「長安有事?」否則,皇上親信是不會輕易出長安城的。

那侍衛搖頭道︰「不是,皇上讓屬下將這個交給您。」他從懷中模出一封信,信封已被揉皺。袁逸禮伸手接過,徑直打開。

方與蘇昀對視一眼,見袁逸禮已轉身過來,他的臉色凝重,看來是發生了大事。蘇昀也不嬉笑了,一臉認真地看著袁逸禮。他順手將信紙收入懷中,低聲道︰「臣有點事要先去辦,會讓侍衛護送娘娘回洛陽。」

方大驚,月兌口問︰「何事?」

袁逸禮不願多說,只道︰「娘娘,這是皇上的意思。」他不顧方的臉色,轉身朝一側的侍衛吩咐幾聲,隨即躍上馬背欲走。

「袁大人!」方不顧禮數從馬車上下來,攔在他面前,眸華堅定地落在他身上,開口道,「本宮不回洛陽!你既不願告訴本宮去哪里,便讓他們護送本宮去長安!」

袁逸禮俊眉微擰,只道︰「此去長安路途尚遠,臣不在娘娘身邊,皇上也有擔憂,是以娘娘還是先回洛陽方府好。臣辦完事便去接您,少則十來日,多則……也就半月。」

十來日,半月……他這是要去哪里?來回長安不可能,那便是……邊疆!方的心一沉,忽而記得那時在長安便听聞邊疆動蕩之事,莫非真的要打仗了嗎?

蘇昀見她的臉色不佳,只得上前道︰「大人還不了解我們娘娘嗎?方府有什麼好去的?大人不在,是想我們娘娘回去受氣嗎?」

袁逸禮一時噎住,他也知方府于她來說不是好去處,只是眼下他走得急,皇上有令要她回洛陽的……

「袁大人。」方又靠近一些,壓低了聲音道,「是否邊疆有事?」

袁逸禮未曾想她會猜到這個,他的眸光一閃,略帶一絲遲疑。便是這一遲疑,讓方忽而又想起一個人。

燕修眼下便是在昌國,這里去西楚最近的地段,便是要穿越昌國。

她的指尖驀然一顫,和燕修有關嗎?所以袁逸禮才想要隱瞞她!初晨的光暈照在她完美的側臉上,她的臉色蒼白幾分,突然伸手抓住了馬韁繩。馬兒被驚到,嘶鳴著往後退了幾步。袁逸禮吃驚地按下馬韁才將它安撫住,他抬眸看向方,只見那雙華美雙瞳直直地盯住自己,她的菱唇已啟︰「我只問你一句話,和他有關嗎?」

他又是一愣,墨色瞳眸里淌過一絲震驚。

方已沉聲道︰「本宮不回洛陽,本宮要隨袁大人一起去!」

「娘娘……」他想解釋一句,但在望見她的眼神時便已知曉,一切解釋都將是徒勞,她已認定心中猜測,而他很不願承認,她是對的。

方的聲音低而清晰︰「你即便在這里將我打發走,我也有千百種手段能自己去邊疆!」

袁逸禮長眉緊擰,憑她的心智,要甩掉這位侍衛綽綽有余。抓著馬韁繩的手一松,他回頭朝送信的侍衛道︰「你回去稟報皇上,說皇上的信我已收到,這里一路上盜匪出沒,我怕娘娘有危險,故而帶妃娘娘隨行去綏靖。」他轉頭朝身後一個侍衛道,「把你的馬給他。」他又命人侍衛將災款交給他。

送信的侍衛上了馬,道︰「屬下明白。」他說完,調轉馬頭原路回去。

袁逸禮的目光又落在方身上,他蹙眉道︰「我趕得急,這馬車是坐不了了。」

方點頭道︰「我知道,馬也不是沒騎過,騎的還是你的坐騎呢!」那次是去白馬寺,她中途從馬背上摔下來多次,可是心里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因為想著能快點見到燕修啊。只是後來回來時真慘,她身上痛心上也痛,哪里都痛……原以為袁逸禮能靠得住,沒想到也是只笑面虎。

袁逸禮的嘴角微微牽起,他的目光隨即掃過身後侍衛們,開口問︰「你們誰願意帶娘娘同行?」

侍衛們面面相覷,自是不敢。

袁逸禮又一笑,這才伸手向方,低語道︰「上來。」

她一點不矯情,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上一用力,直接將她拉上去。

蘇昀急著道︰「那我怎麼辦?我也不會騎馬啊!」

這會,後頭的侍衛有人便道︰「昀姑娘可坐我這里。」

「我這里也行。」

蘇昀樂開花了,原來她這樣搶手啊!

馬隊趕了一段路,蘇昀才悲哀地想起她的桂花酥還在馬車上忘了拿!她又看一眼前面的方和袁逸禮,乖乖地閉了嘴。

————

抵達綏靖城已是四日後的傍晚,一路上,袁逸禮將大自情況告知方。西楚挾持了燕修意欲要燕淇將與之交界的那片草地劃給西楚,否則就殺了燕修。

滄州離開綏靖已不遠,袁逸禮卻仍是打算先去見一見昌王再動身。

昌王出來迎接時一臉沉重,嘆息道︰「九弟也不知怎的去疫區作何,全怪本王沒攔著。」

袁逸禮卻問︰「華先生和九王爺的隨從呢?」

「哦。」昌王開口道,「當日西楚兵偷襲,疫區死傷嚴重,還剩下幾個病患,華先生與幾個大夫還在照看。至于九弟的隨從,在那夜動|亂中為保護九弟死了。」

蘇昀忍不住「啊」了一聲,他是在說元白死了嗎?方廣袖下的手猛然收緊,怎會……那個討厭的元白,就這樣死了嗎?那燕修呢?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她的心因緊張跳動得厲害,蘇昀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袁逸禮已起身道︰「下官先去見一見華先生,若有需要,下官會讓華先生留下醫治疫病的方子,人下官是要帶去滄州的。」

昌王忙道︰「本王隨你們一道去!」

袁逸禮皺眉道︰「不必麻煩殿下……」

「不麻煩,九弟是在本王的封地出事的,此事理應由本王負責!來人,快去備馬!」昌王說得振振有詞。

袁逸禮朝方看了一眼,她此刻心急火燎想要見到華年成,好問一問當晚的情況。

————

馬車在疫區外圍停下,里頭還是一片狼藉,地上有凌亂的馬蹄印,甚至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昌王命人在疫區北側又簡單建了一個新區,供病人們暫憩。

華年成聞訊出來,不過短短月盈不見,他像是生生老了十歲。發鬢灰白了,眼角的皺紋也深了。

袁逸禮轉身朝昌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有些話要轉告華先生,還請殿下回避。」

昌王悻悻離去。

方這才迫不及待上前問︰「華伯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怎會被人擄走!」

華年成的眼眶微紅,低聲道︰「當日王爺來疫區找我,說得帳中等我忙完,事發時我正在給患者看病,我也是後來才知……知王爺出了事。連元白也……」

「侍衛呢?昌國的侍衛呢?」她急急問著。

華年成搖頭道︰「侍衛們有的抵抗西楚兵,有的回城去報信了,當然兵荒馬亂,誰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袁逸禮蹙眉沉思,這一帶的西楚兵要入關,唯有兩個地方。一個便是滄州,一個便是昌國邊界,滄州有大哥把守,絕不可能會讓西楚兵漏網,而昌國的守衛也不見得這樣弱……看來皇上的疑心是對的。

蘇昀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方突然道︰「他受傷了嗎?」

華年成又是搖頭︰「我不知道。」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方。

這把匕首方也認得︰「是元白的!」

華年成點頭︰「在地上撿到的,匕首插在土中,它邊上有王爺的腳印,離開它一丈不到的距離便是西楚人的馬蹄印,他應該是想保護王爺的。」

她將匕首握在掌心,顫聲問︰「元白是怎麼死的?」

「背後中箭而死,誰都知道西楚起兵最擅長弓箭。」華年成的聲音略低,隨之夾雜著嘆息與擔憂,「此事,昌王殿下應該已稟報皇上。」

方緊握著匕首說不出話來。

袁逸禮沉聲道︰「華先生將藥方留下,我們要動身去滄州,西楚要談判。」

華年成的面色緊擰,忙轉身去準備。

蘇昀悄然拉過方,低聲道︰「,你別太擔心了,西楚既然要談判,就說明九王爺暫時不會有問題。」

「他有病在身,華伯伯又不在他身邊……」她的聲音透著怕。

蘇昀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道︰「你別把他想得那樣弱,他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方突然不說話了,目光定定地望著手中的匕首。

「。」蘇昀忍不住叫她。

她的眸華微抬,低語道︰「阿昀,其實我不明白。」

「什麼?」

「華伯伯的話,讓我不知道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昀被她說得茫然。

她蒼白了臉色低語︰「匕首邊上有師叔的腳印,他身後不到一丈便是西楚兵,倘若當時元白用這把匕首擲向那個西楚兵,他明知道沒有刺中的情況下,元白為什麼會轉身而逃?他不管師叔了嗎?」

「……」

「若非他逃了,又怎會背部中箭?是華伯伯在撒謊嗎?」方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阿昀,是他在撒謊……那師叔出事便是與他有關……」

蘇昀听得驚慌,忙道︰「別胡說,華先生不是那樣的人!」

方的眼楮紅了︰「我也寧願相信他不是,我寧願相信是昌王放水……」

「娘娘。」袁逸禮見她二人不停地在說什麼,不免上前道,「該準備出發了,連夜趕路,明日天亮便能到滄州城。」

方將眼淚逼退,回眸道︰「知道了,袁大人。」

「怎麼?」他皺眉。

方深吸了口氣問︰「這一次,皇上會救他嗎?」

袁逸禮正色道︰「會,他是大梁王爺,西楚動他,便是辱皇之恨,皇上勢必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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